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魂灯全本-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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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要是硬不给呢?”邢伯知道瞒不住了,但还是想就势将对方一军。
“这个好办,”晓晨轻轻挠了挠脸颊,“侄儿为了寰神印,可以特地跑来中大作教务长。您以为这点小事,凭侄儿如今的身份地位还用亲自动手么——如今中大上下视我为救星,想必我搞个土木工程什么的也容易。您三十年不出中大一步,寰神印这种宝物又不能随随便便埋在外面,那么我慢慢挖,慢慢找,再过上三五十年,您老归天以后,总不能带上它一起走吧?”
邢伯实在是没料到宋晓晨的心思和用计已经到了如此细腻的程度,一时半刻真的再没有话说了。而宋晓晨也微笑着盯着对方,双方就这样沉默地陷入了僵持。
第三章 宋天君受制寰神印,林道士再遇引魂灯(六)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却说薇薇和阳光在蓝水晶坠链的带领下,一路来到了沧浪苑东小路。夜幕下的沧浪苑,星辉交映,波涛相闻,草木繁盛而枝丫青葱,道路曲折而镂景如画。蓝水晶到了这里便停下了,薇薇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环境,却也难以相信在这么迷人而平静的地方,曾经发生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
“就是这里了么?”阳光往左右看了看,似乎也有些被眼前的景色陶醉了。
“显影法可以把我们带到这几天灵气波动最强烈的地方,”薇薇环顾四周,早已胸有成竹,“这里地处正东,西临镜湖,三师兄的命理属性为水,此处又汇聚了东极紫薇的祥瑞之气,确实对他比较有利,应该是这里没错了。我们做准备吧。”
阳光“哦”了一声,便开始卸下身上的道具。其实显影法本就已经相当安全,稍有一点灵气干扰就会终止,届时两人完全可以提前撤离,然而薇薇和阳光毕竟见识过引魂灯的厉害,因此如今行事也小心了许多。东小路这里地势开阔,并不完全具备密封空间“四六八五八”的属性,但四方、五行等基本条件还是有的,对于道行相对低微的人来说,越小心自然也就越安全,所以准备工作仍然要做足。
阳光在周围忙活着,却发现薇薇好像是心事重重的样子,还时不时地朝刚才那一点灵光堕落的西北方向张望。
“薇薇,你发现什么了么?”
薇薇的神情中透着一股浓浓的担心:“晓晨他顶上三花突然消失了'奇‘书‘网‘整。理提。供',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阳光倒是很放心的笑了笑:“没什么啦,宋晓晨通天彻地的本事你也不是不知道,要是有危险,他早就预知到了,哪还会傻到跑去撞枪口?”
“你不知道的么?”薇薇被阳光这么一说,反而更加愁眉紧锁了,“晓晨是北斗九神中的天玑星君,虽然具有通天彻地的能力,然而有三样事情他是算不了的”
“我记得了。”经对方一提醒,阳光也似有所悟。
是的,道法界中每一名修炼的弟子,都会因为先天体质和道行所限,只能专攻道法中的其中一样或几样门类。每一种大的门类叫做“法”,又称“法门”,法门之间各自都有着发动机理、属相等很大的不同;而隶属于每种法门之下的具体招式,则叫做“术”。因此,世人通常会将这些道法神通并称为“法术”。在各个法门中,阳光专攻“驱散”,即阻喝或者消灭妖邪;薇薇专攻“灵媒”,即借助周遭草木五行精灵魍魉的力量;三师兄陈诚则擅长“拘役”,即管理和驱使天下妖鬼。这些都是根基悟性一般或者中上等的道法弟子所修炼的法门。
而天分资质较高的弟子,例如“武当三阳”之一的小师叔陈青阳,就专攻“降神”,即利用风雷水火等自然之力,发动破坏力极强的法术;同为“武当三阳”的徐耀阳师叔则擅长“挪移”,即任意转移、创造和化解各种灵力形态;武当山前掌教、“武当三阳”之一、薇薇的养父林紫阳真人,擅长“破法”,也就是强行打断和破坏他人的法术;而青城山掌教真人静慧师太,则专攻“祭请”,即发动上古圣神法器、护法魔神的威能,并激发它们的潜力如此这般的人物,一般都是悟性资质较高,可为一代宗师。
相比之下,道法界中悟性和资质最高的弟子,则会精通“天演”、“化生”、“通玄”等法门,是最有可能超升仙道的顶尖精英——宋晓晨成仙之前,专精的就是“通玄”,顾名思义,即与诸天圣神对话、通晓三界六道、过去未来的法门。他之所以被世人称做无所不知的“神佛降世”,也正是由此而来。这个层次的弟子,千百年来都是少之又少,且大部分已经得升仙道、为万世景仰了。
然而,“通玄”法门也有其不可预知的事物,道法界里叫做“三不算”:一不能算上古正神意志,因为这是开天辟地极为精妙的原道;二不能算圣神法器的下落,因为它们的特殊力量与修行者自身的感知力形成微妙的平衡,从而产生了空白;三不能算自身命运,甚至与自身命运休戚相关之人的命运也无从得知,这是出自于鸿蒙之初、诸天正神的意志:通玄者无法自通,是为了赐予命定天道一些机缘因素,若一切都成定论而无法作为,那么这个世界也许早就不存在了,此谓原道之平衡。相传初唐道士袁天罡,正是因为无法算定自己的命运而无奈自杀的。
“你是说”阳光想了好半天,似乎也发现了问题,“宋晓晨如果遇到了危险,他自己是无法知道的?”
薇薇点了点头,目光遥指西北方向,落寞的神情里充满了牵挂。
“一般的仙人,如果被制了顶上三花,那么一定是陷入极为危险的境地了”
一旁的阳光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他命系于天,不会那么容易出事的。况且我们也帮不上他的忙。还是做一些咱们能做的事情吧。”
薇薇听了这话,也觉得有理,言辞神色间才放松了一些:“阳光,你用太极盘,把‘巽’位找出来,撒一把朱砂先——”
阳光应了一声,便开始动手工作。大概是怕沉闷吧,于是他随口问了薇薇一句:“你怎么突然这么关心起宋晓晨了?”
“因为我妈吧,”薇薇叹了口气,“我欠他太多。”
其实其中的来龙去脉,薇薇是早就跟阳光说过的。宋晓晨和她本就是同父异母的兄妹,父亲名叫宋君宪。二十年前,薇薇的母亲苏曼青作为第三者,破坏了晓晨父、母亲的原配婚姻;宋君宪为了薇薇的母亲,狠心抛弃了晓晨母子,当时宋晓晨六岁,薇薇两岁。后来,苏曼青不堪世俗谴责,愤懑自杀,而宋君宪也失去了踪迹。时任武当山掌教真人林紫阳便收养了孤苦无依的薇薇,并为了避免世俗舆论对于无辜孩童的谴责,将她的本姓“宋”改成了“林”。说起来这些都是上辈的恩怨,因此薇薇和晓晨在早些年间还是时有往来的。
可偏偏造化弄人,遭到父亲抛弃、自小与母亲相依为命的宋晓晨,好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幸福,但爱人司徒静却偏偏被林紫阳真人误伤致死。于是在六年前的武当大战,薇薇的哥哥杀死了她的养父——因此从那以后,薇薇便再也不与宋晓晨联系,这一冷就是六年
到了现如今,薇薇却终于明白了宋晓晨的苦心与伤痛:当年他不告诉她真相,只是怕妹妹陷入矛盾,徒增痛苦;而选择在这个时候说出真相,也是怕误伤自己。这些虽然嘴上不说,但其中浓浓亲情却溢于言表。现在想想,自己的母亲让他孤苦伶仃,自己的养父让他痛失所爱,而这些却不是最重要的——
宋晓晨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却改变不了自己的命运;他号称“神佛降世”,万人敬仰,却不能把爱人留在身边。人生之苦,喜怒哀乐惊恐忧,却也只有“求而不得”最为让人神伤吧!
而这六年,宋晓晨放弃了仙人的无上尊荣,置道法界的千年梦想于不顾,投身演艺界,也只是为了司徒静一句“给所有想要唱歌的人一个舞台”的遗嘱;能够为了区区一句话,连逍遥神仙都不做了,那么这句话,这个人,在他心里究竟占了一种怎样的分量啊
第三章 宋天君受制寰神印,林道士再遇引魂灯(七)
“薇薇,你怎么好像哭了?”阳光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袖子。
“没什么”薇薇抹了抹眼角,马上转换了话题,“让你找个‘巽’位,找到了么?”
“那个,”对方咽了咽口水,用手指胡乱比划着,“也许大概差不多——”
“行了行了,赶快干活吧!笨死算了!”
阳光挨了教训,却没有过多解释,反而很快地便找到了位置,撒了把朱砂——其实这点工作是难不倒他的,只不过先前过于关心薇薇的心情,才耽误了正事罢了。
“巽”位,乃是八卦当中代表“风”的位置,在那里洒上朱砂,本是也是一种预警的方案:因为灵气波动而产生的气流,与普通的自然风是不一样的,没有道行的凡人一般分辨不出其中的不同。其实它们之间本质的区别在于,前者是根据五行八卦属性变动而产生;后者则是由天界专职的神祗,按照固定的章法和路线制造产生——按照道法界神谱,这是天界正神“九天应雷普化天尊”一部的职责。所以,前者通常被称为“阴风”,而后者则叫做“天风”。
因此,提前在“巽”位上撒下阻隔灵气的朱砂,就等于上了一个预警的“保险丝”,一旦有变,则方便观察、逃跑。
过了不久,薇薇也布置妥当,再次施展了“显影法”。这一次由于找准了地点,周遭精灵确实记录了灵气变动,因此很快便出现了效果——
一缕缕气息相互交织、扩散,云雾四合中,东小路上隐约出现了一些模糊的轮廓——一个人形,打着一把青阳伞立在当中,好像正在做些什么。薇薇全力施展着法术,阳光在一旁护持,连大气也不敢出
与此同时,中大校园西北角的小屋中,邢老伯和晓晨的对峙还在继续着。然而邢老伯的额头却早就冒出了冷汗。看起来,宋晓晨已经完全占据了上风。
这也难怪的。论本事,论身份,宋晓晨身为天君,就算不与他计较,而是去龙虎山寻麻烦,也是够他一阵头痛,且因一人而连累师门,于心何忍;
若论地位,论手段,宋晓晨身为中大教务长,行使管理整个学校日常运作的权利,若然想找些什么东西,也不是一个普通员工能够干涉的;
而最关键的,论关系,论道理,宋晓晨是宋君宪的儿子,且确实见过寰神印。父亲的东西,儿子继承,如果没有明确的遗嘱表示反对,那么就是说破了大天去,也不好阻拦吧?更何况常言道“疏不间亲”,就算是再怎么不想给,也不能拿这个话茬儿蓄意离间人家父子的私事啊
邢老伯也不是个笨人,对这些道理和利害自然心中有数。而宋晓晨刚才的那一句“您三十年不出中大一步,寰神印这种宝物又不能随随便便埋在外面”,显然已经证明他早已明白了七八成——他什么都知道,却没说明,只是在那里笑
说实话,要是宋晓晨翻脸或者逼供,邢伯倒也乐得威武不屈、鱼死网破,但如果他是一直在笑,而且还是那种特别温柔纯洁的笑容,那可就麻烦了:这种笑容让人发毛,让人没底,当然也就让人畏惧。就好像众人膜拜的神仙,每一个都是在笑着的,而且不说话,万千凡人什么都跟他们倾诉,却一点也不敢说谎——因为他们事实上是在面对自己的内心。
终于,邢伯受不了这种自己折磨自己的滋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