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路33号-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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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光边走边无语问苍天,只觉自己手都不够用,一只要用来遮光,这另外一只还要用来掩耳,那样大的动静,直听得他耳膜疼,唉,由他们去吧。
“师尊!”燕舞到底追来了身侧:“弟子必然领命,留在神教保护龙凤堂所有子弟。但眼下请容燕舞亲送师尊一程。”头一次在恩师前道出自己的闺名,不想却是如此境地。
元帅与她对视,这个弟子实在是聪明,目光中的坚毅已然不容动摇。
重光不是不明白,微微颔首道:“随你吧。”
燕舞握紧剑鞘,戒慎地贴身护送着。无论前路在何方,以鹤家子弟的狠毒,师尊绝无侥幸走得如此轻巧。
留下大梦初醒的黑压压一片神教兵将,及最终大获全胜的两位世子殿下。
鹤劫生与天蕴牢牢对望,忽而一笑,艳光顿起,如春风化雨,修罗场变为花瓣纷飞的六月池塘似得。
彼此会意地颔首确认着胜果,略略回眸,手下立即得令,抬出无比大的烟花来。
由力士上前执火点燃,姹紫嫣红冲天而去,仿佛欢庆什么似的,拖着亮丽的大尾巴,耍出诡媚的五彩轨迹,在空中十分醒目。
“果然是一环套一环,呵呵!”重光与暄城于途中观赏着蕴天与蛋大联手施放的大焰火。
同样仰头而望的还有山下的一众王族。
尤其是玉洁,立得最近,一见到漫天的色彩,就扯起嘴角一笑道:“成了!”
湛欢立马堪得其间诀窍,不由高声下令道:“速速护送神君回宫!”
玉洁回头,笑眯眯,欢快地跃来,嘴里念叨着:“我就说,蛋大哥哥哪是省油的灯!”
湛欢有刹那的失神,也不知那个男子究竟是如何一手将风波底定,杀退了如狼似虎密密麻麻的军伍兵将。
刚要禀报打瞌睡的父皇,却见玉洁一手持剑,迅速准确地捅入神君体内,发出“哧”一声锐响,剑拔出的时候居然只有一滴血浮于其上。
“父皇!”湛欢扑上前去,用手堵住老头子胸前的伤口,血渗着他的指缝流出,一发不可收拾。
事出突然,欢庆胜利到一半的王族男女都僵在原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玉洁”连乐怀与天戾也大惊,呆呆注视着平日活泼天真的女儿,张大了两张嘴巴。
女子从容地宣布:“神君舅舅年老体弱,不堪车马劳顿,于途中宾天,宫中不可一日无君,只有另立新君登基。”
湛欢本能地放下了父亲的尸体,疾退。
一切都是局。
脸上带笑的女子,步步逼近,出乎大家意料地,从额际打开了一只天魔眼,神光大放,在神君的尸体上补了两三个洞。
“皇舅皇姨,上任陛下其实死于魔教天魔皇的狙击,但,我们对外只说是病死的吧,可好?”天魔眼犹在额顶放光,谁还敢说个不字,通统迫不及待呐呐地点头不已。
玉洁按住了母亲要拦她的手臂。
天戾板着脸,将乐怀拉回身侧,静静看女儿作为。
湛欢被逼至山石下,退无可退。
一双眼只望紧不作声的五公主离玉:“五姨,救我!我此后再不踏足神教便是!”
离玉双目中毫无波澜,鹤四郎与妻子双手相执,摇摇头,美男子终于开口问:“小玉洁,能否饶他一条性命?”
玉洁答道:“五姨夫,鹤劫放说的,大表哥要留着等他亲自处置,我只废他一身功夫即可。”
湛欢的心猛地一沉。
若是鹤劫生,还有活命的希望;落于鹤劫放之手,就绝无生还可能了。
“大表哥,对不住了!”玉洁已然出手
闭目不及,离玉腮边到底是流下了两行泪。
这一曲悲歌,也不知由谁起得头,断断续续唱来,变成了如此的收尾,带颤的哀音盘旋于山脊,若不是眼见自家儿子那些年的痛不欲生,哪个阿姨舍得侄子走投无路?
乐怀的声音也带着颤:“玉洁!你发疯了吗?”
向来乖巧懂事的女儿究竟是怎么了?
“娘亲,蛋大,劫放与弟弟几百年来出生入死,忍气吞声,为得就是这一日,恕玉洁无法收手了!”
烟火绽放的时刻,一切便已注定,今日若不是他们死,便是我们亡
流途中,剑尖舔血,谁又存得侥幸?
“鹤劫放呢?”豆抖柔声问着小公主:“他又去了哪里?”
鹤四郎的目光中分明已经有了答案。
“是该轮到劫放施为了。”玉洁道:“他这一关,我们都替不得,帮不了只能孤身奋战!”
鹤四郎眉头紧皱,连声追问着:“他现下身在何处,这小子功夫虽佳,却绝不是重光的对手!”
玉洁握紧了手中剑,柔声回复:“鹤姨夫,我们也不知他去了哪里,适才烟火为信,他就明白重光离开的大致方向此刻,他已经要出手了吧。”
“燕舞,到此为止吧,不用送了!”重光立在三界碑前,负手望着前方,似在踌躇究竟要走哪一条路。
“恩师”燕舞总觉得不妥,王族布下如此细密的局,必然会在关键时刻将网收起。
收网的那个不作二想,一定是尚未露面的小柿子殿下鹤劫放。
他们的算盘打得极精。
适才在阵前逼得重光元帅卸甲离去,鹤劫生与蕴天皆不能在那样的气氛下,于众目睽睽领兵对恩师赶尽杀绝。
来刺杀的另有其人。
其人身穿一袭红色天女衣缓步从氤氲的薄雾中走出。
面容熟悉而陌生,表情内敛而含蓄,发式也与以往大不同,出岫的红云般,发端指尖满溢流彩,一双美目向这边远眺,其间也不知蕴凝了多少衷肠。
燕舞额际的红痕转深,几乎不敢确信,眼前风姿卓绝的男子究竟是不是平日里那只熟悉的流氓鹤。
重光无法挪开自己的目光。
即使明知眼前这幕直似迷梦,是饮入喉间的陈酿,一阵回味,浓郁的皆是幻象。
只是这幻象太过美丽,网中的元帅,眯着鹰目,心内无比凄凉地看个不足——“四郎”
风过,雾团被吹动,弥散着,使红衣男子修长的身影随之若隐若现,愈加不真实起来。
当年,瑶池盛会的当年
他们也是如此对望。
那男子怎么说的?
“鹤放四海别云天,乘长风揽星抱月咦,长歌,我怎么出现幻觉了!”
“因为你醉了!”三王子长歌在一侧提醒。
重光玉袍披挂,岿然不动。
红衣男子也不客气地媚笑回望:“喏,前头怎么冒出来一个风神俊逸的男子来?天界不是我们两个最帅的吗?”
长歌叹口气回答:“四郎,你真正醉得不轻,那分明是一团白雾,哪有什么男子?”
“呃”
重光满头黑线。
原来三王子长歌醉得比名唤“四郎”的男子还厉害
看他们两个醉客勾肩搭背离去,路过他身边,四郎仍然很迷惑,喃喃着:“这白雾动也不动,看上去还挺沉的!妈的,可惜我们醉了,否则搬回去摆在院子里当盆栽日日相对也好!”
“等老子弄清楚你是谁了,你就变成盆栽了!”初登元帅之位的重光被如此唐突,心内忿忿不已,立定决心要报此仇。
本来,就是他先调戏得他。
只不懂,怎么一瞬间芳华重现,时光居然可以倒转,失去的一股脑又回来,令重光恍惚地不知身居何处。
奋力地要从支离的记忆中挣扎而起,半途,又慵懒地更加深陷三分。
周遭万物不过是浮云。
如何控制脚步,不向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行去?
“四郎,你来送我一程吗?”
“恩师!”燕舞虽说一样地震惊疑惑,却尚有几分理智,猜到其间必定有诈。
只是总有一些事情拦不住,克制不了。
重光带着苦笑,一步步靠近失去岁月界线的红衣男子。
男子维持着笑容,对着元帅伸出一只手来——乘长风揽星抱月,十指相缠,每一程即是地老天荒。
漆黑的眼眸里是转花灯似的滚滚昔日岁月。
沉沦,辗转,有那匆匆马蹄声,弘光殿里发出的凄厉惨叫,还有,五公主府内男女琐碎的骂架
这只手,裹挟着巨大的神功,呼啸着在元帅的胸膛上印上一掌。
“啊!恩师!”
掌后还有利剑,出招之快皆像当年那个风雅的男子。
重光犹豫着是否要抵抗,燕舞却已挺身夹在他们之间出招护卫。
“燕舞,快让开!”这是他们整个局里面最大的变数,鹤劫放无奈地呵斥着,却不得不与冲出来的女子刀剑相向。
血丝从重光的嘴角流出,那一掌得手,本是最好的乘胜追击机会。
作者有话要说:更完
海棠花开几度相离别
暄城将军再次与小柿子殿下交手。
眼神中撇却了所有情愫暗涌,只因她看清了,今日所来得不单单只是一个鹤劫放。
“鹤劫放,我求求你,放我师傅走吧”燕舞用得是从来没有过的悲怆音调:“若是恩师雄心仍在,又怎么会孤身离阵,让我们师兄弟全部听命于蕴天?”
她的功夫,只能抵敌三四盏茶的功夫,但身后的重光元帅静默着不肯离去,等鹤劫生他们抽出身来,恩师万无生理。
紧咬下唇,尽力施展全部功力,她做弟子的,若连最后的护卫都周全不了,还有什么颜面留下来嫁王族?
“燕舞,你分明是懂的!速速让开,由我了结吧!”鹤劫放嘴上翻来覆去也只是这句。聪慧的女子还有什么不懂的?
王权之路绝不容他人挡道。
今时今日重光虽败,以其威望与人脉,只消振臂一呼,现有的兵马立即转投其怀抱,养虎必遗患,根本没有情面可讲。
何况,眼前这男子,即使手无缚鸡之力,鹤劫放无论为了父亲,还是为了牧白,也要将之置以死地。
五公主府内男女数百年的居无定所,说到底都是拜其所赐;王族皇亲所授予的百倍难堪,大半皆是由他而起。
万孽的源头,即使换下战袍,一身洒脱无羁,也磨灭不了先前的种种。
“我与重光,只能有一个生还!”对着疯魔般的女子怒吼,“你是要袖手旁观,还是和你恩师联手?”
燕舞回答不出。
抛在半空的神环,瞬间就要落下来;发出去的神力,收回来就会如上次那般口喷鲜血;“无浪大老板,画摊男无法收手了”
地府三千离魂灯同时点亮,杀红了眼的男女不约而同想到三三手中被洒翻的好汤。
喝不到的汤最最味美。
得不着的心最最魂牵梦萦。
万种心魔皆由此起。
重光在男女缠斗时用力睁开了一双鹰目。
没有提防的一掌,落在心房外,用足了功力的加害,全部来自这熟悉而陌生的脸孔。
爱与恨在痛楚中揉成一气,就如进了染缸的彩布,早已辨不清最初的颜色。
“也好,四郎你来送我最后一程,本尊就带你一起去吧!”
话音中,元帅如离弦之箭,依样画葫芦地在红衣男子身上按足一掌。
手中剑横飞落地,全力应对燕舞的鹤劫放被这积聚全力的偷袭震得连退五步重光紧追不放,狞笑着,嘴里喊着:“你恨我如斯之深,我又何必手下留情?”
没有随身武器的元帅,伸手吸来地上那柄流萤剑,剑如有灵性,在重光手上发出别样的光彩,从未有过的紫色剑气升腾,剑尖正对着小柿子殿下,就仿佛暄城还魂,用阴冷的眼凝视着鹤劫放。
“不好!”燕舞疾如雷电,又转扑元帅身侧,使劲力气拉住恩师的白色柔袍衣摆,哭喊着阻拦流萤剑出手:“师傅,我们快走吧,您看清楚,他是鹤劫放,不是鹤四郎!”
“暄城,为师不想走了!”重光固执地前行着,几番要甩开拉扯的燕舞,都不得法。
天尊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