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幽明录·七情篇-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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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书生万分委屈,“我确实没见过呀!”
“她说她是院子里那棵老梅树的花精,蒙我江氏一族照料百年,故修炼成人形的第一天就来报恩来了。我当时怕极了,问她说:你、你想怎样报恩呀?求求你不要吃了我!她说:我来报恩,自然是效仿前贤们的做法,来你家为奴为婢,直到你死去那一刻的,做什么要吃了你?我便说:我一个穷书生,哪用得着奴婢呀?仙子请回吧!她却说什么也不肯。我就哭了,躲在被子里不肯出来,她就生气了,说道:你祖上好歹也是御史台傲骨铮铮的言官,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子孙?快快起来!有甚好怕的?”
小书生想起当时被呵斥的情形,还不由自主地抖了一抖。
“我怕得很,只能起床。她去厨房做饭,催我快快吃了饭。我一害怕,她便说:你这样子怎么行?对得起你家的玉笏么?快快去读书,三年后好考科举,搏个功名回来!”
“噗……”谢洛城忍不住笑出了声,“这小梅花精真不愧是生在市井长在市井修炼也在市井,比之深山老林里不知世事的妖精,可要好多啦!至少不用送到人间来教养,养了许久还什么都不懂!”
桑迟才要说话,那梅花精已端茶走了进来,“幽明子谬赞了。”
“呀!”桑迟惊讶,“你认得洛城是幽明子?”
梅花精边分茶边道:“长安城中幽明子,代管人妖鬼,三界之内,恐怕只有人间是不知晓的吧?何况既然要入江家为婢,自然要将周遭的关系人脉理得清清楚楚。沈少尹是公子的师兄,自然是要调查一番的。”
桑迟更好奇了。“你明知长安城中有洛城,北亭跟洛城又是好朋友,你还敢将小书生抓起来?胆子真大,放眼三界,也没几个人能比得过啊!”
梅花精冷冷道:“我没有抓公子。”
沈北亭皱眉道:“那怎么敲门的时候尽说‘公子未归家’?”
梅花精望向江竹溪,江竹溪一个瑟缩,小声道:“清姑说我要专心读书,不叫我见外人。我……”小书生急声解释道:“我不是故意不给师兄开门的!我都走到大门了,清姑忽然就出现了,一瞪我,我就不敢说话了,然后、然后她就说我未归家……”
“原来是这么回事,”沈北亭松了口气,又皱眉道,“清姑娘,你这恩报的也太不讲理了些!”
“我如何不讲理了?不过是严厉些罢了。”清姑扬眉冷声道,“我是江太公种下的,至今仍然记得太公抚摩着我的树干许下的愿望。他对我说,望子孙谨记君恩,为民谋福。结果江家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如今只剩这一个嫡系的孩子,你们还尽宠着他!不叫他考功名也就罢了,连书也不劝他读。身为男子,居然靠吃着祖上的积蓄过日子,一点安身立命的本领也没有。你们岂是在爱他?简直是在害他!若是有一日大家都不在了,你叫他怎么不被人欺负?”
“这……这怎能是害他?”沈北亭生气道,“你不知官场黑暗、仕宦沉浮之悲苦!竹溪生性单纯腼腆,到了那官场中只有被人欺压陷害的份,哪里还能求什么平安?江氏一族已经为太公得来的那块匾死了够多的人了,先师只有竹溪一个孩子,不求他像太公一般名留青史,只求他平平安安地过一生!”
“懦夫之思、愚夫之想!”清姑亦是怒道,“你以为他什么都不会那便能平安一世么?纵然他躲得过官场上的黑暗,但一介白丁,怎能躲得过豪强无赖?若无功名在身,没有俸禄供养,他守在这大宅子,不过是给旁支欺负得更厉害罢了,早晚有天连宅子也给抢了去!”
沈北亭纵然是出了名的好脾气,经历过种种贬谪与磨难,也忍不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甩袖子横眉喝道。“你!”
清姑全然不吃他那一套,也是一甩袖子负手于后,扬起下巴,眼中满是冷光。“我如何?”
“哎……哎呀!”江竹溪吓得砰的一下就摔了茶杯,一蹦蹦到两人之间,拦住了沈北亭急声道。“师兄!师兄!你不要惹她生气!她是妖精呀!”
“你……”清姑一下子就愣住了,一身的傲气仿佛烟消了一半。
“我……”说了两个字又没有话了,咬着嘴唇狠狠地看了两人一眼,清姑身形一闪便化作了一道光消失了踪迹。
“哼!”沈北亭余怒未消,拉住了江竹溪的手道。“既然她是院子里那棵梅树,那这屋子也不必住了,跟我到京兆府去!”
他的话才落下,便有三道声音同时道:
“不行!”
沈北亭气恼地问:“为什么?”
桑迟最先说道:“我晚上要跟你睡的,中间加一个人不舒服!”
“……”沈北亭蓦地红了脸,气势一下子没有了,小声叫道。“桑迟!”
“干嘛?”桑迟皱眉道,“我说的是实话呀!”
“这个且不说,”谢洛城笑道,“府中诸多要事,年关来临,更是事务冗杂,怎能留外人?更何况,你想叫这位小公子看我捉妖么?要是桑迟忽然怎么了,吓到他怎么办?”
“这……”沈北亭暗自思量,不得不承认。“似乎也是。”
他无奈地转头望向江竹溪,江竹溪也道:“这……这宅子我不能不住,要是我不在,三姑他们就要来住了。我……我不能……”
沈北亭左右为难。
一边是这宅子确实需要江竹溪镇着,否则便要没了祖产。另一边却是那梅花精蛮不讲理。若是她再不许人进来探望,那怎么办?若是她将竹溪怎么了,又怎么办?师父待他恩重如山,他怎能叫师父唯一的孩子有什么闪失?
“北亭不必担心,”谢洛城仿佛知晓他心中所想一般,笑道。“这位梅花精初初修成人形,法力不高,想取人性命,只怕还要费一番力气。待我在小公子身上下个防身的咒术,那小花精想伤他都难。你便放心吧,若是还担心,那便来这边住下吧。”
沈北亭叹了口气道:“怎能住下?眼看着便是年关了,府中事务一堆一堆的。”
“总之你不必担心啦!”桑迟叫道,“这小书生命中有个大劫,全靠那梅花精撑过去的。你若是将小书生弄走,只怕还是害了他呢。”
“命中大劫?那是什么?”沈北亭大惊,“要不要紧?”
“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就是知道了也不能说呀。泄露天机是要罚天劫的,我不想遭雷劈。五百岁的时候……”桑迟白着脸打了个抖,说道。“总之你不必担心,有梅花精在就没事。”
“可……”沈北亭说了个字,只能叹息道,“那……洛城给小师弟下个防身的咒术吧。”
谢洛城点点头,手指拈诀,口吐法咒,一道光线萦绕在江竹溪身上,待光芒消失便道:“好了。”
沈北亭不懂神鬼之事,但相信谢洛城和桑迟,见两人点头,那便不再说话了。一旁许久未出声的楼向寒见状说道:“既然事情已解决,那便回去吧。”
沈北亭听到坊外头已经在敲第三波暮鼓了,也只能点头,拉着江竹溪的手叮嘱道:“遇到事情了,记得来找我。”
江竹溪点点头,眼里满是不舍,希望沈北亭留下来却又不敢说。将一行人送到门口,眼睛里泪汪汪的想去拉沈北亭的袖子,又不敢拉,只能低头望着地面。
谢洛城看着不由得就心软了,取出一只纸鹤道:“呐,这个给你。”
“嗯?”江竹溪仰头望着他,疑惑不解。
谢洛城笑道:“这个是可以飞的,等你有性命之忧时,它便会飞到京兆府找我们,你的师兄就会来救你了。”
“真的?”江竹溪惊喜得一下子睁大了眼,喜滋滋又小心翼翼地接过纸鹤藏在袖子里,对谢洛城道。“你真好,谢谢你!”
谢洛城伸手拍拍他的头,便和众人一起走了。小书生站在门口,想到自己又要和妖精住在一起,难过得想哭。
惧…菩萨蛮…03 【03】
深夜,京兆府里还有三盏烛火,一张疲惫的脸从堆满案牍的桌子后抬起。沈北亭往后一靠,闭上眼仰起头长长地叹了口气。
怎么还是有那么多事情……
起身踱步到窗前,打开窗扉,才发现外头的雪已经停了,因为化雪的缘故,天气比漫天飞雪时还冷上三分。沈北亭因屋子里燃着炭火,身上只有锦袍,没披狐裘,给冷风一吹,饶是他有深厚的内功底子,也不禁抖了一抖。
这么冷,不知道小师弟怎么样了……
朝廷的规定是十日一旬,自那日后便要等到十日后才能过去,今天才是第三日。要是往常还能在傍晚去一趟,但是现在事情繁多,每每忙完,都已是深夜。长安城越是到年关宵禁越严,他不敢去冒险。要是被金吾卫发现了,京兆府的脸面也不用要了。
可那头实在是叫人放不下……
沈北亭皱起眉。
“北亭……”
是桑迟。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沈北亭转身,只见那白衣的圆眼小少年提着一个食盒笑嘻嘻地掀了帘幕走进来。桑迟看了一眼那几乎连枝笔都放不下的书案,很干脆地就铺了垫子在炭火边坐下,仰头望着沈北亭。“北亭北亭,过来吃宵夜!”
沈北亭点点头,走过去坐下。桑迟将食盒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摆了出来,“这个是红豆糕,洛城做的………洛城居然还会做糕点!我还以为他只会吃楼木头做的栗子糕呢。这个是甜米酒,我跟洛城学做的!你尝尝看!”
沈北亭低头尝了一口,笑道:“嗯,不错,很好喝。”
“真的吗?”桑迟凑到他面前仔细看,忽然皱眉道,“你骗我,你又不开心,哪里好喝了?”他说着自己也灌喝了一大口,咕噜就咽了下去,嘀咕道:“奇怪,不难喝呀,怎么喝着还能皱眉呢?”
“北亭,”桑迟忽然变成了白猫跳到沈北亭的膝上,两只前爪搭着沈北亭的衣襟,歪着头仔细打量。“奇怪,你为什么不开心呢?是因为楼木头要你做的事情太多了吗?”
沈北亭没料到他的感觉如此敏锐,愣了一愣,摇了摇头。“没有,每年这时候的事情都是一样多的。”
“那为什么……哦!”桑迟恍然大悟又有些不高兴地说道,“你担心小书生啊?”
沈北亭愣住了,没有说话。
“真的是哎……”桑迟眯了眯眼,滚下地变回了人身,半跪在沈北亭面前,拍了拍沈北亭的头道:“北亭不难过,宵禁又怎么样?乖乖的吃完宵夜,桑迟带你去看小书生!”
“噗……”沈北亭被他这语气闹得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这是要干什么?”
“哄你开心啊。”桑迟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以前我在家不开心的时候,蹲在我娘肩上不肯下来,我娘就是这么拍着我的头跟我说:迟儿乖乖的,娘亲等下做完事情就跟迟儿玩哦。”
他拉着沈北亭的手继续一本正经地说:“所以北亭也乖乖的吃饱了吧,我带你乘云飞到小宅子去看小书生。你是不是担心小书生被小梅花精欺负?没关系,等等我们去看,要是小梅花精欺负小书生,我就帮你打她!”
沈北亭被他逗得一笑,拿了红豆糕来吃。
红豆糕很香很甜,应该是洛城担心向寒熬夜坏了身子特意用心做的。他吃着就这么好吃,向寒吃了只怕更美味吧?或者这是因为是桑迟带过来的,才觉得比街上卖的好吃?
“嗯嗯,这样就对啦!”桑迟跳起来找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