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故事 作者:吴勇(完结) txt-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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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这个的日子,许成安的心里就不是个滋味。入狱几年来,家里就从没来人看过他,父亲更是对他伤透了心。每当看到同监舍的其他犯人接到通知高高兴兴地去了会见室,监舍内只剩下他一个人时,一种孑然一身、形影相吊的孤独感便油然而生。他只好站在窗前望着窗外的高墙,眼里噙着痛苦、期盼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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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分监区办公室。
这里大约有二十平方米,是一分监区民警依法执行公务和处理事务的主要场所。它和二分监区、三分监区的办公室紧连在一起,位于第二监区大铁门的右侧,楼上则是民警阅览室和活动室等。办公室的墙上悬挂着分监区民警的职责和《监狱法》规定的“九个不得”,以及分监区民警和狱情一览表等。内有七张办公桌和两个文件柜,虽然显得十分拥挤,但墙上挂满了的奖牌和锦旗却使它熠熠生辉。
指导员说道:“许成安连续两年获得‘积极分子’称号,去年又获得减刑一年。他有个家,父母健在,兄嫂和睦,还有一个活泼可爱的侄儿。然而多年来他的亲人不要说来会见,就连一封信也没给他来过。这究竟是为什么?他何尝不思念亲人,不想得到亲人的支持与鼓励呢?”
“是啊,”韩分监区长说道,“许成安的亲属这么长时间不来会见,一定有原因。我建议进行家访,做做他亲属的工作。”说着,他看了看唐强,“咳,咱俩跑一趟,怎么样?”
唐队副不到四十岁,也是警官学校毕业。他工作极其负责,是个搞生产的能手。由于长期在工地上带工,他的皮肤显得黝黑,这正应了白湖监狱民警自嘲的那句话“起得比鸡还早,长得比驴还黑”,不过这也使唐队副显得更加结实、豪放。他爽快地答道:
“好,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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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韩分监区长把许成安叫到了值班室。
作为分监区长,韩建民不仅要组织实施生产劳动,每天向带工民警下达一次劳动任务,还要负责检查劳动进度、劳动质量、监督哨和工间查人,此外还要负责加班、零星劳动的安排以及上级安排的临时性工作等等。而找犯人谈话,也是他分内的事。
许成安痛哭流涕地说:“谢谢警官的好意,可我伤透了家里人的心,他们不会原谅我的,你们不用费心了。”
“难道你不想见到自己的亲人吗?不想得到他们的原谅吗?”韩分监区长问道。
许成安难过地低下头,吞吞吐吐地说:“当然想,可是,他们不会来的。我、我打过我的父亲”
“哦?!”韩分监区长感到了事情的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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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辆满载着乘客的早班车驶向许成安的家乡。
客车在乡政府停下后,韩分监区长和唐队副便不顾旅途的疲劳,在乡政府一名年轻干部的陪同下风尘仆仆地向许成安的家走去。
在一溜五间平房的门口,一个六七岁的男孩正在玩耍,他一看两个身着警服的民警朝自家门前走来,就连忙跑进家告诉了爷爷。
爷爷是一位五十多岁的人,不过看上去似乎年龄更大些,他的脸上布满了皱纹,眼睛没有一点光彩,两只手仿佛只剩下皮和骨头。他吃过午饭正准备出门干活,听了孙子的叫喊,放下手中的工具,迎到门前,见是两位民警,他感到吃惊,一张憔悴的脸上更增添了几份愁容。
难道是儿子又出什么事了?许老汉强作笑脸,将两位民警迎进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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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分监区长和唐队副坐下后,由唐队副作了简短的自我介绍,并说明了来意。
唐队副在一分监区主要负责劳动现场的管理,他不仅要亲自安排监督哨位置、落实警戒标志、组织工间查人,还要亲自检查劳动进度和劳动质量,此外还要掌握承包组罪犯的思想动态,严格对组长、值班员的管理,杜绝牢头狱霸等。唐队副笑容可掬地说道:“这次我们来你家,是因为你儿子许成安在改造中取得好的成绩,特来向你报喜的!”
没等唐队副把话说完,许老汉就气得脸红脖子粗地说:“两位警察同志,你们别说了!这小子,我还不知道他?说句实话,我真是吃尽了他的苦,尝尽了他的冤,我根本就没有这个孽子。要是他又干了什么事,判了死刑,我签字;要子弹费,我出!”说着,就在口袋里摸钱。
“是真的,我们真是向你报喜的!”韩分监区长忙站起来,抓住老汉的手说。
许老汉急得直咳嗽,摇着头道:“不,不可能!”
正在灶房洗碗的许成安的母亲,听到老头的话,不知究竟,眼泪直往下掉,几乎昏倒。动作敏捷的大儿媳忙把她扶进房里。
“他从小就是一个坏蛋!”许老汉怒不可遏地说道,“我给他学费,他不交,竟敢大胆地吃光花光,使我不得不又为他交第二次学费。后来,他一天坏似一天,竟和社会上的一帮坏小子勾结起来,哪还上什么学,成天玩耍、赌博。打不过来、劝不醒。接着就干脆不念书了,和他的狐朋狗友干起了偷窃的勾当,十五岁就给抓起来了,判一年劳改,送进了少管所。”
事情惊动了大儿子许成平,也惊动了左邻右舍前来观看,他们不知出了什么事。
老汉哽咽着,顿了一会,接着说道:“在通往少管所的路上,我带上大包小包,不顾夏日的炎热,不知洒了多少汗水,去看望他、规劝他。冬日里,我不顾刺骨的寒风,雪地里留下我多少次探监的脚印。好不容易将他盼出狱,可他不久又犯了罪,被判刑八年。俗话说,恶虎不食自己儿。我还是舍不得他,省吃俭用瞒上瞒下,全带给他了。事后,当儿子、女儿或儿媳说其中有些是名牌食品,爸妈你们吃了觉得味儿怎样?我和老伴还假装高兴地说,‘可以,可以,味道美极了’。其实我们连边也没沾一点,全都留给了他。每次去都劝他,要他听干部的话,珍惜机会,改邪归正,可他的恶习已根深蒂固,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啊!唉!”
老汉咬了咬牙,愤愤地嗓门也越来越高:“前几年,他突然越狱逃跑回家,吓得我一家老小不知所措。我立即拉住他的手,要他去投案自首。他一听,就当胸给我一拳,打得我仰面朝天,吐出血来。他却没命地逃开了。害得我医了一个月,至今还留下腿骨扭伤、胸口气闷的后遗症。”
“老人家,消消气!”韩分监区长赶忙安慰他。
“没事!”许老汉仿佛很久没有和人这样说话了,大有不吐不快之感,“可天老爷有眼,不到三个月,这个千刀万剐的孽子就被抓获归案了!你们说来报喜,这可能吗!该枪绷得,我绝不心疼!”
老汉越说越气,被大儿子搀扶着坐在桌子旁,他的浑身还在不住地打颤。
唐队副站起来要为许老汉倒茶。
“我来!”站在屋门口的大儿媳忙抢过茶壶,先给两位民警倒上茶,再给公公倒了茶。
唐队副欲说话,韩分监区长摇头示意,让老汉把气话说完。
许老汉喝了口茶,有点有气无力地说道:“他这小孽种,给我的尽是苦、都是冤。我最怕因此事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有的人从我家门前经过,就对着自己的孩子指桑骂槐,‘小鬼东西,还不快回家,可别干坏事,好让人家骂坏种。’警官啊!我五十多岁了,一直辛辛苦苦耕我的田、种我的地,这不都是这个孽子让我背的‘黑锅’吗?!”
“我们这次来确实是来向你报喜来的。”听完许老汉的述说,韩分监区长心平气和地说道,“如果你不信,喏,请看这个!”
说话时,唐队副已从公文包里将许成安的刑事减刑裁定书拿了出来。
站在许老汉身边的大儿子眼快,伸手接过了裁定书,读给父亲听。当读到“给罪犯许成安依法减刑一年”的时候,老汉睁大了眼睛。他一把抓过裁定书,目不转睛地看了又看,似乎要从中看出什么破绽来。
正当老汉在如醉如痴地凝神之时,韩分监区长示意唐队副说下去。
唐队副于是说道:“过去你的儿子犯罪并且脱逃确实令人气愤,你老恨他也是情理之中。然而监狱对于他这个当时只有十九岁的犯人来说,并没有抛弃他,不管他。我们经过认真分析研究,一致认为他年轻,可塑性强。在监狱民警耐心教育下,他对自己的过去已痛恨不已,决心用改造的实际行动悔过自新。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他自己在严格遵守监规的情况下,还自觉维护正常的改造秩序。更为可喜的是,他还报名参加了法律专业的自学考试,已有几门功课通过了。如今,他被减刑后,不但保持了这种优点,而且还更进一步地严格要求自己,今年又获得了记功的奖励。”
韩分监区长接过唐队副的话说:“许成安能幡然悔悟,并且能以实际行动给予了证明,这是非常难能可贵的。今天给你看的减刑裁定书,你看是不是一件大喜事啊?”
“唔,唔!”许老汉连忙点头,笑着说,“是的,刚才是我错怪了他。不过这是你们干部的功劳啊!他小子能有什么能耐?”
韩分监区长直言不讳地说:“这几年,我曾多次问过许成安,你父母及其他亲人为什么不来看你?他含着眼泪说,报告警官,过去我不仅犯了罪,而且因为不听父亲的话,还打伤了他,我不怪他们不来看我,只怪我过去把事情做得太绝了,其实我心里何尝不想念他们啊!你听,这可是很诚挚的悔恨啊。”
唐队副趁热打铁说:“是啊,一个人当他在最需要人帮助,特别是需要亲人帮助的时候,亲人能够拉他一把,鼓一鼓他的劲,对他的改造将会起到多大的作用啊?这一点,我不用多说你们也会明白!”
这时,站在桌旁看护父亲的大儿子许成平说话了:“政府干部能这样关心我弟弟,我爸还有什么话可说呢?爸,您说呢?”
“为了更好地促进他的改造,我们这次来就是和你们协商,签订一份《帮教合同书》,你看怎么样?”韩分监区长说着,便把一份帮教合同书递给许老汉。
许老汉忙不迭地答应着:“好,好好!还是你们政府有办法。”
站在一旁的许成平,按照唐队副的指点,由父亲口述,在合同书的家庭意见栏里签了字。韩分监区长还和许老汉约定去探监的时间,许老汉都乐意地接受了。
看到眼前的情景,许成平的心里对警察的形象又有了新的认识,而在这之前警察对农民的态度他是不敢领教的。他不由得想起自己曾在城里打工的经历:一天,有一位农家妇女担了水果上街,被豪华轿车撞翻担子,撒落一地水果,农妇坚持要驾车的富人帮她捡起果子,富人只肯给她一点钱而坚决不肯折腰捡水果;这时来了警察,当即厉声斥走农妇在他和民工之间还流传着一个顺口溜,就是公安局的胆大包天,检察院的一手遮天,法院的无法无天,俗称“三天部门”虽然时下警察的形象在他的心目中并不理想,但两位监狱民警的到来却使他由衷地感到欣慰。想到这里,他不禁对自己过去的看法感到了羞愧。
事情虽然确定了,但两位民警还不放心,唐队副又主动从腰包里掏出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