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绶束花-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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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安静了一会,说算了,我不想跟你说这些。谭寻的事我自己会向圣上求情。
李见碧正批着刑卷,闻言低头笑了一声,把手中的朱批往砚池里沾了沾,道:“那你还想跟我说什么啊。”
范安道:“沈南亭的案子是你告发的,沈南亭借地方官员空印贪污的事,你两年前就知道。当年我地察余干县时,你是怎么跟我说你还记得吗?”
李见碧顿了一顿,说我不想跟你说这些。
“他沈南亭每年如数收余干县的赋税,但奏报朝廷时却打了对折。那些钱,全入了户部大小官员的口袋。你说余干知府贪污,实在冤枉了他。这样的事若揭发了,兴许可以整垮了沈南亭,但全国不只余干县这样做,你追究起来牵扯到的知府数以百计,其中不乏勤勤勉勉的好官,你又让圣上如何做?”范安道,“当年你跟我说的话,我字字句句记在心里。李大人,你为何今天改了主意,要拿沈南亭贪污的事大做文章,如今牵扯到这么多官员,你准备如何收场?”
“你帮着陈以勤在朝中排除异已,现在连地方官员也不放过吗?你敢说这八百多人里,没有被你们假公济私,栽赃陷害的人?”范安道,“李见碧,你还是当年那个秉公执法,傲雪青竹的李大人吗?”
李见碧静静看着他,冷清的面庞波澜不惊。“沈南亭贪污是事实,罪证确凿。”他道,“我只告发了这三个人,如今牵扯到这么多官员,并非我愿。这八百个人是圣上要杀,不是我要杀。”
“圣上要杀,是因为姓陈的想杀!你告发沈南亭的时候,难道没想到会是现在的局面?!你没脑子吗!”
“范平秋!”李见碧拍了下桌子猛站了起来,他盯了范安一会,胸口起伏,显然是被气得不轻,最后只道:“你给我滚。”
门外站着的几个刑部侍郎抬眼望了过来,自新皇登基,满朝文武,还没人敢让范大人滚过。
“这份圣旨内阁不会下推诸司,你最好去给陈以勤说清楚,让圣上收回这份旨意。”范安竟没生气,只看了一眼李见碧,道,“否则你就让圣上罢了我的官吧。”
范安说完转身出去,李见碧看着他的背景,手抓起一旁的砚台便砸了过去。那砚台砸在范安后颈上,范安只觉一阵钝痛,他转过头看滚落到地上的砚台,气急道:“李见碧!你信不信我告你谋杀朝庭命官!”
李见碧轻笑一声坐了下来,他这一砸好似把全身的气都撒出去了,这会心平气和地坐了下来,说你去告啊。
“好你个……”范安抚着后颈站了一会,最后只能甩袖离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意外地长呢,好像两章还写不完
第86章 挑衅
其实范安真误会了李见碧;便如李见碧所说:我只告发了三个人,那八百个人;是圣上要杀,不是我要杀。案子是大理寺查的,圣旨是皇帝下的,你一上来却先骂我;莫明其妙,我砸你个砚台都算轻了。
但话说回来;范安之所以朝李见碧撒气;也不是没有道理。
李见碧和陈以勤的关系,不用说,肯定是有一腿——至少范安是这么觉得的;刘桓能把“斩立决”的圣旨下到内阁;是陈以勤推波助澜的结果,推理可知,这事肯定跟李见碧脱不了干系,十有j□j还是李见碧的意愿。
但范安从来都没想错了,李见碧和陈以勤,那是纯洁的男男关系,根本不是他想的这么龌蹉——至少李见碧是这么觉得的。
至于陈以勤是怎么觉得的——啊,那似乎根本没人关心。——其实不就是坏在这一点上么。
李见碧虽不待见范安,但就事论事,次日他还是往陈府去了一趟,说“斩立决”的旨意太违人心,你做为皇帝最亲信的近臣,应该去劝一劝。
陈以勤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有些吃惊地问:“是范平秋教你来劝说我的吗?”
李见碧听他话风不对,一下没了好脸色,问:“你什么意思?”
“我听说昨天范大人往你官厅去了,好像为了这事一言不和,差点大打出手。”陈以勤道,“我以为你肯定不会向着他,没想到你还真向着他。”
李见碧冷冷看着他,道:“你好本事阿,在我官厅都安插了眼线。”陈以勤顿觉失言,尴尬笑了笑,说你糊想些什么;我听别人说的。
“你就说这事如何是好吧。”李见碧道,“当时你想弹劾沈南亭,我才帮你告发了,我当时说了,只要把沈南亭落罪就行,牵扯到的其他人,务必大事化小。大理寺卿赵元是你一手提拔的,这个度你都把不好吗?现在你出尔反尔,弄出这天大的动静,叫我如何收场?”
“三年前你是兰台之首,沈南亭这帮人在你眼皮底下贪污,你忌惮着梁业年的势力不敢轻举妄动。如今梁业年已倒,我替你整治这帮人,你竟然嫌我手腕硬了。竟然还来问我怎么收场。这是圣上的意思,天威浩荡,你怕什么。”陈以勤笑着,末了,叹了口气道:“范大人的面子可真大啊,在你耳边吹几口气,就能劳动你来我府上问罪了。”
李见碧觉得他里有话,恨不得起身把桌子掀了,但他闭了闭眼,只道:“我话意到此,回去之后会向圣上请赦,若圣上一意孤行,就让他把我的官罢了吧。”
“你想威胁谁?”陈以勤点破道:“你不可能这么做,你一身抱负,前途无量,为了一个范平秋要放弃吗?真以为圣上不敢罢你的官?”
李见碧不接他的话,只站起来道:“那你试试。”他转身欲走,陈以勤噔地把茶盏一放,伸手一把抓住了他。
他五指若钳,紧箍了一会,突然哈哈笑起来,道:“你看我们在干什么啊。”他又突地放手,躺回了梨花红椅上,说好了好了,我答应你,会劝圣上的。又道:“为了这几百无关痛痒的人,令我们失和,万万不值。”他笑着将李见碧拉过来,说别生气,我哪能不听你的,刚才跟你开玩笑呢。
李见碧抚开他的手,道:“我不是因为向着范平秋才来跟你说情。改朝换代,朝臣权势相争不可避免。但你之前已经做得够多,威风树得够大,能死三个人就办到的事,你何必连累八百?你说得对,天威浩荡,无人可逆,但众怒难犯,水可覆舟。”
陈以勤笑道:“我读得的可不比你少,难道我会不明白这些道理吗?”
“长安城里的金水河是出了名的深,妇孺皆知不可靠近,但每年淹死的人一点也不会少。”李见碧道,“飞蛾扑火,难道那蛾不知火能焚身?你别被权势迷蒙了眼,再做出什么有损人心的事。”
陈以勤道:“你教训起人来还真是一点不客气。”
李见碧顿了一顿。“我与你同窗十几年,心里总还记着你是在翰林的那个陈编修,忘了你现在已经是一品太傅。”李见碧道,“我大概是错了。”
“没错……没错……无论我是几品官,于你李大人之心,始终未变。”陈以勤轻笑道,“你以前常说‘天下太平,断头不换’,说得极对,我明日便向圣上说情,酌情赦了那几百人的罪,小以惩戒便算了。”
李见碧的目光缓和下来,陈以勤拉着他的手,说天色还早,要不留在我府中吃饭吧。李见碧推却了,说算了,我还有公事未办,改日吧。
陈以勤不好强留,只能放了手。
这八百人大多数都留住了性命,最后只处死了十二名官员,这十二人是沈南亭一案的同伙,证据确凿,罪无可恕。其它那些证据不足的,都当成碎鱼放了。
范安很是欣慰,全当是刘桓开了窍,倒没想到其实是李见碧的功劳。
沈南亭的案子落了幕,李见碧空闲了一段时间。范安没有再来找过他,他从刑部大牢的典狱那里听说,这人倒是隔三岔五地去牢里看谭寻。
谭寻已经关了两个月,圣上没说要放,也没说要杀,大概都快忘了这回事。范安有心救谭寻,可惜一时找不着时机去向刘桓说情,便也先这么拖着。
直到有一天,李见碧寻了个时机,亲自问起了刘桓,刘桓才记起谭寻这么个人,道:“言词大不敬,是死罪,把他杀了吧。”李见碧面上波澜不惊,沉默了一会,道:“圣上若把他杀了,就中了那人的算计了。”
刘桓抬头看了他一眼,李见碧继续道:“罪者谭寻是个言官,官阶七品,一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物。我审问过这人,不过是个想以死求名的角色,他敢大不敬于圣上,早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先祖有训,不杀言官,圣上何必为了这样一个人损了贤名。”
刘桓闻言看了一旁的太傅陈以勤,陈以勤便笑了一声,说:“李大人说得极是。”
刘桓道:“那便放了吧。”
李见碧从刘桓那拿到了谭寻的赦书,回到刑部后去大牢里例行巡视,顺便看望了谭寻。这人被关了近一个月,还是衣着整洁,发丝干净。旁边的典狱上来道:范大人每隔两三天就过来探望,给他送些吃穿用的,很是照顾。
谭寻在牢栅里,与李见碧面对面站着。李见碧发现这人的眼睛与自己长得颇有些相似,面庞清秀斯文,神情坚定,透着一股难言的清气,倒不怪范安看上了他。他抿了抿唇,说谭寻是吗?你的罪已被圣上赦免了。今日天色已晚,明早等刑司给你做完笔录,你就可以走了。
谭寻一时不敢相信,问:“是范大人替我求的情吗?”李见碧没回他的话,只转身走了。
第二日,李见碧辰时到刑部官厅办公,刚坐下,便有刑狱的典长跑过来跟他汇报,诚惶诚恐的神情,一看便是出了事。李见碧第一反应是昨晚有人越狱了,却听那人道:“大人,刑狱昨晚有人上吊死了!”
李见碧道:“姓名。”
“一个姓谭名寻的言官。”那人道,“今早送饭的小厮进去发馒头,发现这人正吊在牢栅上。我们冲进去把他放下来时,发现早咽气了,仵作看了尸身,大概是昨晚丑时死的。”
李见碧脸色白了一白,忙放下手中卷册往大牢里赶。
谭寻的尸体还平放在牢里,因为经仵作检查,身上的衣服都敞着。李见碧看到他的下肢和腹部已有了尸斑。刑部大牢里关着不少朝廷钦犯,经常会有人受不得刑讯,畏罪自杀,死个把人并不算什么希奇事。
但谭寻不会畏罪自杀,他已经跟他说了明天就可以出去了,他有什么理由要自杀?李见碧脑子一阵混乱,此时外间有守卫进来道:“李大人,范大人来了,说是来看犯人。”他瞥了一眼地上的谭寻,小心翼翼问:“小的怎么回复他?”
李见碧脑子有一瞬空白,他站起静了一会,示意旁边的仵作把谭寻的衣服穿上,道:“你告诉他,谭寻死了,叫他进来吧。”
李见碧静等着,不到三数,便听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从门外快速传了过来。一行四五个人冲进了牢房,范安见到谭寻的尸体顿愣了三数,跪□轻轻将他抱在了怀里。
李见碧静静在旁边看着,想到三年前,自己入狱受刑时,这人也像这样抱过他,在大理寺黑湿的贯索地牢睡了一夜。范安当年给他的温柔,如今依样又给了别人,他心中一难言的刺痛,窒息着,几乎令他不能呼吸。
“怎么会这样?”范安强忍悲痛放下了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