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策,素手天下-第3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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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烁的眸子霎时可爱。
那时祁云澈想,这世间怎会有那么羞怯的人,这人,竟还要成为他的妻子。
大婚当日,红烛之下,他一手揭开她的红盖头,继而望见她正也睁大了眼睛对视过来。
她紧张极了,全身都在发抖,一双手十个指头死死的纠缠在一起,像是永远都分不开了似的。
张口,用颤得不行,又细若蚊蝇的话语声向他请安,“王、王、王、王王爷”
一连道了五个‘王’字,祁云澈下意识挑眉,好笑道,“你很惊?”
她摇头,但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
他只当她听多了外面那些不着边际的传言,大抵怕他月夜真的变成兽,将她当作每餐果腹吧。
对着她一张怕得要命的脸,好笑,又有些无可奈何。
那夜他并未要她,就连祁云澈自己也没有想明白,他并不讨厌她的,否则也不会将她揽在怀中和衣睡了一夜。
他还记得她小小柔软的身子服帖乖巧的卷曲在他怀中,连呼吸都秀气得妙不可言。
仿佛就在那一天,他成了她的全部。
将将成婚的些许日子祁云澈是很闲的,连上朝都不用,死气沉沉的云王府却与从前再不同。
时常他能听到被汐瑶带来那四个丫鬟里,有哪个笨拙的打破了这样那样,他的死士们便在暗中嫌弃的叹声不断。
怎会那么笨!
往往还没等他开口说出半句‘公道’的话来,他就会听到他的小王妃担惊受怕的喊自己。
王爷,王爷你在不在啊
她又在府上迷路了。
一个人总会钻到一些死角里,有时他也不大爱理。
坐在听风小阁里,看她绕了一圈又一圈,总是会绕回他的眼皮底下,那时他心情就会很好。
后来,他总算大发善心教她怎样在五行阵中来去自如。
她亦不如他想象中笨得无药可救,他说的每句话她都牢记在心,甚至私下悄悄的钻研奇门遁甲之术。
她的琴扶得十分好,清澈干净的琴音很是能让他放松。
她博览群书,偶然间还能语出惊人,用最简单直接的话语,解去他心中多年的困惑。
她的棋下得不太好,时日长了,便也会与他耍赖悔棋,再在他连蒙带骗下,不自知的答应他很多无礼的要求。
她总是能让他在旁人从不察觉的彷徨中找到一丝归属感。
是的,他彷徨。
生来便知道将来他要成为一个什么样人,皇位纷争愈发激烈,再激烈都与他无关,但,那皇位早就是他的了。
他不知自己可是真的能担当一国之君的重任,甚至不知他想不想要。
他的父皇和母皇怎会管他这些,想与不想,终归已统统算到了他的头上。
一如他的大婚,娶谁不是一样?
而娶了汐瑶,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顺带收回慕家的兵权。
但后来,无数此想起这一件,也唯独只有这一件令他万分庆幸。
已经不记得是何时了,大概祁煜风与祁明夏为秋试争得水深火热,朝中局势紧迫,阿鬼来与他回禀时,让汐瑶听去两句。
他们在听风小阁。
祁云澈坐在靠花园那边看书,汐瑶坐在一旁煮茶,她难得问他,期望哪个兄弟做储君?
她会那样问,以一种与己不相干的旁人姿态,是因为不知她的夫君早就得了天定。
祁云澈反问她希望是谁,她想也不想就答,祁明夏。
他诧异,再追问为何。
汐瑶一边娴熟的煮着茶,一边答,虽然明王与煜王旗鼓相当,都有治国之才,可煜王事事不留余地,假使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也希望自己的国君能宽容一些。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简单了些,但许多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祁云澈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未说,心中却清楚,哪怕在他将来登基之后,祁煜风也绝对留不得。
之后他不动声色,闲谈般和汐瑶绕着‘储君’二字兜圈子。
反正在偌大的云王府,与世隔绝,谁也扰不了他们。
汐瑶自没什么顾忌,只道,璟王年少,成王无才德,裴王平庸,算来算去自然还是该明王。
祁云澈乐了,终于问她,为何不将她的夫算进去?
汐瑶微怔忡,好似才想起她身旁之人也是皇子。
她看向他,如水般柔软的眼眸里多了一层小心翼翼的窥探,好像在探视他可想坐那皇位。
可祁云澈实在藏得太深了,含着笑任她看了半响,她根本看不出所以然。
汐瑶气馁,耍着小性子道,她以为他是不想的,况且他做了储君,就要卷入是非争斗,将来登基,后宫有无数妃嫔,除了天下之外,还有那么多女人与她分享夫君,她才不愿意!
难道这样悠闲宁和的日子不好吗?
就因为可以消磨的时日太安逸,太完满,她就以为他与那皇位无关。
祁云澈大笑,将她抱在怀里亲了又亲,同她打趣,其实不做储君,也可能会有别的女人与她分享自己,但,他不愿意。
这一句是真心的。
最后,汐瑶捧着他的脸,深深的爱慕他一个人,说,“我不希望你做天子,并非全是怕天下与其他人将你抢去,因为那个位置太高,太冷,你性情如此,若有朝一日真的与你站在那处,你会变得很寂寞。”
她一语成谶。
先皇驾崩之日,太极殿内跪满了人,群臣面前,定南王取出早就立好的遗照当众宣读,新君是——祁云澈!
掷地有声的话语出口,尘埃落定。
饶是不甘,不愿,还是震惊
当祁云澈站在高阶上,接受众生跪拜,高呼万岁的声响从大殿传出,无人晓得他忽然恐慌。
望向汐瑶,她站在离他最近的那处远远的相望来,对他绽出一抹与从前相同的微笑。
那时他还是庆幸的,庆幸还好有她在。
只是后来
到底从何时开始失控?
祁云澈不知哪里错了,让她做皇后?是因为她太软弱?还是自己不够强大,或者他本不该为天子?
若要在她和皇位之间选一样,他会选她。
只奈何根本没有与他选的机会,没有。
或许她没有当过一日称职的皇后,或许她不曾尽过国母之责为天下百姓做过任何,可自她嫁与他开始,没有一日停止过爱他,呵护他。
他以为,这样就足够了。
混沌的思绪被周身难以忽略的冰凉唤醒了少许。
祁云澈努力睁眸,虚弱的往身旁床榻上的女子看了一眼,他想起了什么,光彩逐渐流逝的眼底渗透深深的依恋和不舍,还有无法摆脱的痛苦。
对了,他的汐瑶已经回到十年前。
那是一个他从不所知的十年前。
她带着这一世的记忆在那里重新开始,而此处,只留下一具冰凉没有心跳的空壳。
他贪婪的想,若他死了,可会借此机会,魂魄占据了那个祁云澈?
如此便能与汐瑶继续在一起了。
可他又想,分明汐瑶已重新爱上了他,另一个自己,那个‘自己’与他全然不得任何关系。
既是如此,既然如此
逃避般的闭上了眼,他靠在她身边,苦笑,“汐瑶,我好不甘心。”
原来他才是被丢下的人。
耳边,谁在不甘愿的说话,与他此时的心境如此相符?
——前生,他是我的全部,他不要我了,我自然就死了——
——我希望今生,来世,下下世,无论轮回多少次,永远都不要和你有关系——
——你可相信,两个人会真心实意的相爱,一生一世——
——我想要的,你给不起——
——但求此生不相见——
好一个但求此生不相见
因为不甘吗?
原来她竟也不知,他爱她爱成了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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