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心如宅-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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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出岫夫人没来时,慕王还提起你,道是这一次他救驾有功,全赖云氏出资出力。如此说起来,夫人也是护驾功臣了呢!”皇后明臻率先开口,笑里藏刀撂出这一句话。
出岫盈盈回望,笑道:“皇后娘娘谬赞。福王不忠不孝,逆天而行,事败乃是早晚之事。慕王仁义之师,师出有名,即便没有云氏襄助,也是天意所归。”
皇后闻言掩面而笑,啧啧赞道:“不愧是出岫夫人”她一句赞叹没有说完,转而又道:“只是可惜了,夫人年纪轻轻,又生得风华绝代,却要就此守寡离信侯英年早逝,不得不说是一桩憾事。”
出岫听出来了,皇后明臻是故意找茬的。她也不生气,话语温婉却掷地有声:“先夫离世经年,但他一直保佑云氏,在妾身心中仿若不曾远离;相反,这世间有些女子行事锋芒太重、不知分寸,闹得夫妻离心,如同守活寡一般。妾身以为,这样的女子才更可怜可惜可叹,娘娘您说是不是?”
话音落下,殿内适时传来“噗”的娇笑,来自聂帝右侧的叶贵妃。她轻轻拊掌表示赞同:“不愧是出岫夫人,这一番见解于本宫心有戚戚焉。离信侯与夫人伉俪情深,即便他英年早逝也宛在心中,相比之下,守活寡是要难受得多。”
原本出岫方才那一袭话,已令皇后明臻面色不善,此刻又有叶贵妃的添油加醋,更令其绷起脸来。出岫眼波向叶贵妃投去一个致谢的眼神,口中迎合道:“贵妃娘娘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又有慕王、诚郡王两位王爷承欢膝下,实是让妾身羡慕不已。”
“本宫也很羡慕夫人呢!本宫自问这个年纪上,还不怎么懂规矩,全赖圣上不予计较,体贴包涵否则本宫也早早就守活寡了。”叶贵妃轻轻瞟了聂帝一眼,又笑:“不过膝下有子,的确是件安慰之事。”
出岫与叶贵妃一唱一和,噎得皇后明臻无话可说。众人皆知,明后的独生爱子大皇子早逝,后来她暗中支持的福王也造反失败,如今她膝下无嗣,这要比失去丈夫的宠爱更为悲痛罢!出岫以为,既然她揪着自己不放,那便不单单是针对“出岫夫人”这四个字,而是自己背后的云氏。
然而奇怪的是,这一后一妃争风吃醋都摆到明面儿上来了,可聂帝仍旧噙笑旁观,没有半分不悦抑或干涉;再看殿上几位皇子,也很是淡然无波,仿佛已将这段子看过千百遍了。
出岫这才恍然,其实无论今晚自己在与不在,叶贵妃与明后只怕都不会消停。可明氏如今大势已去,明后又为何要做垂死挣扎?倒不如识时务一些,至少还能保住皇后的头衔。
罢了罢了,左右云羡已打死了明二公子,自己又与明璎结了仇,云氏与明氏的关系绝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必再给皇后明臻留什么颜面,索性撕破脸来,彼此都会好受一些。至少,不会那么累了。
既打定这主意,出岫也不怎么搭理明后。对方说什么,她至多只是敷衍几句,摆明不愿给对方面子,如此倒当真是清净不少。聂帝也适时传来歌舞,又与一众皇子闲话家常,出岫在旁闲得无聊,还是没弄明白为何聂帝要请自己来赴宴。
难道只是为了让自己看戏?看明后与叶贵妃争风吃醋的戏码?出岫不禁再看了一眼对座的慕王,这一次没瞧见慕王回看过来,反倒教她发现诚郡王在看着自己。出岫不解地用目光询问聂沛潇,岂料对方却似心虚一般,埋头啜饮一杯,没有回应。
今晚这顿宫宴实在奇怪得紧,出岫只得以不变应万变。直至宫宴将尽,皇后明臻才忽然又来了兴致,再次捏住出岫不放:“从前只闻夫人芳名,今日甫见才知夫人艳绝天下。以您这等才貌,莫不是要生生守着云氏一辈子?”
怎么又提到“守寡”一事上来了?出岫有些不耐,沉默着不愿回应。
谁知明后咄咄逼人,又是一叹:“云氏与慕王府同处一地,夫人又是一介女流,慕王合该多多帮衬。”言罢她又故作安慰地看向聂帝:“也难怪出岫夫人会支持慕王依臣妾看来,慕王日后有云氏襄助,必定会一帆风顺统一南北,您也可以放心了。”
话到此处,出岫终于听出来明后的意思了。她对自己别具深意的笑,还有方才的出言不逊,并非是针对云氏,也不是因为知道自己就是晗初她是在针对慕王!
明后拐弯抹角说了这么多,无非是想指摘自己与慕王有私情。先说自己支持慕王“救驾”有功,又屡次提及自己年轻守寡,还说云府与慕王府同处一城互相帮衬原来是想往自己和慕王身上泼脏水呵!
旁的可以忍,但于“贞节”一事上,出岫绝对不允许别人说半分闲话!她承认自己被惹恼了,再看慕王也是一脸阴沉,正与自己对望过来。他目中的阴鸷毫不掩饰,使得那一双凤眼泛着墨黑冷光,相当骇人。
出岫见状底气也足了许多,她知道自己此刻该保持沉默,任由慕王去解释反驳,但她做不到,也忍不下去,明后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出岫藏于袖中的双手紧了一紧,立时想要起身反驳,哪知有人快了她一步——此时,但见诚郡王聂沛潇倏然起身,似笑非笑地对明后道:“母后说得极是。这么说起来,儿臣也终于明白为何明大小姐要嫁去赫连氏了。”
“哦?此话怎讲?”明后见聂沛潇提起自家侄女明璎,不禁侧耳细听。
“倘若儿臣没有记错,当年明府与赫连府只隔了半条街,想必母后未出嫁前,赫连大人也没少帮衬您。因而您知恩图报,才执意将明大小姐许给赫连大人的独生爱子,两家结下秦晋之好。不知儿臣猜得对不对?”聂沛潇嘴角噙笑,面上毫不掩饰讽刺之意。
皇后明臻霎时变色:“你胡说什么?”
第146章:宫宴处处藏杀机
面对明后的变色指责,聂沛潇反倒显得很从容:“咦?儿臣哪有胡说?是您先说七哥与云氏同处一城,七哥必定对出岫夫人多有帮衬,因此云氏才会斥资支持七哥救驾。同理而言,明府与赫连府挨得更近,难道从前赫连大人没有帮衬过您?那您又为何要将亲侄女嫁过去?”
这一番话驳斥得滴水不漏,皇后明臻的精致容颜已开始渐渐变得扭曲。然而聂沛潇却毫无惧意地与之对视,唇角笑意更盛:“母后指摘儿臣胡说,可儿臣是跟您学来的。母后贵为南熙皇后,母仪天下,言行堪为一国之表率。难道儿臣跟您学习不对吗?”
如今明后与叶贵妃早已公然翻脸,作为叶贵妃之子,聂沛潇自然也不屑于再和明后维持和气。
而听到此处,明后早已气得浑身颤抖,又碍于外人在场不好发作,只冷笑一声:“好!好!叶贵妃教养得好儿子。”
聂沛潇眸光一紧,继而回道:“不及母后教子有方。”
明后被人一再戳到子嗣的痛处,恶狠狠剜了叶贵妃一眼。后者只当做没看见,浅笑抚着腕上的玉镯,对聂沛潇道:“经铎,你喝醉了。”话虽如此说,语中却没有半分责怪之意,相反更多的是宠溺。
聂沛潇顺势笑回:“唔,儿臣是有些醉了,在父皇面前失态了。”
聂帝表情莫辨,摆了摆手命聂沛潇坐下。
出岫将今晚这一切看在眼中,很是惊诧不已。若非她亲身经历、亲眼所见,她尚不知晓,如今应元宫中的矛盾已激化至此,就连面子上的礼节都不再维持了。
可既然如此,还摆什么家宴?好端端的一个除夕,各过各的不就是了?出岫对此心生厌烦,索性沉下心来,想寻个借口率先离席。
“都消停消停,除夕家宴,净说些招人笑话的话。”聂帝此时终于开了金口,却是对出岫笑道:“夫人莫怪,皇后与诚郡王并无恶意,不过是表示对夫人的称赞而已。”
称赞?出岫头一次听见这么称赞人的,但她不愿再生事端,遂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回道:“岂会?圣上说笑了。”此言甫罢,她刻意看了看对座的聂沛潇,感谢他方才替自己解围。聂沛潇见出岫看过来,明显一怔,片刻,颔首以回。
此时但听聂帝接着笑道:“不过皇后说得也没错,云氏独自支撑南熙半数产业,如今又救驾有功,夫人实在功不可没,真正是‘巾帼不让须眉’。”
今晚的正题终于来了!出岫不禁提了提精神:“圣上谬赞。”
聂帝哈哈一笑,又道:“教夫人看笑话了,朕今日请夫人前来赴宴,也是想趁机论赏不过,云氏富甲天下,又不出仕,朕也不知该赏些什么才好。金银珠宝、高官厚禄,只怕云氏都看不上。”
聂帝指了指下座的慕王,笑道:“梓霖,你与夫人同在一城,平日也有些来往,不如你说说,赏赐些什么最为合适?”梓霖,是慕王聂沛涵的表字。
慕王闻言故作斟酌,继而缓缓起身,笑着回道:“以儿臣愚见,出岫夫人身为当家主母,自然最看重云氏名望。您不若下旨在烟岚城修建几座牌坊,再御笔亲题赐给云氏,也好供世人观瞻,想必会传为天下美谈。”
此话一出,聂帝立刻拍案叫好:“果然是好主意!你仔细说说。”
慕王面色不改,继续噙笑禀道:“其一,云氏支持儿臣救驾有功,是为忠义,值得一座‘忠义牌坊’;其二,云氏乃天下巨贾,经商有道,该赐一座‘诚信牌坊’;其三,云氏乐善好施,世所皆知,理当赐一座‘善施牌坊’;其四”
慕王沉吟一瞬,看向出岫:“夫人贞静节烈,恪守不渝,最值得一座‘贞节牌坊’。”
一座贞节牌坊,不仅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避免世人将自己与出岫夫人扯上私情;而且,也能断了九弟聂沛潇的痴心妄想。慕王以为,这主意再好不过。
想必,出岫夫人也不会拒绝。
“好!的确是好主意!忠义牌坊、诚信牌坊、善施牌坊、贞节牌坊要用最好的石料修建,必定要成为烟岚城的地标!”聂帝放声大笑,转而也看向出岫:“朕以为这主意不错,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赐牌坊?这是好事罢!的确是好事。可莫名的,出岫只感到一阵悲凉涌上心头。都说“天家无情”,今日她才真正见识到了。即便杀伐决断如慕王,也如此爱惜名誉,在被人泼了脏水之后,只想着自己能如何脱身。
出岫忽然觉得自己很傻,来应元宫赴宴完全是被当枪使了。慕王早就看穿明后的心思,他知道明后怀疑自己与之有私情,因此才请她进宫亲耳听闻这一切,再借由聂帝的口澄清,顺势赐下四座牌坊表示器重和友善。
若单单以今晚这桩事来看,就事论事,出岫只觉得愤恨,自己无端被卷入权谋之争,活生生被人当面利用,又被几座牌坊压在身上无法反抗
可若是长远来看,这四座牌坊对云氏有益无害,况且,自己也没有改嫁之意,多一座贞节牌坊反而是好事,不仅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更能让太夫人安心。
其实慕王与出岫想到一起了。早在来京州之前,她就曾对太夫人提及,慕王登基以后想请他赐一座贞节牌坊。只是没想到,如今慕王尚未登基,这事便要提前落实了。
到底,云氏的声望在出岫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