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毛情史-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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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得下那么多的水,也真是不可思议。
过了不久,这个灌足水的女人蹒跚爬起来,慢慢往我们的方向走来。
她蹲在沙地上开始排泄,肚内泻出了无数的脏东西,泻了一堆,她马上退后几步,再泻,同时用手抓着沙子将她面前泻的粪便盖起来,这样一面泻,一面埋,泻了十几堆还没有停。
等这个女人蹲在那里突然唱起歌时,我忍不住哈哈大笑特笑起来,她当时的情景非常滑稽,令人忍不住要笑。
荷西跳上来捂我的嘴,可是已经太迟了。
那个光身子女人一回头,看见石块后的我们,吓得脸都扯曲了,张看嘴,先逃了好几十步,才狂叫出来。
我们被她一叫,只有站直了,再一看,那边帐篷里跑出许多人来,那个女人向我们一指,他们气势汹汹的往我们奔杀而来。
、“快跑,荷西。”我又想笑又紧张,大叫一声拔腿就跑,跑了一下回头叫:“拿好照相机要紧啊!”
我们逃到吊下来的绳子边,荷西用力推我,我不知道哪里来的本事,一会儿就上悬崖了,荷西也爬了上来。
可怖的是,明明没有路的断崖,那些追的人没有用绳子,不知从哪条神秘的路上也冒出来了。
我们推开卡住车抡的石块,绳子都来不及解,我才将自己丢进车内,车子就如炮弹似的弹了出去。
——摘自三毛《沙漠观浴记》
多么的惊险、刺激!
好在二人最终平安归家,毫发未损。只是当初吊着绳子下崖的时候,因为怕滑,三毛将鞋脱在崖上。后因逃命要紧,来不及拿走,让三毛痛惜不已。
不过,事情并没有完结。一天荷西下班回来,被一个沙哈拉成人堵在了门口——“听说最近有个东方女人,到处看人洗澡,人家说你——”那个沙哈拉威人试探的问荷西。
“我从来没听说过,我太也从来没有去过勃哈多海湾。”荷西正在回答他。
我一听,天啊,这个呆子正在此地无银三百两了,连忙跑出去。
“有啦!我知道有东方女人看人洗澡。”我笑容可掬的说。
荷西一脸惊愕的表情。
“上星期飞机不是送来一大批日本游客。日本人喜欢研究别人怎么洗澡,尤其是日本女人,到处乱问人洗澡的地方——”荷西用手指着我,张大了口,我将他手一把打下去。
那个沙哈拉威朋友听我这么一说,恍然大悟,说:“原来是日本人,我以为,我以为”他往我一望,脸上出现一抹红了。
“你以为是我,对不对,我其实除了煮饭洗衣服之外,什么都不感兴趣,你弄错了。”
“对不起,我想错了,对不起。”他又一次羞红了脸。
等那个沙哈拉威人走远了,我还靠在门边,闭目微笑,不防头上中了荷西一拍。
“不要发呆了,蝴蝶夫人。进去煮饭吧!”
——引自三毛《沙漠观浴记》
第三件趣事:
拍照(沙哈拉威人中的游牧民族称之为“收魂”)。
最最有趣的拍照是怎样的呢?
最最有趣的一次拍照,也是发生在大漠里。
我们在阿雍镇不远的地方露营,有人看见我们扎好了帐篷,就过来攀谈。这是一个十分年轻的沙哈拉威人,也十分的友善,会说西班牙话,同时告诉我们,他以前替一个修女的流动诊疗车帮过忙,他一再的说他是“有文明”的人。
这个人很喜欢我们收他的魂,客气的请荷西把衣服交换给他拍照,又很当心的把荷西的手表借来戴在手上,他把头发拢了又拢,摆出一副完全不属于自己风味的姿势,好似一个土里土气的假冒欧洲人。
“请问你们这架是彩色照相机吗?”
他很有礼貌的问。
“什么?”我唬了一大跳。
“请问你这架是彩色照相机吗?”他又重复了一句。
“你是说底片吧?相机哪有彩不彩色的?”
“是,以前那个修女就只有一架黑白的,我比较喜欢一架彩色的。”
“你是说软片?还是机器?”我被他说得自己也怀疑起来了。
.“是机器,你不懂。去问你先生,他手里那架,我看是可以拍彩色的。”他渺视了我这个一再追问的女人一眼。
“是啦!不要动,我手里拿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天然十彩照相机。”荷西一本正经的举起了手拍下了那个青年优美的自以为文明人的衣服和样子。
我在一旁看见荷西将错就错的骗人,笑得我把脸埋在沙里像一只驼鸟一样。
抬起头来,发觉荷西正对着我拍过来,我蒙住脸大叫着:“彩色相机来摄洁白无暇的灵魂啦!”请饶了这一次吧!”
——引自三毛《收魂记》
第四件趣事:
“素人渔夫”。
一天,三毛闲着没事,将荷西半年来一共赚到的钱算了算,数目还不小,于是二人当天晚上跑到沙漠里最好的饭馆一国家旅馆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国家旅馆的饭桌上摆放的是:上好的红酒,海鲜牛排,四人份的大明虾,四人份的冰淇淋蛋糕;第二天晚上,三毛和荷西的家中的饭桌上摆放的是:一个圆圆的马铃薯饼,一个白面包,一瓶白水。原因是半年赚的钱不算少,花出去的钱也很多,几乎没有什么积蓄留下来。为了不至于到入不敷出的地步,一次挥霍之后通跟着的便是十次省吃俭用。
为了省钱,荷西建议取消朋友聚会,开车出去旅行也不要再干。但是,沙漠的环境已经很折磨人,人若还要自苦,日子还怎么过得下去?
最后三毛建议出去跑跑还是要照常,但是不去内陆,改去海边,因为可以捉鱼来做咸鱼晒干,既可以省菜钱,又可以抵汽油钱。这个建议得到了荷西的赞同。
第一次周末探险,满载而归,热情善良的荷西夫妇却全用来请客了——那个周末初次的探险,可以说满载而归。
回家的路上我拼命的催荷西。
“快开,快开,我们去叫单身宿舍的同事们回来吃晚饭”、“你不做咸鱼了吗?”荷西问我。
“第一次算了,请客请掉,他们平常吃得也不好。
荷西听了很高兴,回家之前又去买了一箱啤酒,半打葡萄酒请客。
——引自三毛《素人渔夫》
不说省还好一些,有多少便花多少,不去计算它便不觉得心痛。心里一存了“时的念头,对花销便会敏感起来。
又想有积蓄,又不愿节俭的荷西夫妇该怎么办呢?
“干脆捉鱼来卖!”
这次是荷西痛下决心。
好,钱不是省下来的,是赚来的。夫妇两人说干便干。
“过去巴黎有群人,平日上班做事,星期天才画画,他们叫自己素人画家。我们周末打鱼,所以是素人渔夫。”
什么事情,一碰到钱,和钱联系起来,就变味了,捉鱼也是如此:为了玩乐,再累也是愉快的;为了钱,辛苦便是纯粹的,乐趣是感觉不到了。
初试身手,两个“素人渔夫”便累得不行,捉鱼的时候,还想着生活的重担,不累才怪!宄?点多,太阳刚刚上来不久,我们已经到了高崖上。下了车,身后是连绵不断神秘而又寂静的沙漠,眼前是惊涛裂岸的大海和乱石,碧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雾,成群的海鸟飞来飞去,偶尔发出一些叫声,更衬出了四周的空寂。
我翻起了夹克领子,张开双臂,仰起头来给风吹着,保持着这个姿势不动。
“你在想什么?”荷西问我。
“你呢?”我反问他。
“我在想《天地一沙鸥》那本书讲的一些境界。”
荷西是个清朗的人,此时此景,想的应该是那本书,一点也差不了。
“你呢?”他又问我。
“我在想,我正疯狂的爱上了一个英俊的跛足军官,我正跟他在这高原上散步,四周长满了美丽的石南花,风吹着我的乱发,他正热烈的注视着我——浪漫而痛苦的日子啊!”我悲叹着。
说完闭上眼睛,将手臂交抱着自己,满意的吐了口气。
“你今天主演的是《雷恩的女儿》?”荷西说。
“猜对了。好,现在开始工作。”
我拍了一下手,去拉绳蝇子,预备吊下崖去。经过这些疯狂的幻想,做事就更有劲起来,这是我给枯燥生活想出来的调节方法。
“三毛,今天认真的,你要好好帮忙。”荷西一本正经的说。
我们站在乱石边,荷西下去潜水,他每射上来一条鱼,就丢去浅水边,我赶快上去捡起来,跪在石头上,用刀刮鱼鳞,洗肚肠,收拾干净了,就将鱼放到一个塑胶口袋里去。
刮了两三条很大的鱼,手就刺破了,流出血来,浸在海水里怪痛的。
荷西在水里一浮一沉,不断的丢鱼上来,我拼命工作,将洗好的鱼很整齐的排在口袋里。
“赚钱不大容易啊!”我摇摇头喃喃自语,膝盖跪得红肿起来。
过了很久,荷西才上岸来,我赶快拿牛奶给他喝,他闭上眼睛,躺在石块上,脸苍白的。
“几条了?”他问。
“三十多条,好大的,总有六七十公斤。”
“不捉了,快累死了。”他又闭上了眼睛。
休息够了,我们分三次,将这小山似的一堆鱼全部吊上崖去,放进车厢里,上面用小冰箱里的碎冰铺上。
——引自三毛《素人渔夫》
捉鱼捉得如此辛苦,卖鱼也卖得并不轻松。
无商不奸。可惜三毛和荷西都是厚道人,只知道诚诚实实,浪浪漫漫地过日子,一点经济头脑也没有。
第一批鱼卖出去,只赚回一张一千多块的收帐单,而且赚得羞羞答答的——车经过国家旅馆城堡似的围墙,我灵机一动,大叫——停——。
荷西煞住了车,我光脚跑下车,伸头去门内张望。
“喂,喂,嘘——。”我向在柜台的安东尼奥小声的叫。
“啊,三毛!”他大声打招呼。
“嘘,不要叫,后门在哪里?”我轻轻的问他。
“后门?你干嘛要走后门。”
我还没有解释,恰好那个经理大人走过,我一吓躲在柱子后面,他伸头看,我干脆一溜烟逃回外面车上去。
“不行啦!我不会卖,太不好意思了。”我捧住脸气得很。
“我去。”荷西一摔车门,大步走进去。好荷西,真有种。
“喂,您,经理先生。”
他用手向经理一招,经理就过来了,我躲在荷西背后。
“我们有新鲜的鱼,你们要买不买?”荷西口气不卑不亢,脸都不红,我看是装出来的。
“什么,你要卖鱼?”经理望着我们两条破裤子,露出很难堪的脸色来,好似我们侮辱了他一样。
“卖鱼走边门,跟厨房的负责人去谈——。”他用手一指边门,气势凌人的说。
我一下子缩小了好多,拼命将荷西拉出去,对他说:“你看,他看不起我们,我们别处去卖好了,以后有什么酒会还得见面的这个经理——。”
“这个经理是白痴,不要怕,走,我们去厨房。”
厨房里的人都围上来看我们,好像很新鲜似的。
“多少钱一斤啊?”终于要买了。
我们两人对望了一眼,说不出话来。
嗯,50块一公斤。”荷西开价了。
“是,是,50块。”我赶紧附和。
“好,给我十条,我们来磅一下。”这个负责人很和气。
我们非常高兴,飞奔去车厢里批了十条大鱼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