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无别-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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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寒衣年纪虽轻,但还是晓得轻重,知道眼前这俊朗威武的男人是一国之主,紧张的表情有些木然。
司马南汝却蹲在北寒衣身前,伸手拢了北寒衣的腰朝跟前拢了拢,温和道:“他又惹你不高兴了?”
☆、第019章 此情此意卿可知(九)
北寒衣木木的“嗯”了一声,垂头不说话。
司马南汝伸手摸摸北寒衣的脸颊问:“那你怎么只打他的屁股?打其他地方不是更疼?”
北寒衣怔了一下,编了个慌:“屁股肉多,打着不硌手。”
司马南汝单手抱起北寒衣,抑制不住大笑起来:“这话说的有趣。”目光一偏,盯着司马君荣,口气严厉道:“荣儿,若日后再让我听说你欺负寒衣,我饶不了你。”又吩咐云公公道:“这孩子刚到,大概没吃什么东西,你去御厨房看看,把做的糕点各捡一碟送过来。”
司马君荣委屈巴巴的捂着屁股,满眼滚着泪花:“父王偏心,明明是他先动的手,父王却训斥于我,孩儿不服。”
“不服?你是想让父王打到你服为止?”司马南汝话语间带着温然,瞧见北寒衣目光直勾勾的瞅着阶上的菊花,司马南汝莞尔一笑,一手指着菊花一边道:“你看那株花丝披散,花瓣长而下垂,恰似珠帘,名曰千丈珠帘,看旁边那株如墨色荷花亭亭玉立墨池般的菊花其名就叫墨荷了,那旁花色老绿优雅动人的名叫绿云,那边还有玉壶春、绿衣红裳,都是花中名品,菊花也叫作寿客,黄华,延年,隐逸花,不过朕独爱它隐逸花之名。”
北寒衣伶俐聪敏,略有所思道:“主上不喜欢高高在上,唯爱隐逸于世?”
司马南汝赞许的点点北寒衣的脑门,笑道:“你这小机智鬼。”却不曾接茬说下去,只道:“朝饮木兰之堕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九月九该饮一杯菊花茶吃几块菊花糕才是,来人,沏茶去。”
那日秋高气爽,天远云疏。司马南汝赏下糕点无数,吃菊看花,直到日沉西山。北寒衣晓得自己确确实实对不住司马君荣,特将一半的糕点分给了他,司马君荣原本不服的怨气,顿时烟消云散,咧着嘴乐道:“寒衣啊,你对我可真好。”
为何司马南汝独对北寒衣宠爱甚于他人,便是这未来的一国之主司马君荣也及不上北寒衣,旁人看不透,这北寒衣也是云里雾里,他曾问过司马南汝:“主上为何对我如此疼爱?”
那时司马南汝回得含糊,只道:“你像极了一个人,而我恰好愧对那人罢了。”
北寒衣生性聪敏,知晓自己做了他人的影子,骨子里的傲气一点一点开发出来,再见司马南汝时,便多了些推拒与恭谨。
司马南汝觉察这孩子敏感,见他日日躲他,也猜测出个大概,便在一日提点他:“你只以为我把你当做了他人,你却不知我早已把你当做了我司马家的孩子。”
脑海中渐渐有了影,头痛欲裂的感觉直达肺腑,北寒衣轻哼了一声,抬手却觉无力,不知此时几何,只觉夜沉的厉害,床几上的烛火暗得压抑。
心头还萦绕着那句“我早已把你当做了我司马家的孩子”,北寒衣恍恍惚惚想,也许那时,司马南汝便已瞧出了司马君荣对他心存不轨,只是那时他尚且年幼,并不晓得此情不纯。
☆、第020章 此情此意卿可知(十)
胸口压抑感仍在,北寒衣撑着胳膊慢慢坐起来,心思混沌,模糊中瞧见司马君荣伏在床沿睡得正沉。
北寒衣下意识想伸手摇醒他,让他床上睡去,手将碰到司马君荣的肩头却滞住,不晓得自己怎么了,总是忘了君臣之道,他该省得,君臣有别,不可妄想,不可妄取。犹豫半分,仍摇了摇司马君荣,本想让他找个稳妥的地方休息,却不想出口便成了这样一句:“你醒醒,我渴了,倒水去。”
司马君荣睡得迷迷糊糊,听闻嗯了一声,爬起来跌跌撞撞的往圆桌旁去,倒了水回来,坐在床沿时,才省回神来,惊喜道:“寒衣,你醒了?你觉得哪里还不舒服?饿不饿?我给你早早备好了几碟糕点,我给你拿来。”
北寒衣惊诧自己心口不一,虽早知司马君荣对他存了异样情愫,可自己为何也会陷进去?他明明恪守着君臣之道,无所逾越才是。司马君荣捧回糕点时,北寒衣仍回不了神,心头仍堵得慌,伸手抓着胸口里衣拧着眉头不动。
司马君荣暗夜中瞧出不对,忙迭放下碟子,慌手慌脚挑亮了灯芯,坐上床沿,一手扶着北寒衣的肩头,焦急问:“哪里不舒服?嗯?寒衣,你说句话,到底哪里不舒服?”
“心里不舒服。”北寒衣低低的回了一句,话语凄然。半晌突然抓住司马君荣的手泫然泪下,求饶道:“主上,你放过臣吧,都是男儿身,如何当得起那般情愫,你留我一条生路吧,念在自幼相识的份上,你留我一条生路吧,君臣有别啊。”
司马君荣听的心疼又气愤,但仍硬不下心肠强迫他半分,伸手替他擦着泪,温柔软语哄他道:“好好好,我留你一条生路,等你病好了,我放你回丞相府。”
北寒衣心头大石蓦然落地,缓缓送出好一口长气,司马君荣仍攒足了耐性哄他:“先喝些水,吃几块点心,我陪你再睡会儿。”
也不知北寒衣到底是真魔怔还是假糊涂,由着司马君荣伺候着吃了些,也由着司马君荣拥着他同榻而眠。
清早天气微凉,因北寒衣昨夜一折腾,司马君荣今儿醒得早些,看着熟睡的北寒衣,心头略有担忧。自己逼得紧了?万一把北寒衣逼得真魔怔了,自己估计只剩下哭得份了。司马君荣宽心的想:还是放他先回丞相府养着吧。
司马君荣悄悄下床,洗漱一番,自去上朝,又细心叮咛杨有福,待北寒衣醒过来,伺候洗漱先吃些粥,等他下朝一起用膳。
杨有福立在殿门目送司马君荣离去,悠悠道:“丞相,您已经醒了吧?”
明黄色床帐迎着细风轻晃,沉稳而卧的北寒衣缓缓睁开眼,叹气道:“杨公公好眼力。”
杨有福晓得北寒衣近日心累,脸色也显得苍白,旧伤加新痛的,拖垮了好好一副身子,有些话杨有福本不该问,顾念着北寒衣心伤未愈也不该此时问出口,只是杨有福有心提点北寒衣,也未顾忌那许多,便问了一句:“丞相心里如今怎么想?”
“什么怎么想?”北寒衣反问。
☆、第021章 两心相望思难安(一)
“唉。”杨有福叹了口气,宽宥道:“奴婢知丞相烦主上,自昨夜您一哭,主上心都碎了…”
“等等,昨夜我怎么着?”北寒衣惊得直接坐了起来,神色急切,声调都抖了。
杨有福神色一僵,心里连连念叨:坏了,莫不是他将昨夜的事给忘了?杨有福掩饰的摇摇头,闪烁其词道:“没,没什么,是奴婢想错了。”杨有福昨夜殿外听得真真的,北寒衣确确实实哭了,还向主上求饶来着。只是北寒衣怎么就给忘了?
杨有福只以为北寒衣忘了昨夜的事,其实只是北寒衣记得不甚真切,恍恍惚惚便当作了个梦,经杨有福这么一提醒,北寒衣醒悟过来,昨夜丢丑失态的确确实实是件真事。心里头便有些不是滋味。
杨有福一见北寒衣攒着眉梢不言语,晓得自己说了多余的话,恨不得当场就给自己两大耳刮子,杨有福悔得肠子发青,忐忑不安的陪笑道:“丞相,您瞧奴婢净说些招人烦的话,您权当什么都没听到吧,是奴婢忘了分寸,多话了。”
“不,你不多话。我还得谢谢杨公公呢,得亏您提醒,若不然我还以为主上说放我回丞相府的话是句梦话呢。”北寒衣反应出奇的意外,杨有福听得直愣,反应过来时,伸手便结结实实给了自己一耳光,直接跪在床边磕头惶恐道:“丞相,丞相,您,您饶命啊……”
这事本就是杨有福多嘴惹的祸,就算他浑身长嘴也说不明白,而他再清楚不过,若让司马君荣知道是他在多舌,就算司马君荣念着旧情不杀他,也定要蜕他八十层皮。
“公公怕什么,一直以来都是公公费心照顾我,我又怎会害公公?”北寒衣摇了摇手,含笑道:“您多想了,劳您扶我一把,我想洗漱一下,准备准备该回府了。”
杨有福只觉眼皮突突直跳,仍不敢有所违抗,近身伺候北寒衣洗漱更衣。
初晨的鸟鸣清脆的响在房檐,轩窗高高支起,晨风微袭,殿门大开。而北寒衣一身银丝压边素色锦袍,端端正正的坐在紫檀卷草纹镂兰圆桌前,慢条斯理的喝着一杯早茶。
杨有福立在北寒衣一侧,大气不敢喘一下,只期望过一会儿司马君荣回来,两个人千万别打起来才是。
“寒衣啊,你怎么起来了?”司马君荣满面红光走进来,喋喋不休道:“今天朝上有人弹劾肃王,你猜是因为什么?”
北寒衣眸色清冷,爱答不理的敷衍问:“因为什么?”
“寒衣,你这是又怎么了?大清早的,又不高兴了?是哪里不舒服吗?”司马君荣一瞧北寒衣兴致缺缺的模样,顿时自乱了阵脚:“杨有福,你快去找余御医来,让他给寒衣看看。”
“是。”杨有福应了一声转身欲去,却被北寒衣叫住:“杨公公不必去,我没有哪里不舒服,即使不舒服,也是主上给的,只要主上肯仁慈些,我也到不了这个地步。”话说到最后,目光落在司马君荣身上。
☆、第022章 两心相望思难安(二)
司马君荣就知道该来得还是会来,但心里不甘心,假装无知道:“寒衣,你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昨夜主上已经应允了臣,会放臣回去的。”北寒衣不想再绕下去,直接开门见山道:“主上一言九鼎,望主上莫要出尔反尔。”
北寒衣居然私下自称为臣?他们之间何时生疏到这个地步?司马君荣的火气直接窜上了心头,震怒得一拍桌子:“我今天就是要出尔反尔一次!你为何天天想着如何远离我,留在我身边不好?我对你还不够好?你到底希望我怎么做你才能看的见我的真心,难道要我把心剖出来给你看看?北寒衣,北寒衣,你摸摸你的良心问问你自己的良心,我可亏待过你半分?”
“主上的恩泽,臣铭记于心,不敢有忘。”北寒衣言语突然变得恭谨。
司马君荣气得头顶冒烟,恨极了发狠道:“你若这么不知好歹,我也不怕你恨我……”
北寒衣噌得从桌旁站起来,满脸愠色:“你,你这昏君!又想什么幺蛾子!”
“就凭你这就话,朕足够杀你十次!”司马君荣目露冷光提醒他。
北寒衣闻言直接咚得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领罪道:“臣失礼了,请主上治罪。”
“你,你…北寒衣你…你居然…”司马君荣伤心欲绝,震惊不已,除在朝堂上,私下里他哪里忍心北寒衣跪他,可今日北寒衣竟然毫不犹豫屈膝跪地,垂眉低眼,一口一个臣一口一个主上的作小低伏,司马君荣心中顿生百般滋味,他就是不明白北寒衣为何就那般不待见他?语声嘶然道:“我喜欢你啊北寒衣,可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好,好,好,你要回去,我就让你回去,你现在就滚回你的丞相府,永远别再回来!!”司马君荣猛得一拍桌子,震得杯碗直接跳到地上,碎了一地。
北寒衣毫无情绪的应了声是,起身朝殿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