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宫旧事-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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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45：完全没有夜生活的好宝宝顾十六君去睡了……　
　　　　　　　　　　　　一若看着自己在百无聊赖的情况下整理出来的“杀手顾十六日常时间表”发呆，内心里升腾起一种“就这么被虚名欺骗了”的失望感。　
　　　　　　　　　　　　本以为生活在江湖驰名的第一杀手身边，日子会是多么神秘让人心驰神往，可是半个月过去了，没有生意上门，没有仇家讨命债——连个索命的鬼都没有……　

　　　　　　　　　　　　现在看来，非但自己爹那种一般级侠客的生活比他紧张刺激，就连自己这种在江湖上尚未成名的普通公子哥的生活都比他丰富多彩阿！　
　　　　　　　　　　　　且不说那个每天七点就起床的作风与一若“人生追求自然醒，日上三竿不起床”的人生追求完全相抵触；更不说那种没件事都亲力亲为的繁琐完全违背了身为一个“江湖传奇人物”的基本准则；单是每天练字时候那种气定神闲得感觉，就让一若深深地觉得——阿，这个世界不真实……　

　　　　　　　　　　　　“我说，你这么过这日子，不觉得太悠闲了吗？”　
　　　　　　　　　　　　虽然那没在树干中的花瓣给一若带来的震慑还没有过去，可深刻的好奇还是压倒了恐惧，终于，一若趁着十六练字的当口，问道。　
　　　　　　　　　　　　“我？”十六停住笔，显然没明白他在说什么，“我很忙啊……”　
　　　　　　　　　　　　“不是，”一若见十六没有明白，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问题说明白，“我是说，身为一个杀手，好像，写字读书这种事情……”　
　　　　　　　　　　　　“阿！”十六恍然大悟，“你说这个阿……其实……我以前有学过绣花的，我本以为……那个我习惯用飞针的，我还以为学绣花会容易一点，结果完全不行呢……”　

　　　　　　　　　　　　“不是这个问题！”一若拍案而起，“身为江湖第一杀手，你难道就没有一点杀手的自觉吗！”　
　　　　　　　　　　　　“杀手阿……”十六抓抓散乱的头发，“杀手不能作为终身职业的把。”　
　　　　　　　　　　　　“阿？”一若迷茫地望着十六，“为什么？你可是第一流的杀手，江湖上要价最高，呼风唤雨……”　
　　　　　　　　　　　　“你以为……”十六的脸色黯淡下去，“这种和人命打交道的事情，真的有人喜欢做吗？”　
　　　　　　　　　　　　“可是……”　
　　　　　　　　　　　　一若还要说什么，十六二话不说，一把柳叶刀莫名其妙地就到了一若手里——刀刃那头，正架在十六脖子上：“动手吧，你杀了第一杀手，你就是第一杀手了。”　

　　　　　　　　　　　　一若手里捏着刀，眼睛盯着十六纤弱的颈上青白的血管——手一抖……刀在白玉般的皮肤上划下了细小的伤口，两三点鲜红的血就这么渗出来……　
　　　　　　　　　　　　“我我我我不是故意的……”一若颤抖地向后缩去，不知紧张还是害怕。　
　　　　　　　　　　　　“别怕，下手就是，我不还手。”十六闭起眼，默默地坐着。　
　　　　　　　　　　　　“我……”一若向后猛退两步，手上的刀“叮珰……”一声掉在地上，“我……”　
　　　　　　　　　　　　“所以阿，”十六睁开眼，站起身来，弯腰拾起刀，擦了擦，反手藏进袖口，微微一笑，“杀人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也好，林可也好，”——林可，江湖第二杀手，“如果有能力作别的事情，为什么要来做这一行呢——只是因为……太笨了，除了这个意外，就没别的谋生的伎俩了……”——自嘲似地笑了笑：“我现在，就想着，早点练好字，能靠抄经帮人写信赚钱就好了……”　

　　　　　　　　　　　　说着，眼神飘向窗边。　
　　　　　　　　　　　　窗外，桃花开得正艳丽。　

　　　　　　　　　　　　一若开始了解，并且随着日子的增长，越来越明白，为什么十六总是那么虔诚地向那尊熏黑了的佛像祈求饶恕，为什么在每天三餐之前雷打不动地进行祷告，为什么收养了那么多被抛弃的动物，甚至，走在路上都小心谨慎生怕踩死一只蚂蚁。　

　　　　　　　　　　　　“我会下地狱的。”不止一次，十六望着天边渐渐下沉的夕阳，“十八层，阿鼻地狱，总有一天，我得到那里去。”　
　　　　　　　　　　　　火红的霞光映在他苍白的脸上，难得地见到了红晕。　
　　　　　　　　　　　　一若总是静静地站在他身后，无言以对。　

　　　　　　　　　　　　持斋，念经，朴素，事必躬亲，爱护动物……　
　　　　　　　　　　　　这样的人要下十八层地狱。　
　　　　　　　　　　　　那么，懒散，游手好闲，不亲不孝的自己……又要去哪里呢？　
　　　　　　　　　　　　那个……杀手始终觉得欠点火候，萌的程度不够，所以撤到第四个，鲜上松鼠与花。　

　　　　　　　　　　　　狐宫旧事　vol　3　《松鼠与花》　三千代与小茉莉　

　　　　　　　　　　　　（一）松鼠与花　
　　　　　　　　　　　　三千袋是一个松鼠。　
　　　　　　　　　　　　三千袋是大千山里最帅的松鼠。　
　　　　　　　　　　　　三千袋胸口有一撮罕见的金毛。　
　　　　　　　　　　　　所有的女松鼠，都带着爱慕的眼光，看着他的金毛。　
　　　　　　　　　　　　三千袋是一个很帅的松鼠。　

　　　　　　　　　　　　三千袋是一个松鼠。　
　　　　　　　　　　　　三千袋是一个酷绝人寰的松鼠。　
　　　　　　　　　　　　三千袋总喜欢绷着个脸。　
　　　　　　　　　　　　不管是哪个女松鼠搭讪，他总是绷着个脸，扭头走过。　
　　　　　　　　　　　　三千袋是一个很酷的松鼠。　

　　　　　　　　　　　　三千袋是一个松鼠。　
　　　　　　　　　　　　三千袋是一个富得流油的松鼠。　
　　　　　　　　　　　　三千袋有三千袋的松果。　
　　　　　　　　　　　　大山的另一边，有一个大山洞，里面藏满了他的财富。　
　　　　　　　　　　　　三千袋是一个很富的松鼠。　

　　　　　　　　　　　　三千袋是一个松鼠。　
　　　　　　　　　　　　三千袋是一个工作狂热的松鼠。　
　　　　　　　　　　　　三千袋从日出工作到日落　
　　　　　　　　　　　　不管春夏秋冬，他总是努力工作，捡果藏果。　
　　　　　　　　　　　　三千袋是一个勤劳的松鼠。　

　　　　　　　　　　　　帅酷有型多金还肯干的松鼠三千袋是大荒山里的偶像，所有的女松鼠，都喜欢红着脸，低着头，偷偷用余光瞟他——每年情人节都可以收到一大堆松榛巧克力；房间里堆满了告白的树叶信，就算在三九天也透不进风来。　

　　　　　　　　　　　　“你说，三千袋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呢？”　
　　　　　　　　　　　　在每一个枝头，总有女松鼠这么讨论着。　
　　　　　　　　　　　　“不知道呢，连华家的大小姐的告白都没有被接受阿……”　
　　　　　　　　　　　　结论总是失望。　
　　　　　　　　　　　　三千袋是一只松鼠。　
　　　　　　　　　　　　大家都爱三千袋。　
　　　　　　　　　　　　可三千袋爱着谁？　

　　　　　　　　　　　　三千袋的屋后，藏着他的宝藏。　
　　　　　　　　　　　　那是一棵绿色的植物。　
　　　　　　　　　　　　每晚，辛苦了一天的三千袋总要躲到后院去，对这那棵植物说说话。　
　　　　　　　　　　　　三千袋叫它“蓦离”。　

　　　　　　　　　　　　蓦离是一棵植物。　
　　　　　　　　　　　　它还没有长到能够知道自己是什么植物的地步。　
　　　　　　　　　　　　它只知道自己的叶子是圆的，自己的杆很细。　
　　　　　　　　　　　　自己的面前是山谷，自己的背后，是三千袋住的小树。　

　　　　　　　　　　　　蓦离眼里，世界的全部，是阳光、土地、水、空气，和三千袋。　
　　　　　　　　　　　　冷的时候，三千袋会帮它铺上稻草；渴的时候，三千袋会来帮它浇水；寂寞的时候，三千袋会来对它说话——每天早上，它静静地在背后望着三千袋离去的身影；然后对着太阳，数着数——蓦离其实不太会数数，它只能数到一千，所以它总是相信，自己数到一千的时候，三千袋就会回来了——如果还没有回来的话，就是自己数错了。　

　　　　　　　　　　　　蓦离听不懂三千袋说的话。　
　　　　　　　　　　　　但是蓦离相信，三千袋，是爱着自己的。　

　　　　　　　　　　　　“有一天，我也会开出漂亮的花吗？”　
　　　　　　　　　　　　鸟飞过的时候，蓦离问它。　
　　　　　　　　　　　　“会的吧……”鸟儿停在枝头，细细打量它，“哟，你是一株茉莉阿！”　
　　　　　　　　　　　　蓦离并不知道茉莉是什么，但是听着和自己的名字很像，所以很高兴：“原来我是茉莉吗？那茉莉会开出漂亮的花吗？”　
　　　　　　　　　　　　“嗯……”鸟儿偏头想了一想，“茉莉的花很小很白不显眼……不过非常香！我见过的花中，最香的就是茉莉了！”　
　　　　　　　　　　　　蓦离听说花不显眼，很是失望了一下，然而一听很香，又高兴起来了：“真的吗？真的吗？是最香的花吗？”　
　　　　　　　　　　　　鸟儿点点头，腾出翅膀来拍了拍它：“是的，说不定，你会变成这山谷里，最香的花呢。”　
　　　　　　　　　　　　“是……是吗？”　
　　　　　　　　　　　　蓦离开心极了。　
　　　　　　　　　　　　——恍惚间似乎已经看到，三千袋在别人面前炫耀自己的样子：　
　　　　　　　　　　　　“看，这是我的花，山谷里最香的花。”　
　　　　　　　　　　　　挺起的胸膛前，金色的毛在太阳底下闪着光。　

　　　　　　　　　　　　于是蓦离开始勤奋喝水，努力吸养料，把每一片叶子都对着太阳光合作用。　
　　　　　　　　　　　　“为了三千袋，我要成为山谷里最香的花。”　
　　　　　　　　　　　　夜晚的时候，蓦离对着圆的月亮，悄悄地在心底许愿。　
　　　　　　　　　　　　（二）无花　
　　　　　　　　　　　　映山红，红映山。　
　　　　　　　　　　　　荷塘晚风映月残。　
　　　　　　　　　　　　桂花一香香十里。　
　　　　　　　　　　　　腊梅傲雪戏冬寒。　
　　　　　　　　　　　　四季就这么轮了一回，可蓦离还是没有结出花骨朵来……　

　　　　　　　　　　　　“我真的能开花吗？”　
　　　　　　　　　　　　雪融化的时候，蓦离问飞来的燕子。　
　　　　　　　　　　　　“能的哟，我见过许多茉莉，大家都开出了很香的花。”　
　　　　　　　　　　　　燕子绕着它飞了一圈，轻声安慰道。　
　　　　　　　　　　　　于是蓦离安心地等着开花。　

　　　　　　　　　　　　“我真的能开花吗？”　
　　　　　　　　　　　　夏天的第一声惊雷响起的时候，蓦离问来自己叶片下躲雨的蚱蜢。　
　　　　　　　　　　　　“嗯嗯，可以的，我见过很多茉莉，大家都开出了很好的花。”　
　　　　　　　　　　　　蚱蜢坐在泥地上搓着脚，心不在焉地说。　
　　　　　　　　　　　　蓦离有点担心了……已经是夏天了……　
　　　　　　　　　　　　已经是夏天了……　

　　　　　　　　　　　　“我……真的能开花吗？”　
　　　　　　　　　　　　枫叶落得时候，蓦离向飞过头顶的大雁喊道。　
　　　　　　　　　　　　“可以的吧……”　
　　　　　　　　　　　　声音划过头顶，消失在风中。　

　　　　　　　　　　　　今年的第一片雪花落在蓦离身上。　
　　　　　　　　　　　　“我真的……能开花吗？”　
　　　　　　　　　　　　蓦离仰起头，含着泪，望着干净的天幕上，那一轮暖阳。　

　　　　　　　　　　　　太阳慈爱地笑了。　
　　　　　　　　　　　　“开不开花这种事情，很重要吗？”　
　　　　　　　　　　　　蓦离愣住了。　

　　　　　　　　　　　　迎春花那么艳，可三千袋只帮自己松开冻土。　
　　　　　　　　　　　　莲花淡然又美丽，三千袋也从不在池塘边逗留。　
　　　　　　　　　　　　桂花的香气熏醉了整个山谷，三千袋从没多看过它们一眼。　
　　　　　　　　　　　　腊梅的脸都冻红了，三千袋却没有帮他们铺过毛。　

　　　　　　　　　　　　身上还留着三千袋的爪印。　
　　　　　　　　　　　　脚下是三千袋的金毛——虽然雪盖在上面，可一点也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