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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宫本武藏.+剑与禅-第7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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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实一下子被自己的梦呓惊醒了。
  “大叔,我刚才睡觉时说了些什么?”
  “你可真吓了我一跳。”
  丹左来到她枕边,替她擦拭额上的汗珠。
  “大概是因为发高烧,才会出这么多汗”
  “我说了什么?”
  “说了很多。”
  “我说了很多吗?”
  朱实热烘烘的脸更为羞涩,她把脸埋进被窝里。
  “朱实,你的心里是不是在诅咒某个男子?”
  “我说了这些事吗?”
  “没错你是怎么了?被男人抛弃了吗?”
  “不是。”
  “被男人骗了吗?”
  “也不是。”
  “我知道了。”
  丹左暗自揣测着,朱实突然坐起来。
  “大叔!我、我该怎么办?”
  本来在住吉所遭遇的凌辱,只能独自悲恸,不想让人知道,可是现在朱实内心悲愤交集,她再也无法隐藏,就像江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哽咽着泣诉往事,说完之后趴在丹左膝上,呜呜啜泣。
  “嗯,好了,好了”
  丹左胸口一阵燥热,女性专属的体香扑鼻而来,这一阵子丹左隐居遁世与草木为伴,安享余年。而此时身体上的感官宛如注入一股热血,膨胀起来,肋骨下的心肺充满生气,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吉冈清十郎这个家伙,真是可恶。”
  丹左心底油然而生对清十郎的憎恶之心,而让丹左这个老朽身躯如此亢奋的原因,除了义愤填膺之外,一股莫名其妙的嫉妒心也是主因,仿佛是自己的女儿遭受侵犯,倍加愤怒。
  朱实见状,更确信此人足以信赖而感到安心。
  “大叔我真想死了算了。”
  朱实哭丧着脸,紧靠着他的膝盖,丹左不知所措,一脸迷惑。
  宫本武藏 火之卷(63)
  “别哭了,别哭了,并非你存心招惹对方,你的心丝毫未受到玷污。女人的生命里,心可比肉体更重要。所谓贞操指的就是女人的心,即使你的身体尚未遭受男人玷污,可是若是心底妄想着别的男人,那一瞬间女人也就不再纯洁了。”
  朱实听了这番话,仍觉无法释怀,她泪如雨下几乎要湿透丹左的衣裳,嘴里不断说着:
  “我好想死,我好想死。”
  “好了,别哭,别哭了”
  丹左抚着她的背,却无法以同情的眼光注视朱实白皙的颈子,他甚至怀疑朱实柔美的肌肤之所以会泛出体香,是因为曾经男女情事的结果。
  刚才那只小猴子来到锅边,叼了一个食物,又跑走,丹左闻声推开了朱实的脸。
  “这只猴子。”
  丹左举拳怒骂。
  对丹左而言,食物远比女人的眼泪更重要。
  天色微明。
  丹左醒来之后对朱实说:
  “我到城里托钵,你留在家里,我会带药和热呼呼的食物回来给你,也会带一些柴米油盐回来。”
  丹左披上像抹布一样肮脏的袈裟,带着洞箫和斗笠,跨出阿弥陀堂。
  他的斗笠不是蔺草编的,只是普通的竹编斗笠。平常只要没有下雨,他就会穿着破旧的草鞋,去城里乞食。他的模样有如一个稻草人,就连鼻下的短髭,看起来都很寒酸。
  今早的丹左看来比以往更疲惫,因为一夜辗转难眠。而朱实本来抑郁寡欢,痛不欲生,但在吃完热呼呼的荞麦之后,就沉沉入睡了,丹左却一直到天亮时仍未合眼。
  使他不能成眠的因由,一直到今天早晨天色大亮、来到太阳底下依然缭绕心头挥之不去。
  朱实与阿通年纪相仿
  丹左如此思索着。
  朱实与阿通气质不同,她比阿通可爱,阿通虽然气质高雅,但属于冰霜美人。而朱实无论喜、怒、哀、乐都充满女性的魅力
  朱实的魅力有如一道强光射向丹左的每个细胞,令他从昨夜就开始精神亢奋,倍觉年轻,只可惜岁月不饶人,他们之间的年龄悬殊太大,昨夜为朱实的曼妙睡姿迷惑,一夜不成眠,但却又暗自自我责备。
  到底我是怎样的人?身为池田家的世臣,享受高薪俸禄,却败坏家声,从姬路的藩地流浪到此荒郊野外,落魄潦倒,归根到底不就是因为迷恋女色。当初就是为了阿通,才会有如此下场。
  他暗暗自我责备着。
  这种惩罚难道还不够吗?
  他又自言自语道:
  啊!我拿着洞箫,披着袈裟,内心却离普化澄明的觉悟之道尚远,何时才能达到六根清净的境界呢?
  他面有愧色地闭上眼睛,失眠的疲惫使他今晨看起来更加憔悴。
  摒弃这种邪恶之心吧!
  但是朱实的确是个可爱的姑娘,而且曾受男人的欺负,让我来安慰她吧!让她知道,世间的男子并非全都是豺狼虎豹。
  去的时候给她带些药吧!今天的托钵如果能让朱实心生喜悦,那就够了。我不应该再对她另有所图。
  他亢奋的神经终于平静下来,脸色也逐渐红润。就在此时,他走在山崖上,突然听到一只老鹰噗噗地拍着大翅膀,遮住了头顶上的阳光。
  “?”
  丹左抬头观望,几片叶子从树梢上飘落下来,还有一片灰色的小鸟羽毛像蝴蝶般飘落到他脸上。
  老鹰的爪子抓住小鸟,张开翅膀飞向云际。
  “啊!抓到了。”
  不知何处有人如此说,接着便听到老鹰的主人吹了一声口哨。
  从延念寺的后山坡走下来两个身着猎装的男人。
  其中一人左拳头停着一只老鹰,右手拿着装猎物的网子,一只棕色的猎犬尾随在后。
  他是四条武馆的吉冈清十郎。
  另一名比清十郎还年轻,身体比他更强壮,身着新潮华丽的上衣,背上背着三尺余的大刀,留着前发———此人就是岸柳佐佐木小次郎。
  “没错,应该就在这附近。”
  小次郎停步向四周张望:
  “昨天傍晚我的小猴子与猎犬相争,被猎犬咬伤屁股,就在这附近躲了起来,后来再也不见踪影会不会躲到树上去了呢?”
  “不可能还待在这儿,猴子有脚自己会跑掉的。”
  清十郎意兴阑珊地应着。
  “我没听说过放鹰打猎,还要带着猴子的。”
  说完,便坐在一旁的石头上。
  小次郎也坐在树根上。
  “不是我要携带小猴子,是它老跟着我,也拿它没辄。虽然如此,这只小猴子非常可爱,不见了,总觉有些冷清。”
  “我还以为只有女人或闲人才会饲养宠物,现在看到你这名修行武者竟如此宠爱小猴子,才知道不能一概而论。”
  清十郎在毛马堤看到小次郎的剑法,心中十分敬佩,但对于他的兴趣以及处世态度,仍觉得他乳臭未干。毕竟,他比清十郎年轻,而且在同一屋檐下住了三四天,小次郎也暴露了一些缺点。
  宫本武藏 火之卷(64)
  虽然清十郎并不怎么尊敬小次郎,但是他们的交往反而更觉自然,数日相处下来,两人亲密无间。
  “哈哈哈!”
  小次郎笑着说:
  “那是因为在下年纪尚轻,将来我要是找到中意的女人,可能就会弃猴子而不顾了。”
  小次郎愉快地闲聊起来,清十郎却渐露不安,就像站在拳头上的老鹰,眼眸上露出焦虑的神色。
  “总觉得那位苦行僧从刚才就一直盯着我们看。”
  清十郎说着,小次郎一听也回头看。那个人正是青木丹左,青木丹左打从刚才便一直注视他二人。这会儿才转身慢慢地走向另一方向去了。
  “岸柳!”
  清十郎叫着小次郎,忽然站起来。
  “回去吧———现在不是狩猎的时候,今天已是腊月二十九,快回武馆去吧!”
  但是小次郎无视于清十郎的焦虑,反应冷淡。
  “好不容易带着老鹰出来打猎,现在只抓到一只山鸠和两三只野鸡而已,再爬点山去看看吧!”
  “算了吧!手气不顺的时候,连老鹰都驾驭不好还是回武馆练剑吧!”
  清十郎像在自言自语,到后来语气中带着些焦虑,和平常的他判若两人,而小次郎却是一副爱理不理,要走你先走的冷淡表情。
  “要回就一起回吧!”
  小次郎也一起回去,但面露不悦。
  “清十郎,我勉强你出来,实在很抱歉。”
  “什么事?”
  “昨天和今天都是我怂恿你出来狩猎的。”
  “不你的好意我心里明白。但是年关将近,我也告诉过你,我和宫本武藏的比武约定已经迫在眉睫。”
  “所以我才会建议你带老鹰出来打猎,放松心情。不过,以你的个性看来是无法轻松起来的。”
  “我最近听到一些传言,说武藏这个人其实武功并非如传说中那么高强。”
  “如此说来,我们更应该以逸待劳,先做好心理准备。”
  “我一点也不慌张,只是轻敌乃兵法之大忌。我认为在比武之前,应先充分磨炼自己,就算我输了,也不留下遗憾。实力差人一等,这是没办法的事”
  小次郎对于清十郎的正直颇有好感,但同时他也看透清十郎气度狭窄,如此的胸襟实在无法继承吉冈拳法的声誉以及规模宏大的武馆。小次郎暗自遗憾着。
  反倒是清十郎的弟弟传七郎气度较大。
  但是他的弟弟却是一名骄纵放荡子,虽然他的武功比清十郎还高强,却无法继承家声,是个毫无责任感的二少爷。
  小次郎也见过他弟弟,从一开始便觉得与他不投契,彼此都心生反感。
  清十郎是一个正直的人,虽然气度狭窄了些,我还是助他一臂之力吧!
  小次郎如此盘算,因而故意带着老鹰邀请清十郎一起狩猎,希望能让他暂时忘了与武藏比武之事,但是清十郎自己却放不开。
  他竟然说想要回去好好锻炼自己。清十郎如此认真固然是其优点,可是小次郎真想回问他,比武前几天,到底能锻炼到什么程度?
  是清十郎个性使然,这也难怪
  在此情况之下,小次郎不免也感到爱莫能助,只好默默地踏上归途。本来一直跟在身边的褐色猎犬,这会儿却不见了。
  汪汪汪!
  远处传来猎犬的狂吠声。
  “啊!是不是找到猎物了?”
  小次郎眼睛为之一亮。清十郎则不以为然。
  “别管它,待会儿它自己会追上来。”
  “可是”
  小次郎觉得很可惜。
  “我去看一下,你在这里等我好了。”
  小次郎循着狗叫声跑过去,看到猎犬正跳上十四米长,四面环通、古老的阿弥陀堂走廊。它显然想要跳进破旧的窗口,却无法达到,如此跃上跃下,将近前的红柱子和墙壁抓得爪痕斑斑。
  大概是闻到什么味道才会如此狂吠,小次郎走到那个窗口旁的一扇门前。
  靠着格子门往内瞧,屋内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他顺手推开门,猎狗立刻跑到小次郎脚边。
  “嘘!”
  小次郎把狗踢开,但是狗并不畏惧又跟进来。
  他一走进厅堂,那只狗立刻穿过脚边冲进去,接着,小次郎听到一阵女人的尖叫声,那不只是一般的尖叫声,而是使尽全力,撕心肺裂的凄厉叫声,加上猎犬的狂吠声,此起彼落,都快震裂厅堂的大梁,人兽混声,在屋内回响不绝。
  “啊!”
  小次郎赶紧跑过去,他看到猎犬正在攻击的目标———一个抵死抗拒、不断惨叫的女人。
  本来朱实盖着蚊帐被子在睡觉,刚好一只小猴子被猎犬发现,从窗户逃进来,躲到朱实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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