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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天都-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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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山,你说话什麽时候变得如此婉转了?”栾天策明白宋震山意指他们此行,因而笑著说:“朕毕竟是皇帝,名忧尘总不会吝啬请一顿饭吧?再说朕觉得,他说不定早已料到我们会去了。”

  宋震山不说话了,他和栾天策走出一道宫门,带上等候在那里的一名青年,三人也不让侍卫和随行人员跟著,直接向名忧尘所在的掖鸿宫走去。

  刚进宫门,一股清冽的酒香从里面飘出来。

  “好酒!煮酒人这手功夫真是不错!”栾天策还没发话,跟在他身後的青年冲口夸赞。

  “相国知道文先生爱酒,特意请我二哥为你煮酒。逸风,还是你的面子大,朕如今要在二哥手下讨到一杯好酒喝都不易了。”栾天策笑著解释:“你闻到这酒香便知我二哥的手艺了,可惜二哥体弱,相国与他交好,平时不许人打扰他修养。”

  “这麽看来,你这个皇帝今日还是沾了我的光。”文逸风长笑著说道。

  宋震山闻言微微皱眉。栾天策早知文逸风恃才傲物,不将皇王将相放在眼内,他也不见怪,领著身後的两人进去了。

  掖鸿宫的内廷没有设一名内侍和宫婢伺候,就连长年陪伴在名忧尘左右的孤灯和沈夜也在殿外候著,显然这是一个比较私密的宴会。

  名忧尘和一名身著淡金色衣衫的青年隔著圆桌坐著,此时宫殿四周墙上的烛台已经点燃了烛火。烛光温暖,满殿皆春,名忧尘与那青年低声说著话,两人偶尔发出一阵低低的笑声,气氛甚是融洽。

  那青年是一个相貌近乎完美、气质高雅的美男子。他手中握著一枚长长的细木勺,将面前瓷缸里向外冒涌淡淡雾气的酒水轻轻盛出,倾倒在名忧尘面前的小小玉碗里。

  “你身子大不如从前了,就这小半碗酒足矣,多饮伤身。”

  这青年原来就是一位稀世俊美的人物,语声又清柔悦耳,装酒的姿势优美,手法从容俐落,人似被包在摇曳的烛光与佳酿被蒸热的薄雾之中,看起来如同谪仙降世。

  栾天策眼中浮上一丝微弱的笑容,这是他见到二皇兄栾青宁与四妹、五弟时惯有的神情了。不仅是因为这三个人从小与他亲厚,也因为他们是皇族中没有对他心存恶念的手足血亲。

  被封为燕王的栾青宁自幼身体不好,栾天策特许他不用去封地,前些日子还恩准他进入皇宫疗养。

  带著人入座之後,皇帝的目光还是不经意瞟到坐在栾青宁对面的名忧尘那里去了。

  栾天策从来不觉得名忧尘和寻常人有什麽不同,但刚才见对方和俊美绝伦的栾青宁坐在一块儿也没有黯然失色,甚至还有一种相得益彰的感觉,好似这偌大的掖鸿宫也因名忧尘和栾青宁的存在而闪耀生辉。

  皇帝不得不暗暗感慨,或许是他以前不断在心中自我暗示,名忧尘并没有过人之处,他才忽略了看似温和的那人其实有一双相当犀利的眼睛,彷佛能看穿任何一个站在对方面前的人,包括他这位九五之尊。

  也许,名忧尘的确有让人无法拒绝并且心生惧意和无奈之情的魔力吧?

  “文先生,久仰大名。”名忧尘在栾青宁依次为入座的人斟上酒水之後,开口朗声说道。

  “我进宫之前已经灌了不少黄汤,若不是这煮酒人有一双妙手,我还真不想再喝相国这杯酒了。”文逸风笑著举杯一饮而尽。

  宋震山顿时心平气和,他这才相信文逸风说话就是这般刻薄狂妄。

  栾青宁颇觉意外,他没有见过在名忧尘面前如此放肆的人,侧目连连看了文逸风几眼,见这位天下闻名的才学之士身上胡乱裹著件皮裘,发丝微显凌乱,松松搭在脸旁,说话间从嘴里吐出一团浓浓的酒气,果然是饮足了酒。

  不过这个放狂不羁的男人……那张脸庞倒是不让人觉得讨厌,只是对方豪放的言行和其文雅的姓名不相衬,却又让人觉得有些古怪了。

  注意到栾青宁的目光,文逸风放下杯子,拍桌大声赞了句好酒,对细心又为他斟上美酒的燕王微微一笑,让没有预料到这个不把皇帝和相国放在眼中的狂妄之徒,竟会对他生出亲近之意的栾青宁微微怔住。

  不过燕王随即礼貌性地对文逸风轻轻颔首,以示回敬。

  栾天策没有留意兄长与文逸风的目光交流,他看向铺著淡紫色绸布的桌子,见到面上摆放数碟精美的菜肴,桌边安置的座位共有六个,似乎名忧尘早已料到他会带宋震山和文逸风前来。

  “相国,这里还剩下一个座位,莫非你还请了别的客人?”栾天策含笑问道。

  “京城府尹徐天纬昨晚偶得一头奇兽,说它精力充沛、狂奔伤人,故而肉质特别鲜美,他便送到我这里来了。”名忧尘轻声答道:“我一个人吃不了那麽多,今日陛下和宋将军陪同文先生前来,正好拿出来让大夥尝尝。等下还有一位大人会来,我不能失了待客之仪。”

  “我听闻那位徐大人负责京城治安,是名相国亲自提拔的人,他身负保卫京都的重职,怎麽在公职中还有閒心寻觅佳肴?”文逸风轻声问道。

  “徐大人在巡视途中偶然将那物抓获,并未渎职。文先生不必怀疑他的公正。”名忧尘淡淡应道,继而将话锋一转,“我在宫中常听说先生大名,直到今日,才因皇上见到先生,也算难得了。”

  “相国怪我为人狂傲,不愿以生平所学辅佐朝廷吗?”文逸风闻言发问。

  “文先生反应迅捷,下官佩服。”名忧尘坦然承认,“先生之前宁愿与市井之徒为伴也不愿步入朝堂,浪费才华,岂不可惜?”

  “那是因为没有我从政的必要。”文逸风直视名忧尘,笑著说:“名相国,如果你没有将天都治理得政通人和,河清海晏,我又何必去朝廷捡份差事来干?”

  “如此说来,文先生的政见与下官所行之策可是不谋而合了?”

  名忧尘此话让宋震山心中猛跳,他没料到被栾天策请出山的文逸风居然赞扬名忧尘政绩卓越,偷偷瞥向皇帝,见栾天策神情未变才又定了心。

  “你我在施政之上意见颇为相合。民间有不少流言说相国拥兵自重,把持朝政,居心叵测;但我只看见天都这五年来四海升平,国富民强,百姓们安居乐业,四邦领国不敢轻易来犯。在这些方面,名相国功不可没,实在没有让我这样的閒散懒人入朝为官的必要。”

  “文先生谬赞了,你应该还有後话吧?”

  名忧尘看向神色转为有些担忧的栾青宁,知道友人也猜出这个狂傲的文逸风一反常态夸了他之後必定没有好话,便微微向栾青宁摇了摇头,表示他不会动怒从而气坏身体。

  “相国的思绪也转得不慢,那我就明说了。我从不将典章制度放在眼中,但国家行使法令又当不同。臣子功劳再大也是臣子,不可代替君主。”

  文逸风盯著名忧尘的双眼,朗声说下去。

  “自古国无二主、民无二君,若朝官与百姓心中没有皇帝,那麽这个国家就算目前兴盛,日後主事的大臣发生意外,岂不让某些心术不正之人轻视当今天子,有藉口举兵谋反?

  “不过我瞧相国保养得不错,连燕王也亲自为你煮酒,你一时半会儿不会发生变故,天都还能有几年太平日子。”

  “文先生多虑了。陛下明年亲政,我让他慢慢接触朝务,只要他多多学习处理军政要务,积累经验,相信日後必会成为一代名君。”名忧尘没将文逸风嘻皮笑脸说出的讽刺之语放在心上,轻描淡写地回应。

  “谁人不知相国如今交到皇上手中的朝务全是那些……”

  “你的酒凉了,还需再热一热吗?”栾青宁忽然出声,将这句听似咄咄逼人的话语打断。

  一直沈默不语的燕王又看了看栾天策和宋震山面前的玉碗,轻声笑著说:“陛下和宋将军的酒也冷了,你们平时可没有嫌弃本王煮的酒。”

  “不必麻烦二哥了,偶尔喝碗冷酒也不错。”栾天策笑著端起碗一饮而尽,掩饰了之前听得兴起而忘我的事实。

  宋震山依样行动,掖鸿宫的气氛才又恢复了之前的平和。

  文逸风又深深打量了栾青宁几眼,见这位王爷面色祥和,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脸上浮上几丝笑意。

  眼见名忧尘面前的玉碗中空空如也,不知这人在何时将酒饮尽,栾天策禁不住佩服,若换了一个位高权重的人听见文逸风那些放肆的话,肯定动了杀机,哪里会像名忧尘这样漫不经心的品尝美酒,没将反对和讥讽话当成一回事?

  这名忧尘的心机,果然深重!

  彼此交换了一记会心的眼神,栾天策和文逸风暂且没有开口。

  宫外传来孤灯的声音:“刘炎大人在殿外求见相国。”

  “快让他进来吧。他是三朝老臣,冻坏了身体可不好。”栾天策笑道。

  殿外传来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没过多久,一位两鬓苍白、身披大红官袍的老者快步走进来,正是那位在祭祀大典上劝说栾天策不要让名忧尘首献祭辞的大臣。此人精神矍铄,步伐迈得又大又稳,丝毫没有栾天策担心的会冻坏的迹象。

  “老臣,叩见皇上,叩见相国。”

  这句话刚刚落下,文逸风突然大笑,弄得这位满面焦急、正准备下跪行礼的老臣大感不解,疑惑地看向栾天策与名忧尘。

  “刘大人是三朝重臣,免了跪拜之仪。”名忧尘知道文逸风藉刘炎对栾天策和他的称呼嘲笑如今天都表面有一位皇帝,但其实有两位君主的事实,证明其之前所言不差。

  刘炎不解,这五年来,群臣都是如此在皇帝後面加上相国的称呼有何不妥,他道了谢,不再曲身下跪。

  名忧尘没有理会文逸风,他神色不变地指著空出的那个座位,“请大人入座,有事慢慢再谈。”

  “多谢相国。”刘炎再致了谢,对栾青宁和宋震山见礼之後入座。

  “不知刘大人匆匆进宫所为何事?”栾天策问道。

  “回皇上,老臣的孙子刘俊元昨晚和徐大人发生了小误会,被徐大人带去了京城府衙。老臣知道俊元在外面是胡闹了些,可毕竟没有闹出大事,故而特意进宫恳请相国让徐大人高抬贵手,饶过俊元这孩子。”

  刘炎说到这里,站起来向栾天策与名忧尘跪下。

  “老臣管教不严,俊元是该受罚。请皇上和相国看在老臣跟随祖皇帝出征的那点薄功,还有臣为国捐躯的儿子分上,给俊元一次机会,让我刘家留下血脉。”

  “刘大人,你不必著急,快些起来。嗯,相国,刘大人的孙子如果没有犯下不可饶恕的重罪,你就令徐大人法外施恩吧。”栾天策想了想,看了皱眉不语的文逸风一眼,调头对名忧尘说道。

  名忧尘没有回答皇帝的话,从桌子正中的大盘里夹了一块肉放到刘炎面前的瓷碟中。

  “刘大人不必心急,先尝尝这难得抓获的奇兽之肉。”

  刘炎有求於名忧尘,不敢不遵,他心急如焚也只得依言坐回原处,动筷食下。

  栾青宁轻叹一声,替掖鸿宫的主人为在座的人布菜。不久,人人都尝了名忧尘推崇的菜肴,都觉盘中物肉质鲜美,滑嫩可口,的确堪称人间美味。

  “相国,你看这事如何是好?”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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