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幽明录·七情篇-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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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桑迟拍拍圆空的头,想责怪那位了尘大师,又想起北亭告诉他的在外头要慎言,抿了抿嘴唇没有说话。
片刻之后,吱呀的一声,谢洛城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卷折件经文。圆空呼的一下站了起来,圆乎乎的眼睛望着谢洛城,想问又不敢问,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要流了。
谢洛城弯眼一笑,道:“了因主持无妨,不过是累了,圆空小师父先去守着,大约再过一刻钟,住持就会醒来的。住持醒来之后,你需告诉他,译场之事自有我谢洛城与京兆府的楼向寒,我们俩一起做的事,从来没有做不好的,叫他只管放心养病。往后不管是谁再拿经文过来给住持,你只管在外头拦着。若是有人要硬闯,你就道:您这是扫谢洛城先生与楼向寒大人的面子呐,恐怕那两位知道了不开心,要到圣上与太尉跟前说一说的。”
他拍拍圆空的头,温声道:“知道了么?”
圆空认真地点头:“知道了!”
谢洛城一笑,温声道:“进去守着吧,不要担心,坚强一点,如今了因主持可全靠你保护了。”
圆空很用力地嗯了一声,吸吸鼻子,昂首挺胸地走了进去。
也是个孩子,难为他了。谢洛城摇摇头,对桑迟招手,道:“走,我们去译场找一下了尘大师。”
桑迟哦了一声,跟着他边走边问道:“了尘大师是谁?”
他不常跟着谢洛城来大兴善寺,只认得了因主持与圆空两个。
“了尘大师是了因大师的师弟,大兴善寺除了住持之外唯一一个了字辈的大师,是寺庙的监寺,你没见过的。”谢洛城说着忽然勾起一边嘴唇笑道,“喏,那边走过来的即是。”
桑迟伸长了脖子去看,只见迎面走来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只看得他咋舌:“哎呀!这位大师有两个了因大师那么大!”
谢洛城拍了一下他的头,眼中却带足了笑,对来人行礼道:“了尘大师。”
“啊,谢先生!”了尘合十双掌,笑道。“不知谢先生光临,有失远迎。老衲得到守门僧的通报,特意请罪来了。先生请随了尘到上房一座,饮一杯香茶。”
谢洛城笑道:“大师的香茶洛城慕名已久,只是今日洛城还有事在身,恐怕无福消受,实在是遗憾呐。”
“啊……实在可惜。”了尘面有遗憾之色,问道,“谢先生所说之要事,莫非是译场之佛经?”
谢洛城点点头,做出一副忧愁的样子。“这般慢,实在是叫人……唉!”
了尘也叹了口气,不经意一般道:“若是本觉还在……”
他看了一眼谢洛城,失言一般忙住了口。
谢洛城岂会辜负他的一番失言,忙小心翼翼地问道:“本觉?本字辈何时有这么一位大师?谢洛城来往大兴善寺三载,却从未听说过。”
“本觉……”了尘欲言又止,最终一叹,“唉……”
谢洛城再问道:“了尘大师为何叹气?这一位本觉大师……”
“本觉……是了因师兄座下首徒。”了尘叹了口气,道。“四十年前,了因师兄在一个大雪天将他捡了回来,抚养长大。本觉自小就有慧根,无论佛法还是梵文,都超越了同辈弟子,甚至了字辈众人。谢先生可知二十年前翻译的那本《因明入正理论》?”
谢洛城点头道:“那一本《因明入正理论》,可谓古今第一译本,竟是这位本觉大师翻译的么?”
了尘点点头,道:“不错,那时本觉不过二十出头,却已经能代替了因师兄执本宣译,不可谓不出众。”
“如此人才……”谢洛城感叹了一句,问道,“不知这位本觉大师如今在何处?若有本觉大师相助,相比翻译之事必能事半功倍。”
“这便是老衲来找谢先生的缘故了。”了尘笑道,“本觉十五年前外出云游,不知所踪。大兴善寺上下,莫不盼望着他回来,了因师兄之所以病重如斯,也是因为牵挂过甚呐。”
“这个……找起来恐怕麻烦……”谢洛城皱眉,叹气道,“天下之大,众生之芸芸,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了尘笑道:“谢先生何必过谦?这天下,哪有谢先生与楼大人做不成的事?”
谢洛城心中冷冷一笑,还未回话,桑迟已叫道:“洛城又不是神仙!”
了尘大师一愣,不觉皱眉。谢洛城拍拍桑迟的脑袋,轻斥道:“不得无礼!”又笑道:“童言无忌,了尘大师莫怪。”
了尘笑了笑,未有回话。
桑迟委屈地瞪着眼,谢洛城笑道:“若能略尽绵力,谢洛城自当不辞辛劳。不知了尘大师可有本觉大师之画像?洛城拿了去给京兆府,叫人传到下边去张贴。”
了尘笑了笑,招了招手,远处的花丛里,一个年轻和尚便疾步走来,双手奉上了一卷画像。了尘递与谢洛城,笑道:“那就全看谢先生与楼大人了。”
谢洛城接过,交与桑迟抱着,抱了抱拳,道:“如此,谢洛城便告辞了。”
了尘合十手掌,道:“谢先生慢走。”
谢洛城笑了笑,带着桑迟走了出去。
桑迟鼓着腮帮子一路不说话,直到出了寺门才愤愤道:“那个了尘大和尚真讨厌,要我们帮忙找人就直说嘛,拐来拐去的,他以为自己是螺蛳吗?”
谢洛城给他的比喻逗得笑了出来,“了尘大师身为监寺,少不得与官场、商人周旋,带着一身的世俗气,也是难免。”
桑迟哼哼:“那也太世俗了!你看了因大师多么像和尚!”
谢洛城都懒得跟他说了因大师本来就是和尚了。
桑迟走了几步,发现不对,忙凑到谢洛城身边问:“这不是去京兆府的路!平康坊?这是什么地方?”
谢洛城笑应道:“打听消息的地方。”
心中勾勒着北亭知道自己带桑迟到了平康坊,不知会是什么表情,登时就笑出了声来。桑迟看看他,心里莫名地就有些怕。跟着谢洛城走进去,一路上满是美貌的女子,浓妆艳抹者有之,清淡端雅者有之,莫不拿着一双眼打量两人。桑迟心里更不舒服了,感觉好像有人要吃掉他一身的猫肉般,不由得在心里叫北亭。
“呀,谢先生?”忽然一个高髻红衫的女子在朱门口停了下来,叫道。“你怎么有空过来?”
女子说着,不等谢洛城回答便往旁边看了一眼,媚生生地一笑:“这是哪家的小公子?长得……可真俊呐!”
桑迟吓得,只差没喵的叫一声了。
欲…蝶恋花…04 【04】
桑迟紧紧挨着谢洛城坐下,警惕地盯着四周,恨不得变成猫跳回京兆府滚进北亭的怀里。谢洛城接过舒娘子递来的茶,笑道:“我来求舒娘子帮个忙。”
舒娘子笑道:“奴就说嘛,镇日无事时,谢先生是不记得来奴这舒兴阁的。”她斜睨了谢洛城一眼,嗔道:“说吧,什么事?”
谢洛城也不说名号,只是将手上的画卷递过去,问道:“舒娘子可能帮我将这人二十年后的样子画出来?”
舒娘子展开画卷,只见上头是个宝相庄严的年轻和尚。舒娘子眉头微蹙,笑道:“不知此人二十年来过得如何?是饱经沧桑亦或是安宁避世?”
谢洛城摇头笑道:“我若是知晓,便不来求舒娘子了。”
“谢先生,您当奴是神仙呢!”舒娘子叹了口气,收起了画卷道:“奴只能尽力而为,不敢保证。”
谢洛城笑道:“有舒娘子这句话,谢洛城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你这张嘴呀……”舒娘子笑着摇了摇头,“能甜死个人,也能气死人,怪道楼大人不肯放你独自来平康坊。你若是要招惹姑娘家,这平康坊的芳心都能碎了一地,路也不能走了。”
谢洛城一笑,想起年少时候的事,忽然心里就黯然了。
舒娘子眼珠盈盈一转,只看得桑迟又缩了一下,才笑问道:“怎么这次不见楼大人?这一位小公子又是谁?”
谢洛城应道:“这孩子是北亭家的,叫桑迟,才十五岁。”
“原来是沈少尹家的,”舒娘子若有所思,别有意味,“真是有趣。”
谢洛城也笑了,真是瞒不过这位风尘里滚打出身的女子,看一眼便能差不离。“不知何时能来取画,此事说急不急,说不急么,也还是有些急。”
“拐弯抹角。”舒娘子瞥了一下他,道。“明日此时来吧,奴必定能交出画卷的。”
谢洛城道了声:“如此,那便告辞了。”
桑迟一听,先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紧紧扯着谢洛城的袖子,要他快走。谢洛城得逞了,一路笑着走,气得桑迟在路上也不理会他。到了京兆府,楼向寒与沈北亭在议事厅里处理事务,其他人都不在。桑迟先喵的一声变回原形冲进沈北亭的怀里,爪子钩着沈北亭的衣服不放。楼向寒放下笔,无奈地看了一眼谢洛城,无声地问道:又怎么捉弄这孩子了?
谢洛城一笑,凑过去坐着,给自己和楼向寒各倒了杯暖手,很正经地回答道:“今日了尘大师给了我一幅画,要我找一位本觉大师,我看那幅画已是二十年的,便拿去给了舒娘子,叫舒娘子帮忙。”
理直气壮,毫无破绽。沈北亭都抱着猫儿安抚道:“洛城也是为了译场的事,没事的,不生气了。”虽然他也知道,第一次去欢场,这孩子还不知道被惊吓成什么样子呢!
楼向寒望了一眼谢洛城:怎么不叫桑迟先回来?
谢洛城笑吟吟地回了一眼:不是你不许我一个人去平康坊的么?
楼向寒顿了顿,低头喝茶去了。
沈北亭问道:“了尘大师叫你找谁?竟在这个时候还……”
“是大兴善寺中的一位大师,”谢洛城问,“你知道本觉大师么?”
“二十年前翻译《因明入正理论》那位?”沈北亭也惊讶,“若是有本觉大师在,译场确实事半功倍。只是本觉大师早已叛出师门,失踪多年,不说找不找得到,即便是找到了,只怕也不会回到大兴善寺吧?”
“叛出师门?”谢洛城惊讶,“怎么从未听说过?”
沈北亭笑道:“我从前也是在庙里长大的,不记得了么?我师父与本觉大师二十年前有些来往,后来不知为何再也不来了。我问师父,师父说本觉大师尚有参不透的孽缘,已不是我佛家弟子了。”
“啊?”桑迟窝在沈北亭的怀里一阵,人也缓过来了,从沈北亭臂间冒出个头问道。“既然这样,了尘大和尚为什么还要找他?”
谢洛城与楼向寒对望一眼,心道,这等佛家里的红尘俗世、功名利禄,却要如何与这孩子说?
“因为了尘大师需要一个人尽快翻译完佛经啊。”沈北亭笑道,“否则太尉怪罪下来,那就不好了。”
谢洛城与楼向寒都松了口气,楼向寒问道:“兰泣姑娘之事,可有头绪?”
谢洛城摇了摇头,道:“什么线索也没有,仅凭一头银发去找人,我恐怕还办不到。不过……”他眉头舒展,笑得笃定。“不知为何,我总有种感觉,觉得冥冥中自有缘法。”
楼向寒颔首,他一贯比谁都相信谢洛城的直觉。
楼向寒又道:“明日我二人到舒娘子处拿画卷。”
沈北亭感激一笑,谢洛城抿了抿嘴。
这便算是通报完毕,谢洛城不放心兰泣,揪了桑迟一同回幽明馆去。桑迟生他的气,谢洛城无奈,只能给他买新做的梅花糕,这才算好了。两人回到幽明馆,兰泣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