一晌贪欢-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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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
极清脆的一记耳光,不偏不倚,打在楚兮云脸上,也许是力道过于大了,也许是雪肤过于单薄——五个指印清晰的停在他的左脸上,也因着这样迫人的力道,他借势后仰,恰好撞在身后苍宇手里的一个尖锐的烛台上……
“嘶——”
衣衫刺破,血流蜿蜒成河……
一众宫人还在愣着,想不明白眼看着秦王就要走了,怎么还会发生这种弄不好就要掉脑袋的事。
苍宇眼疾手快的扯了衣服赶紧包上,因着担心血流不止,也不敢妄自拔出那个刺得极深的烛台,只是抬头一声大喝:“来人啊,快传太医——”
一个反应快的小太监急急忙忙的跑出去,剩下的几个人这才有了反应,手忙脚乱的又是搬又是抬,只余楚兮云自己,微微瞑目,睫毛像是在颤抖,但由始至终,不呼痛,不呼怒,安安静静未发一言。
直到所有人行得远了,南宫胤秦仍在怔怔——他的一掌,力道还是掌握得住的,分明,他根本就没有用力的……
出尘殿里已经站了几个最是德高望重的老太医,待不多时,纱布药棉金疮药,一切也就收拾停当。
楚兮云安稳的睡在宽大的床榻上,墨发肆意的铺张开来,似是要掩着那世俗不容的面容一般,黑与白淡淡交融,倒是更衬得肤白胜雪了。
南宫胤楚得了消息早早的就赶了过来,他安静的坐在床前,食指轻柔的抚着那人一片红肿的左脸:“朕知道你没睡,还要躲朕么?”
楚兮云也就睁开略有迷蒙的眸子看着他,听他轻轻的问:“疼么?”
他笑:“脸上的伤不重,也不算疼的。”
“那腰上的呢?”
他沉默片刻才道:“哥哥,不用在意。”
南宫胤楚抚着他腰上的几圈厚厚的纱布,兀自还有嫣红的血缓缓渗出来,他喃喃:“该是很疼吧?”
“哥哥想问我为什么会在那里遇见秦王么?”楚兮云像是了然的看着他,“烛台旧了,我不喜欢了,想送去扔了的。”
那条路再往前,会经过一个储物的小仓库,平时旧了的不用的东西,总是差人搬到那里去的。
南宫胤楚闻言,目光晃了晃,转而低头噙上他略有些苍白的唇:“不喜欢的东西就要扔了吗,那么,朕呢?”
未待他答,他的舌尖就顺势侵进了他的领地,霸道的勾上他的舌,毫不留情的舐过他的每一寸唇齿,似是意犹未尽,任他再是挣扎也不肯忍耐着放开他:“兮云,先前被秦王扰了,现在……”
楚兮云闻言又是一怔:“哥哥,我的伤……”后面的字还未出口就被吞得尽了。
“别吵,朕知道分寸……”
☆、彻骨彻心
楚兮云皱眉,本就苍白的唇带了些许凉意——冬日的天幕总是很早就暗了,似乎是入夜了,出尘殿里从不曾有过炭火,连烛光也是不见的,自是冷得彻骨彻心。
本来他不曾受伤时,也是极怕冷的,偏偏今天他为了掩饰旧伤的痕迹,原本不大的伤口因着自己强劲的一撞生生撕开了很深的口子——曾经已经结痂的痕迹是不见了,却也不受抑制的流了太多的血,这样的寒日自是承受不住了。
南宫胤楚抱着他,只觉得这副本就单薄的身子越来越凉,甚至带了略略的颤抖,不由停下动作轻轻侧身,然后紧紧的把他圈在怀里。
他动了动,疑惑的睁开眸子:“哥哥?”
而他,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圈着他:“朕困了,睡吧。”
楚兮云轻轻的笑:“哥哥明明睁着眼睛,怎么说困了呢?”
他侧着头启唇点在他的额上——力道极轻——那人总是轻飘飘的如同一阵淡淡的烟雾,似是稍不留神就要无力的散去一般,即使是紧紧圈在怀里,也总是莫名的生出一种舍不得,留不住的错觉。
他圈着他,尽可能的把自己的体温传给他,似是喃喃:“兮云,叫我胤楚吧。”
他自称是我,而不是朕。
怀里的人似乎是睡着了,又像是极不安的动了动,再下意识的向他最温暖的胸膛贴了贴,安然的睡容就这样不经意的,静静绽放在他的眼前——不是碧天里朝云那般的铺陈,更不是冬日里雪白羊毛那般的温暖,也许是冷得如同深陷冰涧之中的雪莲,又不似雪莲那般惹人怜爱的娇弱,南宫胤楚于是自嘲似的笑了——他的美,他的静,他的淡,他的韧——又怎是一般俗物可以相比的?
他抬手小心的扯了扯被子,更多的裹着那个已经睡熟的人,却也还是睡不着,只是借着一室的珠光仔细的看着他,兀自低语:“兮云,兮云……”
一夜好眠,楚兮云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了,他紧紧拥着被子——身边的位置早就空了,那人总是习惯很早的时候就去重新翻几页前日重要的折子,然后备好笔墨写下新的指令或者心得,匆匆半个时辰,再去召见朝臣,小心的控制着几派臣子彼此的势力制衡,此消彼长的时候削弱强的一方,争执不休的时候判定对的一方,或者,只是一句“有本上奏,无事退朝”便就作罢——世人只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可谁又去想过,坐在那样的位置,是不是会像坐在针毡上那般难受呢?
他微微瞑目,睫毛恍不可察的颤抖:“胤楚……”
“主子可是醒了?”一旁恭立的小太监见他动了,赶紧机灵的探身就要上前。
楚兮云听了,也就随意的摆摆手:“我不想吃东西,你也不用伺候了,去告诉他们谁也不要进来,不要让人来烦我……”
“主子,太医吩咐了您要喝药,还有,腰上的伤也要换……”
“出去。”
楚兮云又再不自觉的皱了眉——那小太监的声音嗡嗡嗡响着,听上去就像是恼人的蚊鸣,偏又赶不走捉不住,让他禁不住的起了怒火。
见一贯谦和的他像是真的动怒了,不明就里的小太监赶紧转身低头就要往外跑,“啪——”,一不留神,苍宇刚刚熬好想要送进来的药被这一撞,洋洋洒洒的浇了一地。
“小珠子,知道这药有多金贵吗,打了这一碗,怕是卖了你也赔不起。”
苍宇借势就想拿这个毛毛躁躁撞在枪口上的倒霉孩子来立威,毕竟昨天才当上管事的,出尘殿上上下下埋了这么多各宫的眼线,其实都是不服的。
小珠子闻言赶紧麻利的一跪:“您就饶了奴才吧,奴才再也不敢了……”说到最后,语不成声,已经明显的带上了哭腔。
见他可怜,苍宇也有些不忍,一摆手叫他收拾了一地的碎渣子,顺便又吩咐人再熬一碗新的过来,也不再看一旁各人的脸色,托词主子需要静养就把人通通都赶了出去。
待人走得尽了,他这才叹息着回身走进内殿,见了床上那个懒懒躺着的人,一腔怒意再也忍不住,抬手就差要把他直接掀起来。
昨日苍宇只是约略的知道他拦秦王是要做什么,却不曾想这一撞的力道这么大,还来不及收手,烛台眼见着就要没了顶。原本他昨天就要来数落他的,只不过恰好南宫胤楚来了,一呆就是一夜,叫他连说句话的空都找不出来,硬生生的气了一个晚上。
“你是要用烛台把你自己给穿过去吗?还是你嫌伤口裂得小不够霸气不好看?”苍宇探身坐在他的床前,“本来不要紧的小伤,被你这么几番折腾下来,不残废都算是上天有好生之德。”——他是真的气急了,仗着自己年长一岁,数落起他来,倒也真有了几分兄长的架势。
楚兮云还是懒懒的拥着被子,见他气得急了,也就沙哑的出声:“我很小心的,不是已经避开要害了么。”他说着淡淡的句子,人却禁不住微微的颤着。
苍宇蹙眉,抬手探了探他的额,又再皱得更深:“你看看,都烧成这样了。”说着就要起身去叫太医来诊脉开方子。
可刚迈了一步,人就立刻顿住,他顺着视线落在楚兮云拉着他衣角的苍白右手上,想了想,又再坐回去柔声的哄他:“谦儿,药不苦的,我备下了蜜枣和冰糖,等一会儿太医开了新方子熬了药,我亲自端过来喂你,好不好?”
楚兮云不说话,只是用力的靠着他——他很暖,只有靠着他的时候,他才不用担心自己不小心说漏了什么,才不用夜夜浅眠,才不用提防什么阴谋算计。他无法想象那个明知他是燕人,明知他是所谓的燕国少帝,却依然可以不动声色的人究竟在打什么注意,他怕他的梦里会有只言片语泄露了师父他们的机密,他怕有一天自己撑不住了会在那人身边沉沉睡去……
“谦儿,谦儿……”
那么深的梦境里,是谁在不停的说:谦儿,你要记住,你是足以让整个燕国昌盛不衰的神瑞,你是燕国的麟儿,你是神的旨意,神佑大燕。。。。。。
“谦儿,别睡了,醒醒……”苍宇低声唤着他,又再看看他已经烧得染了红晕的侧脸,咬咬牙掰开他紧紧抓着自己衣角的手指,起身就向殿外迈去。
☆、帝王之姿
身边忽的一凉,楚兮云只觉得自己死死抓着的衣角一滑就再也抓不住了——恍惚的像是回到那日的燕京赤都,盛夏灼人的炽热战火,漆黑的夜幕里明晃晃的渲染了大片刺目的红——差点要燃了人的眼了吧。
他不记得了,或许是不愿记得,只是燕国皇宫里那些匆匆忙忙的人影一次又一次的晃过他身前,没有停留,又再极快的离开——几个皇兄亲自领了人杀上战场,纷繁的战报军书一封接着一封的来了又去,那样的夜幕里,知了声嘶力竭的吼着,怎么像是突然的无声了呢?
“父皇……不要走……”
楚兮云兀自伸开苍白的手指像是要凭空的抓住什么——犹记得襄军破城,他也是刚才那般死死的抓着父皇的衣角,怕是不小心松了手,就什么都消失了……
却,还是握不住。
“不要走……”他紧闭着双眸,额上细密的汗珠染湿了他铺展在榻上的如云墨发,几缕青丝垂在枕畔,他挣扎着,想要靠近久违的一点温暖——身子又开始不受控制的颤抖——出尘殿,真的好…冷……
“兮云!”
南宫胤楚看着连同被子一起滚落在地上的人,不由几步上前把他抱在怀里——他刚从早朝回来,那帮迂腐的老臣子又开始扯一些“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陈词滥调来干涉他的家务事,料是朝野近日没有什么大事——至少表面上还是一派繁华盛世——他干脆早早退了朝,脚步不停的径直朝出尘殿赶过来,却没想到,一进内殿,看到的竟是这般光景。
他来不及发怒,只是几步过去紧紧的抱住了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人:“兮云,兮云……”待触到他滚烫的额头,不觉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怒意:“太医呢,快给朕宣太医,但凡还有气的,全都给朕宣来!”他一叠声吩咐着,手上用力,连同那人的被子一起,安安稳稳的放回床榻上去。
楚兮云由着他的动作微微蹙了眉,旋即眉头舒展,像是重新抓住了什么遗失的珍宝一般死死扯着他的衣袖,因着冷得极了,又本能似地略略扭动身子不停的往他怀里钻——他的手极有力,就像是记忆里那个亲手把他从泥浆洞里救出来的和蔼的父皇——他扯着一截袖子心满意足似的笑,不似往常的淡漠疏离,而是真的发自心里——就这样自然得像是不加修饰的绽开,却突兀的,惊了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