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东方之一笑倾城-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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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说状元郎的恩师的确是姓王不错,不过却不是王逸夫王老夫子,而是王龙溪王老大人。我说得对是不对,李状元,李大人?”绿翡本就生得明丽,此时一脸鄙夷望向状元郎,越发显得性子率真。再看状元郎满脸愧色,也不反驳,众人登时对绿翡的话信了三分。
绿翡对众人施了一礼,接口道:“李状元自幼丧父,由母亲含辛茹苦一手养大。王逸夫王老夫子住在洛阳城东,李状元年幼时也住在城东,本来的确是要拜他为师的。不过李状元的母亲却怕王老夫子的学问不够教不好儿子,加上李状元三岁时便显出了不凡的聪明才智,所以李状元的母亲在择师这件事上格外谨慎。终于有一年,被她打听到有一位当世名儒就隐居在附近,于是她在寒冬腊月抱着儿子上了洛阳城外三十里的龙隐山。而这位王龙溪王老大人,他师从心学大家王守仁大人,当年也曾高中状元官拜郎中。王守仁大人去世后,他为老师守孝三年,之后便归隐山林在龙隐山上隐居治学。李状元的母亲在雪地里跪了三天三夜,才打动王老大人收下李状元,带在身边苦心教养。这一教就是十二年。直到三年前,李状元的母亲过世,王老大人才让李状元回家办理丧事,顺便准备考试,李状元才得以下山。李状元回到洛阳城后,正巧遇上金刀门门主金刀无敌王元霸。王门主看重李状元的才华,在家中专门辟出一处院落供李状元温习读书。半年前,李状元赴京赶考,临走前还去看过老师,从王老大人那里取了不少考试经,更得了两封给当朝要员的举荐信。岂料才过了没几个月,李状元金榜题名回乡省亲,这老师的名头却被安在了王逸夫王老夫子头上,这可真是咄咄怪哉!”
绿翡一番话说完,周围众人看状元郎的脸色都不由一变。绿翡虽没有指名道姓,那状元郎在城中只和金刀王家过从甚密,王家和贺家又是商场上的对头,在场众人心知肚明,哪还能猜不到是金刀王家暗中指使状元郎胁迫贺家?只是这计谋埋藏得极深,此时被一语道破,人人都觉得金刀王家的心机竟是深沉得可怕。
那头状元郎还想低声向授业恩师告罪,那白发老者却索性背过身去走到窗前,看也不看自己昔日爱徒一眼。绿翡冷笑道:“哼!好一个金玉其外的状元郎!不尊母亲教诲,是为不孝,翻脸不认恩师,是为不义,还未赴任就已经学会了假公济私,是为不忠。若是当今天子知道自己竟点了个如此不忠不孝不义之徒为状元魁首,不知该当何想?”
此话一出,状元郎瞬时吓得脸色煞白,期期艾艾看了一眼恩师,又回头朝王元霸望去。要知道他敢如此行事,一是感激王元霸三年多来的照顾,二是考虑到恩师隐居多年不问世事,绝不会发现,三是想着贺家在洛阳城中根基尚浅,断不会知晓多年前的旧事。更何况他刚刚才和王元霸的孙女定亲,帮了金刀门就等于帮了自己。官场险恶,他背景浅薄,若没有几分殷实的家底做后盾,今后只怕是寸步难行。他见事情曝光,照当今天子的秉性,此事要是传了出去,自己只怕连颈上头颅也保不住,不由汗出如浆,惶惶然不知所措起来。
那厢王元霸毕竟是久经风雨。他知道这件事是贺栖城捅出来的,唯有从贺栖城身上下手才有转圜的余地。此事若是闹大,天子一怒血流漂杵,岂是他小小一个金刀门能当得起的?虽然一个状元孙女婿十分难得,必要的时候为了避免引火烧身却还是要有所取舍的。他在想通之后,当下也顾不得面子,对贺栖城躬身一拜道:“总掌柜,这可真是天大的误会啊!老夫三年前才识得状元郎,只知道他的师尊和老夫是本家,都是姓王,却不知道到底姓甚名谁。状元郎回乡省亲,来到老夫家中,老夫在闲聊时提起城中死了个王夫子,状元郎一听便哭得昏厥过去。正所谓差之毫厘失之千里,如今想来竟然是因为以讹传讹才有了这样天大的误会。我对如总掌柜这般的青年才俊向来是敬佩得很,绝没有半分旁的意思啊!”
绿翡抢白道:“大少爷还甚么都没说,王门主何必急于剖白?状元郎,你倒是说句话呀!你的老师到底是王逸夫王老夫子,还是王龙溪王老大人?可别让人觉得我是信口胡掰呀!”
状元郎全身抖如筛糠,扑通一下跪在那白发老者身后,颤声喊道:“先生!学生错了,学生知错了!”他一想到自己在京中唯一认得的两位要员都是通过老师的举荐,此时若是和老师恩断义绝,只怕是一辈子都不要想再有出头之日,十年苦读,全都付诸流水,顿时连连叩起响头,连额头出了血也不停歇。
那老者本已打定了主意要和状元郎断绝关系,此时见他半张脸上都是鲜血,一想此人毕竟是自己一手教养大的弟子,眼中不由闪过不忍之色,低叹一声道:“罢了,罢了,你起来罢。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以后……你好自为之罢。”
状元郎站了一下双腿打颤又要跌掉,王元霸连忙伸出一只手微微一托,这才让他成功站起。刚才还意气风发的状元郎,不过片刻功夫就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垂头丧气。一旁众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都对他的行径暗自鄙夷。一个个心里暗想,这个李状元空负一身好学问,品行却委实不佳,还未当官就先学会了仗势欺人,要是真的手握大权,还不得鱼肉百姓横行地方?一众士绅中本来有以李状元为傲的,此时也不由个个懊恼起自己竟与这样的人同乡。
贺栖城见局面已经翻转,当即长叹道:“原来是一场误会啊!既然如此,那王逸夫王老夫子的事在下便同王氏族长商议着办罢。”
王元霸与状元郎见贺栖城愿意轻轻揭过,哪里还敢再提什么条件,忙不迭地称是。贺栖城又道:“王老夫子一生教化地方,可谓劳苦功高,我虽是一介商人却也是深感敬佩的。我愿为王老夫子夫妻重修坟地,派人每年照看香火,并在城东礼聘夫子建一间私塾,以王老先生命名,便唤作逸夫堂如何?”
众人听后都齐声大赞。要知道修葺坟墓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的表面功夫,王老书生并无后人,贺栖城肯如此做已经是仁至义尽。而出资建立私塾却是一件大大的利民之举,此后洛阳城中可以有不少孩童得惠于此,怎叫人不交口称赞?
当下众人也不再提什么子母钱逼死人命之事,反倒把贺栖城的义举大大赞扬了一番。贺栖城微微一挑眉,绿翡立即出去传了酒席进来,一时间杯觞交错全无刚才的剑拔弩张之气。
王龙溪心中烦闷,暗叹自己治了一辈子的学,到头来却教出这样一个弟子,只喝了三杯就对贺栖城拱了拱手告辞。状元郎想要起身相送,王龙溪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倒是没有拒绝贺栖城派绿翡送他。待到酒过三巡,状元郎虽然仍旧有些魂不守舍,周围的士绅也不好当面对他过分失礼,席间吹捧了几句之后,状元郎的脸色明显好转起来。
又过了片刻,王家骏替父亲进来传话。他一看到贺栖城便面色大变,急匆匆走到祖父身旁低头耳语了几句。王元霸一皱眉,目光在贺栖城和东方不败身上巡梭片刻,面露异色。贺栖城料想到他是听说了自己几日前和他两个孙子之间的争执,却面不改色,继续与众人推杯换盏。
东方不败被王元霸看得心烦,暗道,这老匹夫若是敢先出手,定要将他毙于掌下,也省得贺栖城以后再有麻烦。转念一想,贺栖城将来有甚么麻烦与自己何干,何必要急于为他出头?再一想,又觉得金刀王家也算是正教门派,听说还有个外孙林平之入了华山派门下,怎么说也和自己势不两立,加上王元霸刚才又对自己面露不敬,想要将他宰掉再正常不过,绝对不是因为看在贺栖城的面子上才想出手。心中登时释然。
那厢王元霸却有些吃不准东方不败的武功。他听王家骏说便是此人引得王家驹跌了一跤摔坏了脑子,只是王家驹醒来后虽然头脑木楞却也记得东方不败并未碰到过他,王家骏也说没瞧见东方不败出手,这到底是东方不败武功太高两个孙儿毫无所觉,还是根本就只是一场意外呢?只是他刚刚才和贺栖城和解,现在却是不太方便出手,当下对东方不败举起酒杯道:“我观这位小兄弟功力不凡,敢问高姓大名,师承何人门下啊?”
一旁众人闻言都不由一惊。他们早看出贺栖城身边这个男子并非等闲人物,却没想到此人竟是出身江湖。就连金刀无敌王元霸都说他功力不凡,想必手底下的功夫一定不简单,不由又对贺栖城看高了几分。
东方不败冷冷一笑道:“你还不配知道我的名号。”
此言一出不要说是王元霸身后的王家骏,就是王元霸本人也不由勃然变色。东方不败却看也不看王氏祖孙,伸出手掌盖在自己的酒杯上面,轻轻向下一按,竟将一整只白瓷酒杯按进了楠木桌面之中!
东方不败露出这一手功夫,席间众人全都不由倒抽一口冷气,王氏祖孙更是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们不比寻常人,自然知道此事普通高手绝难做到。更何况东方不败并非用力一拍,缓劲比之急劲所需内力何止十倍?
王元霸自忖,这一按不要说自己做不到,便是对当世第一流的高手,如少林寺方证大师、武当派冲虚道长一般的人物来说,恐怕也并非易事。此人的武功之高当真是让人匪夷所思!他说自己不配知道他的名号,却是一点都没说错。此人虽然外表看着年轻,难保不是哪个隐世的高人,内功高深到已经可以容颜常驻的地步。王元霸一想到自己刚才还在串通状元郎逼走贺家,不由顿时背后冷汗直流,连酒杯都拿不稳了。
东方不败小小显示了一下武功,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装模作样又吃了两筷子菜,这才转头向贺栖城望去。他见贺栖城双目含笑,心头不由一跳。只见贺栖城嘴唇微动,“大哥少了个杯子,不如就用我的罢!”手中却多了个白瓷酒杯。东方不败觉得脸上微微发烫,不禁皱了皱眉,将酒杯放在自己面前,却不再饮酒了。
到快要散席时,贺栖城突然对状元郎道:“敢问大人的座师可是张居正张大人?”
大明一朝,凡中举人、进士者,都称主考官为“座师”。发榜之后,高中的举子须在七日内上门拜访聆听座师的教诲。其实就是和当朝大员拉拉关系,求一些指点,好从此踏上官途。称主考官为“师”不过是为了表达亲近之意而已,并不是真的有师生关系。张居正此时身兼吏部尚书,乃是这一科的主考官。
状元郎闻言不由一愣,点头道:“在下座师的确张居正张大学士。”
贺栖城点头道:“听闻大人数日后就要回京,可否麻烦大人为我给张大人带个话?就说江陵一别后,我心中十分惦念,时时想再与君共饮,只是一直不得闲去京师探望。好在今年俗事渐少,七月之后必定会亲自上门拜访。”
状元郎闻言不由心惊肉跳。张居正是当朝次辅、吏部尚书、建极殿大学士,不折不扣的一品大员。自己虽是新科状元,听起来威风凛凛,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