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城雪-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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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任由着叶孤城将自己的衣衫退下，然后打开瓷瓶的塞子，在伤口上涂抹药膏，西门吹雪忽然冷清清的唤道：
　　“孤城。”
　　手上动作一顿，叶孤城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只见西门吹雪一双黑眸正定定的看着自己，又重重的重复了一遍：
　　“孤城。”
　　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叶孤城恍惚了一下，但最终他还是继续手中的事，只是良久之后，才从喉间低低的应了一声：
　　“嗯。”
　　听此，西门吹雪眸色微亮，他突然伸手抓住叶孤城的右手，直直的道：
　　“孤城对我有情！”
　　说话间，语音很是肯定，叶孤城便就那样僵硬了。一炷香过去，他终于定定的回视着西门吹雪，淡漠中透着认真，只是轻轻的挑眉道：
　　“那又……如何呢？”
　　听到叶孤城终于承认，西门吹雪本是应该高兴的，但事实上现在他一点也不高兴，因为叶孤城只是那样轻而淡漠的问出那样一句话…………这使他由衷的感到一丝不安与异样，所以他只能握紧了抓在手中的手，不让眼前这人有一丝丝‘逃走’的可能！然后冷冷的开口：
　　“何出此言？！”
　　轻轻的挣脱开，叶孤城将衣衫重新给西门吹雪穿回去，系好腰带，然后道：
　　“因为你是西门吹雪，而我是叶孤城。”
　　不解，西门吹雪道：
　　“我不懂。”
　　然后叶孤城就笑了，这是西门吹雪第一次看见这个人笑，但是他却无法从里面看出半丝的开心与高兴，只觉得里面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一股说不出的哀愁……那是一种刻入骨髓的悲哀，看似轻微，却让人无法不得不去动容！
　　“你真的不懂？”
　　叶孤城问道，西门吹雪摇头，满目平静的回答道：
　　“的确不懂。”
　　“那好，什么时候庄主懂了，叶孤城便将此剑赠与君！”
　　说话间，叶孤城便将腰间的长剑取下，双手轻轻托着，浑身上下没有一丝的情绪外漏。
　　看着叶孤城托着的那把剑，西门吹雪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曾经，这把剑也曾属于他过，所以西门吹雪自是十分熟悉这剑的每一丝纹理与样式的，甚至他的耳边还缠绕着当时叶孤城赠剑时的洒脱与平静…………倘若我战败，请庄主收下我的剑……我的剑就是你的剑，从此，双剑…不分离。深深的看了叶孤城一眼，西门吹雪将自己的剑也一同取下，平举上前：
　　“果真如此？”
　　“然。”
　　“好，届时我必将此剑回赠与君，从此…我的剑就是你的剑，愿与君…双剑不分离！”
　　对此，叶孤城只是平静的点头：
　　“愿与君……双剑…不分离。”
　　得到了承诺，西门吹雪心情好了很多，因为他知道像叶孤城这种人，一旦说出口了什么话，那便果真就不会再变了，所以……即便是自己有什么不懂，但西门吹雪自是不会就此作罢的，不懂的可以后来去弄懂，但承诺可就不是什么随随便便就能得到的了，更何况这承诺还是得出于叶孤城之口？
　　眼下这时间，原本是不宜返回万梅山庄的，但今日却又再次见到了峨眉四秀，孙秀青又如上次那般中了毒，所以……即便是对她无甚感情，但却得依旧出手相救，毕竟…西门吹雪是有愧于她的。也因此必须返回万梅山庄，现下……也只能先将叶孤城的事放一放，待为孙秀青解了毒，再立刻赶回来就好……只要……不给叶孤城接触南王父子的机会，想必应是不会出现什么大的纰漏……
　　第22章　番外…城恋2
　　我是孤城，白云少主叶孤城。
　　正如我的名字一样，我的一生便仿佛真的是一座‘孤城’了。……一个………只为飞仙岛与白云城而存在的存在。
　　对此，我并没有不满过，只因为我是叶孤城，是白云城的少城主，是…一个如剑般骄傲的人。
　　然而，在我有限的记忆中，父亲母亲都是十分严肃的人，他们总会板着脸对我教导这，教导那，种种要求多如海水般，却从来不会对我所做的一切表现出满意过。但……那又怎样呢？我只是……做着自己该做的一切罢了，只是…还是会感到一种莫名的寒冷与寂寥。
　　后来，我渐渐的感到越来越来沉重，心中的压抑越来越大，忽然间就羡慕起奶娘所说过的嫦娥起来………若是……能像她一般乘月飞仙就好了，这样……我便能只做我自己了吧？可是……当有一天我这样问奶娘：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所有人都说我只能先是白云城主？为什么我不能先是叶孤城！？我不喜欢这样！”
　　当时，她只是了苦笑，用一种我无法看懂的目光道：
　　“因为你还小呢，等你长大了，就会明白了，白云城……并不仅仅只是叶氏的心血这么简单。”
　　于是……我放弃了一切，除了手中的剑，叶孤城便不会再是叶孤城…此后，叶孤城便真的只会出现在夜间的海边了……从此以后；除了手中的剑，白云城便会是我心中最为重要的！这一年……我5岁。
　　当我以为我会就这么一生过去时，奶娘忽然去世了，那是在我刚过12岁的不久，头一次，我知道了……原来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吗？脆弱到不堪一击！
　　沉默间，我再次来到了海边，抬头望着清冷的惨白色弯月……却早已不复当年的懵懂无知，也不会再可笑的想着要练好轻功，然后去月宫见嫦娥了，只是……日复一日的练剑、练轻功、然后望月，也已经形成了一种习惯，一种……融入了骨与血的习惯。
　　于是……我便遇见她了。
　　她是一个很胆小而又开朗活泼的奇怪的矛盾女孩，我还记得初次看见我时，她懦弱而又好奇的强撑着的搭话：
　　“你……你在干些什么？”
　　没有回答，我只是依旧看着我的月亮，任由自己心里一片空白，然后…慢慢被寂寞与悲哀吞噬……这就是身为叶氏的悲哀，这就是身为少城主的无奈，这……就是……我所担负着的责任，所以…哪怕再痛恨，我也得承担下去！因为……这是我自己选择的，所以…我不悔！！！更何况……我其实还是很喜欢白云城与飞仙岛的，喜欢那些住在城中的纯朴百姓，喜欢它在日升日落时的祥和…也喜欢……眼前这变幻莫测的大海与云卷云舒。
　　见我并不理她，她似乎就这样的放弃了，只是就这样的望着我看月的背影………毕竟习武之人的感官都很强，所以…我当然能发觉到她那丝毫不懂掩饰的‘狂热’视线。但…我并不在乎，只因为她也是白云城中的一员。
　　我本以为就这么会结束的‘交集’，我没想到她居然此后天天都在夜里来到这个地方……虽然时间总是不同，但却从未缺失过。而且，她也不再尝试与我说话，就那样从背后看着我的背影，也不知道究竟再想些什么…………正常女孩都不应该这么晚了还在外面呆着吧？第一次，我有了种想和她说话的念头。然而，我终究是没有。
　　于是，再往后的日子里，于漆黑的夜中，陪伴着我的除了手中的剑，天上的月，脚下的海，便又多了一个她……一个静静的站在我的身后默然不语的她……
　　终于，在第六十四天，当她准备回去时，我转身清冷的道：
　　“你是谁？”
　　她不语，似是有些呆了，我便又道：
　　“叶孤城。”
　　这次她反应过来了，似是很惊讶，又很惊喜的微红着脸道：
　　“我…我叫程依，你，你好！”
　　我点了点头，道：
　　“我知道了。”
　　便继续观赏着天上的月了……原来…她叫程依吗？的确是一个一如她名字般普通的女子，只是。。。。意外的会让人觉得温暖。。。而这，恰恰就是叶氏一族所无法给予我的。
　　所以，当她再来时，我便不再一味的沉默，只是静静的听着她少有的几句家常，例如白天她干了些什么，又如她的父亲母亲是如何的疼爱她。。。。。。我的父亲母亲从不会对我笑，所以我总是无法理解透彻她所描绘的那一种感觉，但是，我能感觉到她得开心与满足，于是，我便似乎也被她感染了。。。生活。。。似乎不再那么日复一日的乏味，可惜——从她口中所说出的我的父母却与我印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原来。。。和蔼与可亲也是能用在他们身上的吗？
　　偶尔，烦闷寂寞时，我也会突兀的对她倾诉，但她每次既不出言安慰，也不追根问底。。。。真的是很善解人意，的确，叶孤城自是不需要别人安慰的，那样只是对我的侮辱罢了！
　　如此，有一天，我忽然想起父亲对我说过的话——最迟必须在18岁时就娶亲。。。叶氏一族的血脉。。。太过单薄了一点！！！
　　我本是不愿娶亲的，只是一心挂记着心中的剑道，但如今。。。若是那个人是她的话。。。我想我可以接受，毕竟她与旁人自是不同的。————只有在她的身边，我才能感到那么一丝丝安逸与宁静，很轻松，很奇妙的感觉。所以，在一个繁星满天的夜里，我对她道：
　　“程依，你将会是一个很好的妻子人选。”
　　她愣了愣，然后笑道：
　　“那你会娶我么？”
　　我沉默了一会。。。原本像她这样的好女孩，自是更应该由一个温柔体贴的人来照顾，我。。。终究是有些配不上她的，但——最终我仍是很认真的道：
　　“可以，若你十八岁仍未成亲，我便娶你过门。”
　　这期间。。。便算是我给予你最后的反悔时间吧。然而，自那一夜过后，不知怎的，她便再也没有来过了。明明。。。当时她的表情是十分开心的！是因为被我吓到了吗？还是她需要时间考虑？如此，一直到了九月，我终于忍不住唤来了影卫，淡淡的无甚表情的道：
　　“你替我去查一名名为‘程依’的普通女子，与我差不多的年纪。”
　　影卫讶异的挑眉，但终是恭敬的退下了：
　　“是。。。。！”
　　影卫的速度很快，不过半天的时间便将一切都查了出来。。。。我不知道听到她病危时我是什么感觉，只是回过神时，人便已经站在她的床榻前了。————不过两月的时间未见，她的模样竟然憔悴到几乎不成人形！这使我原本数不清的话语最终只化作了一句淡淡的问候：
　　“你。。。。。。要走了吗？”
　　她无力的笑了笑，答道：
　　“啊，是啊。已经到极限了。”
　　顿时只觉心中一股无法言语的酥麻与刺痛弥漫上来。。。。虽不致命，但叫人难以呼吸。沉默许久，压下心中的郁郁，我道：
　　“你还有何遗愿？”
　　她说：
　　“没有，只是希望你做好城主罢了。”
　　再后面的话我便听不清了。。。。原来。。。。你也希望我做好城主吗？既然如此。。。。既然这就是你的心愿，那么——紧紧地握了握手中的剑，不去想心中的苦涩与悲哀，我只是听到自己用平静的语调道：
　　“今日起，叶孤城的心中白云城第一，剑道次之。”
　　她像是张了张口。但却什么也没说出来，许久之后才道：
　　“其实，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叶孤城，而不是什么少城主，可惜。。。。你给我的感觉太像天外飞仙，最终才使得我不敢越过雷池一步。”
　　语毕，便真的永远离我而去了。。。。从此以后。。。。我便又是一个人了吧？再也没有人会默默地站在我的背后看着我了。。。，也不会再有人会用平静的声音唤我‘孤城’。。。一切的一切。。。。都结束了。。。而只有我，只有我一人被扔在原地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