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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背后(完结) txt-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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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三人当年攀爬这树无数次,过了四年,左昀还是手脚灵活,倒是贺小英好几次蹬不住脚,差点滑落下去,还没爬到树叉之间,只听左昀在上面低低地叫了出来:“天!”

贺小英道:“嗯?”左昀伸出一只手拉他上去,另一只手从树叉当中的窟窿里提起了一件东西来,在夜色里发着暗暗的光,猛一看真像拎起了一只黑猫,贺小英吓了一跳,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只公文包。

“皮质不错呀难道是赵根林藏在这里的吗?”贺小英接过皮包摸了摸,里面鼓鼓囊囊:“好像是钞票喔”

左昀哗地扯开了拉链,一捆一捆的钞票袒露出来,饶是他们两人,也不由看得心脏一阵猛跳。钞票上面有一张折叠的纸,摊看一看,是赵根林写的信。贺小英打着了打火机念了起来:

“小英,左昀:

我知道你们最后会发现这个秘密的。我杀掉江勇时,在他身上捡到这个包,包里有很多钱,真是太多了。我想,我是逃不了一死的,这个包我要留下,里面的人民币请替我交给父母,让他们给哥哥们娶个好媳妇,把房子翻修,让我娘把腿治好。外币他们不好用,也不会用,算我送给小英的结婚贺礼。包里还有几件首饰,送给小昀,我从来没送过礼物给你。这辈子有你们两个朋友,是我最快乐的事,在地洞里的每一分钟,都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时光。不会有很多人体验过我们那么好的感情的,在它面前,爱情都变得虚假、苍白、矫情。因此我死而无憾。

看一看天空,我在最亮的那颗星星上笑呢,请为了我,亲吻,和相爱。

根林”

左昀无力地在树干上坐了一会儿。

贺小英把包里的钞票都拿了出来,才看到了底下的首饰盒,伸手拿起,是个长方形的匣子,打开一看,一只戒指、一副耳环和一条项链,白金镶嵌的钻石在火光里闪闪发亮。仔细一看,项链坠子的反面还篆刻着:J。L

“这是江勇送给李三爱的吧。”左昀看了懒懒道,她所要的完全不是这些:“包里有没有其他东西了?账册?本子?信函?”

贺小英又翻了翻包:“还有一枝钢笔,其他什么都没了。”

“钢笔?”左昀愣了一下:“江勇那种人包里放笔做什么?是赵根林的吧?”她伸手把笔拿了起来。

拿起来就什么都明白了。

这是枝录音笔。

左昀试着把录音倒回去一段,再按了一下播放键,传出了一个格炸炸的大嗓门,听起来情绪十分激动:“拿齐大元压我也没有用!老子谁的账都不买!我替你们卖命已经卖够了,北城拆迁把老子骨头都累断了,老子要回家结婚抱孩子过安分日子,不是老子去北城打砸抢烧的,北城那帮孙子能乖乖搬吗?你们给的那点补偿金连猪圈都不值!我算过,北城一整个工程公司至少净赚1亿!就给我这点渣渣?打发狗还要丢根骨头呢!”

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插进来:“没说只分这点给你只要你答应东城接着做该分的自然就分”

“放屁!”大嗓门炸膛了:“我操你妈的马春山,你就会舔齐大元的腚沟子,东城我没那么本事啃下来,那田三我做了他三次都没碰到他一根毫毛,我自己倒伤了六个兄弟!你有本事你去扛,东城我不做!”

“你说不做就不做?当初说得好好的为一个小骚B你就想拆伙不干?”突然响起一个尖细的女音。

“你才是个骚B呢,未必齐大元和你悃过觉你就高贵些就是金B啦?我告诉你们,以前所有的黑账我都有底本,看到这是什么了不?录音笔!都把老子当傻B玩,老子早就提防你们了!录了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也不要多,分我1200万!200万我要打发兄弟,1000万老子够过下半辈子了后天上午9点之前,不把钱转到我账上,大家一道玩完!”

门锁打开的声音,低沉的男人声音和女人声音同时急着喊:“江勇!江勇!”

“砰!”门摔上了。

“喀哒。”录音笔关上了。

左昀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贺小英早听呆了,跟着也长长地吐了口气,注释了一句:“那女的声音我听出来了,是吴扣扣。”

左昀道:“猜也能猜到。”她动手把所有的东西都塞回公文包里:“我们该回去了。”

贺小英却赖着不动,左昀横了他一眼:“干吗?”

“你忘了一件事。”他嘻嘻地说,抖了抖手里的信。

左昀没好气地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拉到自己跟前,灵巧轻快地在他嘴唇上啄了一下,他敏捷地抱住了她,不让她再次逃脱,深深地,将蓄积了七年的温柔都倾注在这个亲吻里。星空晃动着,像荡漾的湖水,要倾倒下来,而他,虽然稳稳地站在大地上,却再一次升起了要溺毙、沉没、坠落向无垠的虚空之感。

赶到家时,左君年和刘幼捷还没回来,打电话一问,已经下了高速,马上进城。左昀到底是按耐不住激动,问道:“爸爸,你最想要一件什么礼物?”

左君年哈哈大笑起来,声音依然爽朗:“我现在最想好好洗个热水澡,然后好好吃一碗东城的片儿汤泡大炉烧饼!”

左昀抿嘴笑道:“片儿汤和大炉烧饼都买了的,洗澡水我马上就去给你放,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个会让你大大、大大、大大惊喜的礼物!”

左君年假装吃惊道:“是嘛!那我可真大大、大大迫不及待了”挂了电话,左君年朝妻子睐睐眼:“这丫头还以为我不知道她和小英的事吧还要给我惊喜,一会看我吓她一下,就说绝不接受贺仲平的儿子!”

刘幼捷白了他一眼:“关了这么久,还是颠三不着四!”

车子很快进了南城区,开进机关宿舍小区,到得楼下,却见自己家所在的那栋公寓楼一片漆黑。

“不会吧?机关小区也会停电的啊?”左君年把头伸出窗外说。

下了车,见总电表旁电工正在抢修,左君年停下来好奇地道:“哪里坏了?”

电工道:“不是大问题,触电保安器跳掉了,马上就好。”说着,将保安器上的电闸推了回去。

公寓楼刷的亮了个透,刘幼捷笑道:“也罢,这就叫否极泰来吧。”

话音未落,楼里响起了一声凄厉至极、无法形容的呼喊。

“救命啊!!!”一个男人似乎用尽了全部力量、灵魂都绽放出声带喊了出来:“快来救命啊!!!”

刘幼捷左君年都齐齐站住了,抬头搜索声音是从几楼来的,那电工也仰头朝上看,第二声呼叫:“来人啊!!!”已经惊动了整个公寓楼,连对面的楼里都有人打开了窗户。

声音因为极度激烈已经走样,刘幼捷听得心里却猛然一个寒噤,正待确认,又一声吼叫穿透了他们的耳膜——乃至心脏:“昀!!!”

“昀!!!”

他应是在叫“左昀!!!”,但极度悲痛下的口齿吃掉了前面的“左”字音,乍一听像是一个人在吼着“云!!!”

左君年听到第三声才辨认出来,大吼一声,拉开楼道门,朝三楼狂奔,刘幼捷扶着墙壁,险些摔倒,定了定神,才追了上去,闯进家门,只见客厅、厨房、浴室的灯都亮着,贺小英疯狂的咆哮声在浴室里回荡。

“左昀!!!”

她冲了过去,浴室门里门外都是水,滑了她一个趔趄,她扑倒在地上,女儿惨白如纸的脸撞进眼里,一股可怕的焦味熟悉又陌生地弥漫在浴室里。

左昀躺在一滩水里,衣服都已经湿透,贺小英抱着她的肩膀狂乱地摇晃着:“左昀!!!”她的身体随之而晃动,一只胳膊毫无力量地垂挂在地上,整只袖子都变得焦黑,袖子里拖在地上的一只手也已经变成了黑色。

刘幼捷一把推开贺小英,抢过一条毛巾,垫在女儿的脖颈底下,捏住她的鼻尖,俯身朝她苍白青紫的唇间吹进空气,然后撕开她的上衣,开始做心脏按摩。吹三口气,按压两下,再吹三口气,按压两下,吹三口气,按压两下,女儿的嘴唇分明在一丝一丝地凉下去,但她只作不觉,吹三口气,按压两下,一丝不苟地按照自己所学的电击伤急救术反复做下去,做下去,做下去。

贺小英看到刘幼捷和左君年,稍稍恢复了神智,指着浴缸,说出了刚才发生的一切,语句凌乱,却已经足以让人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去放水,灯忽然就黑了,我听到她摔倒,进去了什么也看不清,水龙头在地上乱跳水到处喷,我关上了水,我以为她滑倒了,她不说话,后来灯亮了,我看到她的手”

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了,刘幼捷像是什么都没听到,抬头对跟进来的电工、邻居说了一句:“打110,120。”便低下头去,一次又一次地吹气,按摩,吹气,按摩。

左君年看着他,那张眼泪滂沱的脸像是成了沼泽,而他的目光陷入其中,没有任何力量可以移动分毫。他怎么有力量把目光移到地上的妻子和女儿身上?被关押的这些日子里,他最渴望见到的就是她狡黠可喜,和清脆如铃的笑,随身带的钱包里放着一家三口的照片,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后来办案的人把照片也没收了,他就闭上眼睛,一点一点回想她出生的日子,蹒跚学步的样子,肉乎乎的腮帮笑出来的小酒窝,生气了跺着脚嚷嚷,长大了那清秀标致的眉目,握着笔在采访本上刷刷写字的手

现在她在那儿了。

在他的脚下。

被关起来之后,他什么最坏的都想过,甚至想过自己会不明不白地死在狱中,只遗憾临行都没有能再看她一眼,却怎么也没想过,灾难会落在她的身上她几乎还没有开始生活。

本来该躺在那里的是他。

现在他已经躺在那里了。冰冷潮湿的地上。

站着的只是他的躯壳,整个灵魂,生命,未来,梦想,都在那地上。

门里门外,人声嘈杂。医生来了,警察也来了。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

一个医生上前扶住刘幼捷,另一个从她手里把女儿接了过去。他利索地解开她的衣服,检查电流留下的伤口。

强大的电流从电热水器里某个电线上漏进了水箱,再透过水龙头,和金属的软管,一瞬间穿透了她整只胳膊也击穿了她夏花般绚丽的生命。

贺小英痴痴地看着她,可怕的一道电灼伤从胳膊一直延伸到她的肩膀和胸脯之间,黑色痕迹宛如鞭痕和洁白无瑕的肌肤成了鲜明恐怖的对比。

他闭上眼睛,她所承受到的那一瞬间的闪电过心的裂痛无比清晰地一次又一次地打在他心上。她像天使,在飞翔的瞬间,被闪电击中了洁白的羽翼,才堕入这黑暗、卑鄙、可耻的尘世。

医生把她抬到卧室的床铺上,继续按摩,接上呼吸机,注射强心剂。

刘幼捷梦游似地跟到女儿身边,静静地看了一会儿,没有任何先兆地一头栽倒下去。
58 尾声2006…07…03 13:39:19     网友评论 3 条  有好一会儿,左君年总觉得自己是站在旷野之上,人们像呼啸的风在身边来来去去。又一会儿,觉得自己是伫立在海滩边,一浪又一浪的人卷过身边。模糊而混淆的意识辨认出了几个人,程怡?卢晨光?他看到程怡用手压住额头在哭,但那只是从姿势上看出来的,他听不见任何声音了,世界里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看他哭得肩膀不停地发抖,头皮涨得通红,他很想安慰他,可心里空落落的,想不起任何连贯的话语。

 

人浪卷过,几个黑色的制服人匆匆地晃过眼前。

一个面容憔悴的老黑衣人靠近他,手里晃动着一样东西,大声朝他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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