憔悴东风-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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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就不要跟小孩子一般见识了,沈雁石微笑着不再答言,任那人抱怨不休。放松心情,这才发现自己的衣衫还是湿的,难怪觉得冷。瑟瑟的秋风中,身子不觉微微发抖。
「……你这人真不识好歹……」
「阿欠!」
通红的火光带来几分暖意,也映得整个山洞里一片光明。火堆上面有个临时绑起的木架子,搭着几件衣物。
「你要说话就好好说,不许乱来。」
「我哪里乱来了?我的手乱来了?还是我的脚乱来了?」段飞鹰一脸无辜,可眼神闪烁,充满戏谑之意。
不错,他的手脚都老实的很,乱来的是他的眼睛。他的眼睛一直绕着沈雁石赤裸的上身打转,毫不掩饰的欲望令沈雁石不由想起在天山的那段荒唐的日子。本来没觉得什么不妥,现在却全身不对劲起来,不禁后悔为何不直接回赵府,还跟一隻色狼同處一處。
如果沈雁石接着说「你的眼睛乱来」,那段飞鹰一定会追问「我的眼睛看了哪里你说它乱来?」那后面的话沈雁石可没脸说出口。而段飞鹰说不定还会追问下去,将他一军——那人的脸皮之后,沈雁石是早就领教的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转移话题:
「为什么你会在这里?你不是发誓永不下天山一步么?难道你是来找我的?」
他猜的不错,段飞鹰确是来找他的。那日段飞鹰酒醒后发现没了沈雁石,简直像疯了一样四处寻找。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会陷得如此之深,可是发觉时已经泥足深陷,拔也拔不出了。
本以为不得相见便可将这分情淡忘,不料相思却一日深似一日,每日里都似在受着煎熬;日间所见所闻最终总是脱不开沈雁石的一颦一笑,夜里所思所想也不外乎他的一言一行。过了不到半月,段飞鹰觉得自己真的要发疯了,想见沈雁石的愿望超过了一切!
他本就是个随性而行、任意妄为的人,虽将承诺看得极重,但又想此生若不能与所爱之人一起,纵然活着又有什么乐趣?倒不如应誓死了算了。一念至此,还有什么顾忌?带着玄土使下了天山。
他自己沿途打探沈雁石的行踪,又怕路上错过了,命玄土使马不停蹄先到沈家庄守着,分两路行事。终于在张家口的小酒店里发现了沈雁石的身影,正逢那掌柜要杀沈雁石灭口,他便出手相救。原想在这「英雄救美」的最佳时刻出现,不料远远看见沈凤举和岳子青行了过来,那沈凤举恨他入骨,他虽不惧他们,但转念一想,这两人是沈雁石的亲人,对上只怕雁石为难,终于忍了下来,隐身而去。
——像他这样的人,能为人着想,懂得忍上一忍,实是难能可贵了。
后来一路跟到赵府,便守在府外,这日见到沈雁石出来,便悄悄跟在一旁,这才在关键时刻救了他一命。
「你要抓我回去?」
「不是抓,如果你肯的话。」语气竟不再若往常一般强硬。
沈雁石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若我不肯呢?」
段飞鹰叹了口气,早就知道他不肯了:「你的脾气这么倔强,你不肯的事谁敢逼你?」
「那你要回去?」他肯么?破了誓言下山,却无功而返?
「谁说我要回去?」段飞鹰板着脸道,「你若不肯随我走,我只好就留在这里,天天的磨你、劝你,用我的一片诚心感动你,终有一日你会随我走的。」
沈雁石看了他半晌,轻声道:「为什么……」
段飞鹰握住他的手:「我的心意你还不明白么?」
他眼中的深情坦白而真挚,沈雁石全身一震,缩回手去:「我值得么?」
「值得!」霸道的握住他的手,「值得,我说值得就值得!我认定的事是不会改的。」
顿了顿:「当然,我知道你心中所系并不是我,不过没关系,我段飞鹰是什么样的人?谁还比得过我?你倾心于我是早晚的事!」一脸的不可一世,似乎胜券已经在握了一样。
这一次沈雁石却没有笑他,低垂下头,不知道心里溢满的东西是不是就叫做感动。也不知是篝火的关系还是别的什么,心里暖暖的,很舒服,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
二十六
赵府后院西北角上,是一片竹林,竹林掩映中隐约可以看见几角雅阁,正门上挂着一块匾,上面题「竹心馆」三个字。沈雁石的临时居住就在这里,理由是他喜欢清静。沈凤举说他大哥性子太孤僻,可只有岳子青心里清楚这只是一个借口,而真正的原因却是他说不出口的。
入夜时分,沈雁石才悄然回到竹心馆。他的衣裳已经干了,人也清清爽爽,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只有细心的人才看得出来,他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舒畅温和,比他任何时候的微笑都动人。
「雁石。」
上了门阶,手刚触到大门,一声轻呼打断了他接下来的动作。一个人从一旁的竹林中闪出来,看到这个人,沈雁石脸上的笑容就不知不觉消失了。
「子青,这么晚了有事吗?」现在的他,可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呢。
「你这一天去哪里了,我都找不到你。」
「有事,出去了,没想到你会突然来找我。」
脱口问道:「什么事?」
审问么?沈雁石淡淡的道:「一点小事,我这么大的一个人了,出门还要报备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岳子青显然有些手足无措,生怕一句话说错令他不快——只因他心中有愧,在沈雁石面前就怎么也抬不起头来。
他这样子倒有几分可怜,记得以前无论什么时候,他总是那么沉稳自信,怎的如今却看来这般狼狈怯懦?不想看他这幅样子,推开门:「天晚了,没什么事的话我要睡了。」
「雁石——」踌躇着,「你今天可曾去过花园?」
隐约知道他要问什么了,沈雁石强自稳住心神:「没有。」
「真的?」见他脸色如常,一颗心不禁放松下来。还好,他没听到,那个人影不是他……雁石是不能再受什么打击了。
「发生了什么事?」
「不,没有,你歇着吧。」
岳子青勉强笑了笑,慢慢转身离开。月光下,他的身影显得沉重而疲倦,沈凤举的性子越来越暴躁,已使他疲于应付,更何况又要分出一半的心来顾念沈雁石,更觉身心具疲。沈雁石望着他的背影,微觉不忍,忍不住道:「子轻,你背负不起的,就放下吧。」
岳子清全身一阵,黯然摇头。
雁石,别的可以放下,只有你,你叫我怎生放得下?
「我讨厌那家伙!」
当岳子青的身影消失在竹林外的时候,一个声音在沈雁石身后闷闷的说道。沈雁石吃了一惊,尚未来得及回头,已经被一双结实的手臂锁住,带进房里。接着,房门关上,高大的身躯将他压在门上。
沈雁石是完全可以反抗,也可以呼叫的,可是他没有。只因他听得出那声音的主人,也认的那双鹰一般锐利的眸子。
「那家伙有什么好,绣花枕头一个,中看不中吃,又滥情,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你到底看上他哪一点?」
沈雁石淡淡地道:「就是你没有的那一点。」
段飞鹰一怔:「他哪一点我没有?」
沈雁石一把推开他:「至少他是个守礼君子,不会不声不响地潜入别人的房间。」
「原来是为这。」段飞鹰呵呵地笑了,大手揽上他的腰,「这怕什么?你这里又不是姑娘家的闺房,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才会引人非议,『孤男寡男』应该问题不大。」
他也真会胡说八道,什么叫『孤男寡男』,沈雁石又是好气又是好笑,甩开他的手:「不是说好了,我明天自去找你,为何还要三更半夜地摸进来?」
「学人楼台会呀,够不够风雅?」
「我说你是发疯,堂堂碧游宫主人,什么样的身份?却像个登徒子般油嘴滑舌!」真拿这人没办法。
段飞鹰笑道: 「非也,非也,登徒子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妇女,而我却是在黑灯暗房之内调戏良家妇男,这之间可有大大的分别。何况——」
捉起他的手放到自己嘴边:「你摸摸看,我嘴上图了油了么?还有舌头上……」语音渐渐暧昧,张开嘴含住了沈雁石的两个指头,再以舌尖轻轻摩挲。
手指被含在温软的唇间,指尖敏感的部位被轻轻佻逗着,沈雁石只觉麻软的感觉自指尖传遍全身,有如过电一般,身子都软了,眼中更是弥漫了一层水气。
勉强抑住了脱口而出的呻吟,这才惊觉对方竟在想方设法挑起自己的情欲,不觉涨红了脸,喝道:「放开,不然我就叫了。」
段飞鹰笑道:「我知道你不会的。」虽是如此说,还是放开了他。
沈雁石推后几步,微微稳下了急促的喘息,这才道:「你快走。」语气微显生硬,看来是恼了。
按理说,段飞鹰的武功高强,原是谁都不怕的,可是他还真怕沈雁石一生气将他赶了出去。只因他先爱上了沈雁石,由爱而生惧,生怕触怒了心上人。
「好了,你若是不喜欢,我保证以后决计不做。」想了想,又补上一句,「除非你主动要求。」
沈雁石怒道:「谁会主动要求……要求那种事!」
「那好,你不用主动要求,想要的时候,暗示一下就可以了。」
这人的脸皮之厚真是针扎不透!沈雁石被他气到无力,闭目道:「你真不走?」
段飞鹰见他真的恼了,转而采取哀兵政策,可怜兮兮地道:「雁石,你忍心我睡在又冷又潮,还遍布虫舌的山洞里?自己却在这里独自享受?」
听起来倒有几分可怜:「为何不去住客栈?」
「我不高兴。」回答得斩钉截铁。
这样的人不值得可怜!沈雁石正想把他轰出去,哪想他却扑上来,揽住沈雁石,头抵在他项间,一个劲地磨蹭着:「那样我就离你远了。」
天,这人竟撒起娇来了!沈雁石被他弄的无法,只得道:「好,就今晚。」
段飞鹰大喜,心想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全仗自己的磨功了。抢先一步坐到床上:「怎么睡?」
「我睡床,你睡地。」
「什么?雁石!」
这哀怨的腔调,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
「不然我睡地,你睡床。」伸手去拉被子。
「好好好,我睡地,我睡地。」段飞鹰飞快地打好地铺,钻到被子里,蒙头便睡,看样子是在闹别扭。
沈雁石看着他,终于无可遏抑地笑出来。他刚刚还觉得段飞鹰像一个人,现在清楚了,把「雁石」换成「少爷」,那神情口气,不正像他家沈安么?不过这话可不能跟段飞鹰说,免得他气出内伤来。
翻身躺下,这一天之中发生的事情太多,情绪大起大落,沈雁石心潮翻滚,哪里又还睡得着?
那厢段飞鹰开始倒还老实,没一会就来回翻腾起来,忍了半晌,终于可怜巴巴地道:「雁石,地板硬的很,我睡不着。」
哎!
「上来吧。」
段飞鹰大喜,生怕他又反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溜上床去,平日里所学之无上轻功在这里充分发挥出其最大功用。
「睡吧。」喜滋滋道了一声,闭上眼睛不久就睡着了——这人其实还真挺容易取悦的。
实话说,即使知道他不会做什么,沈雁石也不愿同他一起睡。因为只有他知道,段飞鹰的睡相有多么难看。
不一会,一只大手便向他压了过去。尽量避开脖子这种重要部位,沈雁石在心里默念:还有一只脚。
——果然一只大脚又压上他的双腿。段飞鹰轻轻的鼾声也随之响起。
沈雁石本以为会一夜无眠的,谁想竟一觉睡到天大亮。压在身上的手臂虽然很重,但随之传到身上的那种安心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