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月记-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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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陌郁闷得脸都青了,愤愤然拉开马车的门跳了下去。
我看向萧翰墨,说:“萧翰墨,这不可能。流苏已经把诛心十八式练到了顶层,怎么可能比以前还不如?”
萧翰墨将扇子唰地一下收起,眼睛紧紧地盯着我,“你说什么?他练成了诛心十八式?”
我点点头。
萧翰墨紧蹙眉头,“那他可有什么不一样?比如说……他有没有忘记你?”
我说:“没有。只不过,他好像感觉不到痛感了,有一次他直接用手拿木炭,居然一点也不觉得疼。”
萧翰墨用扇子敲敲头,沉吟了半晌,道:“真是奇怪,奇怪极了。”
我急道:“又怎么了?你能不能说话说清楚些?”
萧翰墨摇摇头,“现在我也不清楚。我要去问问我爹,可能他会知道。”
我郁悴地捂脸道:“大哥,你是想急死我么?”
萧翰墨笑笑,“我爹就在附近,我从这里骑马去,两天就能来回。”
我想了想,丧气道:“南陌不会让你走的。”
萧翰墨瞥了瞥我,说:“没用的东西,我来和他说。”
萧翰墨把手伸出车窗去,在车门上敲了几下,南陌骑着马来到窗边。
“什么事?”
萧翰墨把头探出车窗,在南陌耳边小声说了几句话,南陌的神情怔了一下,接着似乎有些难堪似的瞪了萧翰墨一眼,高声道:“停车。”
萧翰墨一副得意地样子朝我扬了扬眉,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我探出身去看他,他爬上马背,对我道:“林暮,我回来之前,你不要轻举妄动。”
我对他点了点头。
他调转马头,朝远处疾驰而去,墨色的身影隐没于渐暗的黄昏之中。
第96章 慕容堇言(二)
我们找了一家客店住下,到了第二天,和珞终于出现了。
和珞仍是一身玄衣,脸上是千年不变的面瘫模样,腰间挂着的玉笛,碧翠温润。
我大步走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
“和珞,我有话问你。”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眼。
不说话就是同意了?
我说:“和珞,凤火崖失火的时候,你为什么在那里?”
和珞还是不说话,连表情都没有变化。
我沉住气,又问:“你难道不怕我告诉南陌,或是流苏么?”
和珞终于说话了,声音一点温度也没有。
“怕什么?”
我说:“就算他们知道你是风烛的人,也无所谓了?”
和珞平淡地说:“他们早就知道。”
“所以说……嗯?你说什么?”
和珞冷冷看了我一眼,绕开我朝前走去,我追上去又拦住他。
“等等,你必须跟我说清楚!”
和珞淡淡地看我,缓缓开口,“说什么?”
“你到底是什么人?风烛又是什么人?”
本以为他还要再跟我装一会儿酷,谁知他却说得很干脆。
“我和风烛是慕容未天的弟子,宫主早就知道。”
他淡然地看我一眼,“我以为你已经猜到了。”
我摸摸头,“我是猜到了,只是确认一下。”
他抬起腿就要走,我赶紧拽住他。
“等等!再跟我说点你知道的。”
“为什么?”
我沉下脸,说:“再这样下去,流苏会被风烛害死的。”
和珞看了我一会,眸子冷了下来,“如果他死了,那也是你害的。”
我噎了一下,有些恼了。
“和珞,我不过问你点事罢了,你干嘛乱喷人?”
和珞冷眼看着我,朝我走近了一步。
“俞森,你究竟是真傻,还是装傻?”
我怔住了,“你……你刚才叫我……什么?”
和珞面无表情看我,一双眸子冰澈。他又向我走了一步。
“俞森,我曾经去过大理国,那里的苗人有种虫蛊,中了蛊的人一言一行都与常人无异,但其实却已经被下蛊的人所操纵。”
我吞了口唾沫,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你想说什么?”
和珞又朝我逼近了一些,我不动声色地向后退,背却贴在了墙上。
和珞淡淡地说:“俞森,你就是那个中蛊的人。”
我怔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不会吧,我没有感觉啊,你是不是记错了……”
“俞森,你真可悲,你就像个跳梁小丑,自以为是,以为能够瞒过所有人,却不知一切早已被注定。”
注定。又是这个词。
我沉了沉气,“和珞,你认错人了。”
“俞森,你真的以为一切都是偶然么?”
我靠着凉凉的墙壁,腿变得有些软。
我缓缓地深吸一口气,咬牙道:“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和珞看着我,平淡的眸子像波澜不惊的一汪寒水。
“俞森,从来没有什么偶然,一切都是注定。”
“我不明白……”
和珞打断我的话,“不,你明白的。”
他说:“你以为你离开温山,就没有人能找到你了么?你以为你改名换姓,就滴水不漏了么?你以为你在宫主身边,宫主什么都不知道么?”
不……
可怕的寒意从我的体内蔓延,侵入五脏六腑。
俞森这个名字,使我不得不背负的罪孽。
我什么都能够承受,都不得不承受。唯独这个可能性,不敢想,不愿想。
发生在我身上的偶然,太多了。
我偶然救下他,他偶然地喜欢了我,他却偶然地成为了我杀死的男人的孩子。
究竟是偶然还是必然?
我握紧拳头,努力平静地说:“我不信,他是喜欢我的,我知道。”
和珞冷冷地看着我,声音淡漠,“这是你的幸运,也是他的不幸。”
和珞冷漠的声音很适合说故事,不管是什么样的故事,从他的嘴里说出来,都像猫吃鱼狗吃肉一样平常。
都说孩子都很敏感,即使大人不说,但小孩子知道大人心里在想什么,所以有的人抱孩子总是会孩子哭,有的人却一抱就能让孩子止住哭声。
慕容家的小少爷小的时候总是在哭,母亲经常不在,到后来慕容未天就更不愿意抱他了。
等孩子稍微长大一点的时候,明明渴望父亲的拥抱,却又莫名地害怕。
父亲的目光,从来不在他的身上。
有一次,父亲看着他,喃喃地说,你为什么是个男孩?男孩有什么用?
他被父亲摔在地上,父亲在哭。
他听着父亲一遍一遍地说,你为什么不是女孩?为什么?
孩子终于知道,他的父亲原来讨厌他。
他明白到,原来自己来到这世上,是为了父亲的一己之私。
他如果是女孩,或许能够嫁给俞家的少爷,这样父亲就能够光明正大地和俞瑾之在一起。
可惜男孩的他,对父亲没有任何作用。
他变得自责,如果自己是女孩,父亲或许更加喜欢自己一点。
他不敢任性,不敢哭闹,变得不像一个孩子。但不管他多努力,多乖巧,父亲从不会赞扬他一句,也从不会对他笑一笑。
直到一日,父亲手中握着碧翠的玉璧来到他面前,用银针无数次刺破他的皮肤,为他刺下遍布全身的曼珠沙华图腾。
折磨持续了整整一夜,他一遍一遍地晕过去又醒过来。天亮的时候,原本玉石般无瑕的身体布满了丑陋的图案,让他不忍再看自己一眼。
父亲没有一句宽慰之言,却变得更加严厉,更加冷漠。
他努力地迎合父亲,丝毫不敢松懈地练武、杀人,不敢流露出害怕的情绪,杀人时如果稍有迟疑,就会遭来父亲更加冷漠的对待。
后来,父亲在他的面前手刃母亲,他都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孩子慢慢成长,变得像父亲希望的那样,越来越无情,越来越残忍。
那夜,熊熊大火吞噬了慕容府,他的父亲坐在窗前,腿上放着他最喜欢的那把五弦琴,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释然的笑,笑得那样柔和。
他从没见过父亲对他这样笑过。
而这样的笑,却是给了别人。
俞森。
那个握着剑双手却瑟瑟发抖的少年,那个口中说着复仇却泪流满面的少年。
那个面容与俞瑾之如此相似的少年。
父亲在对他笑。
无论自己多么努力,父亲永远不会这样温柔地对待自己。
孩子第一次感到了恨意。
他终于知道了,自己被不公平对待的原因,自己痛苦的原因。
如果不是因为俞森,父亲不会讨厌自己。
俞森就是自己降临在这丑陋世界的原因。
他冷眼看着俞森把剑刺入父亲的胸膛,却慌张得刺偏了。
俞森仓皇地跑走了,父亲的血流到他的脚下。
他扶起父亲,将手放在父亲的喉咙上。
父亲看到了他,竟缓缓露出了一个笑。
笑得冷酷。
他说,堇言,杀了我,练成诛心十八式,然后去保护他。
孩子猛然收紧手指,父亲纤细的脖颈在他手中碎裂。
到了最后,父亲的眼中还是只有那个男人的孩子,却没有他。
他走到庭院外,看见那个少年坐在石凳上,仰着头看横在头顶的璀璨星河。
这夜的星星真亮啊,仿佛无数的珍宝在熠熠发光。
他收起冷笑,装出一副害怕的模样走到少年面前跪下。
他说,杀了我,否则你会后悔。
他等着少年的回答,如果少年拔出剑,他便立刻取少年的性命。
但是少年说,好好活,我等你来杀我。
他收起手中的银针,却在心中冷笑。
风烛将他带入凤火崖,此时恨意已经扎根在孩子的心底。
他知道少年被逐出温山,他知道他堕落成一介凡人。
他还在等。
等待复仇的最佳时机。
曾经的痛苦让他知道,哀莫大于心死。最大的痛苦在于珍爱的东西在眼前消失。
他慢慢长大,拥有了天下第一的容貌,他知道复仇的时机到了。
他接近少年,让少年爱上他。
他宣告武林,少年是他的男宠,让他尝尽屈辱。
他灭了温山剑派,却独独留下温殊山,他要让少年有愧于师门。
一切似乎都进行得很顺利,但他却发现事情越来越不受控制了。
不受控制的是他的心。
谁也不知道是何时开始,是为何开始。
堤坝先是裂开一条缝,有水滴溢出来,接着水一股一股地涌出,把口子撑得越来越大,最后整座堤坝都会垮掉。
明知道是致命的饵,却总有笨金鱼上钩。
他为别人做的陷阱,却成为了他自己的坟墓。
和珞平平淡淡地说完故事,漠然地看了我一眼。
“练诛心十八式,必须要清心寡欲。不久宫主就发现,他散功的次数变多,时间越来越长,身体变得虚弱,感官也被削弱了。”
“俞森,会害死他的人是你。”
我的心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和珞看了我一会,第一次露出一抹冷笑。
他说:“但我还是要恭喜你。你赢了,否则死的人就是你。”
和珞不再看我,径直走过我的身边。
第97章 慕容堇言(三)
梨花似雪,粉蝶轻薄,树叶儿被风吹得哗啦啦地响,午后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山坡上,连蹲在树梢的鸟儿都慵懒地睡着了。
我把剑往边上一扔,躺倒在树荫下摊成了饼状。
绿草被太阳晒得暖洋洋,散发出清爽的气味。
梨花瓣飘过鼻尖,清幽芬芳。
还有一股莫名的花香。
我嗅嗅嗅。
嗅不出来。
抬起头作猎犬状继续嗅。
“你在干什么?”
小心脏被吓得颤了一下。
一回头,看见那个漂亮孩子蹲在我身边,面无表情地看我。
蝴蝶儿在他身边扑扇羽翼,碟羽若有若无地划过他嫩豆腐似的脸上。
我说:“吓死我了。”
他歪了歪头,“不想见到我?”
我摆摆手,“不是。我还以为是尹洛依那小子。”
“你不想见到他?”
“也不是,只不过如果被他发现我又偷懒不练剑,他肯定又要告诉师父了。那个臭小子,大嘴巴!”
“唔……”他似乎有些困惑地看着我,漂亮的眼睛一眨一眨,睫毛像碟羽般柔软。
他一只手托住下巴,“那你到底是想见他呢,还是不想见他?”
这小屁孩,怎么这么死脑筋?
我在他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