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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背后(完结) txt-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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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问问,看过这两个小区,你们认为它们之间的差价是100块钱/平方米吗?”程怡厉声问:“1500元/平方米,你们都给我按着良心说说,谁会买!!!”

他的声音惊动了不远处正在晨练的居民;当发现是市长在现场视察拆迁户的安置工作时,整个小区顿时都炸了窝,各个楼道的门都开了,人们呼啦啦地蜂拥而至,连该去上班的都停下来不走了。

“程市长,到我们家看看!从搬进来起,卫生间就在漏水!”

“程市长,看看我们这栋楼,墙上的缝能伸得进一根手指!”

“我们家的实际面积比合同少了3平方米还多呢!”

在轰炸一样的申诉声里,程怡狠狠地剜了拆迁办副主任贺小飞一眼。好像是要数落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跟随视察的电视台记者兴奋极了,一副惟恐天下不乱的嘴脸,架着机器,跑前跑后,拍个没完没了,而几家报纸的记者则一脸凝重,跟在程怡左右寸步不离,恨不得把程怡市长的每一句重要指示都记录下来,昭告全市。记者们见惯了左书记豪放不羁的样子,程怡指点江山、挥斥方遒还是头一回看到呢。城建、拆迁、民生、市长关注——得,几大新闻要素都有了,好好做一做,今年送省送全国的评奖稿有了。

随行的干部们却都心事重重。谁不知道鑫昌的拆迁安置有问题,而且问题大了去了,比黑洞还深不见底呢,但黑洞你敢去探么?黑洞之所以是黑洞,就在于它巨大的、无形的力量,一切物质碰上了它,都要被吸纳、分解、消融为基本粒子,连光都无法逃脱!别说一艘小小的探险飞船了!

程左一派看来是准备大动干戈了。

原来暗流涌动的白绵政局,终于烽火四燃。

你程怡胜算能有几成呢?市政府办的秘书在登记着数据时想着这个问题,贺小飞也想着这个问题,马迎风和马春山也想着这个问题。

程怡自己也想着这个问题。

过去一个星期里,左君年秘密派人明查暗访,搜集了北城小区的大量资料,而今天的市长现场办公会,卢晨光也抽调了各媒体的精兵强将,都是些有风骨的刺儿头,和省、甚至中央的官方媒介都有密切联系的大牌记者,准备一举先在舆论上先声夺人,然后进一步深挖广掘。

鑫昌房地产开发公司也派了人来参加现场办公会,一看就是个专业箭垛子,只带了一副耳朵,无论别人说什么,都赔着笑嗯嗯哈哈,连声说,老总从美国一回来,我马上汇报,敦促解决。


不过,这一切的一切,仅能起到一个敲山震虎的作用。

查到最后,顶多鑫昌公司出来顶缸,承认质量不过关,适当退赔部分损失给拆迁户,如果公司耍无赖,回一句没有钱,这些退赔款都会变成空头支票。鑫昌开发的北城楼盘都已经售卖,东城正在拆迁,根据左君年的可靠消息,他们在白绵的银行户头里根本就没多少资金,一旦翻脸走人,白绵市政府根本没有任何筹码可以扣住这家房地产公司。

更糟糕的是,城建局也好,拆迁办也好,这会当着他程怡的面都虚心下气,满口说解决解决,等到现场会一结束,各部门自有默契,暗箱操作里来来往往,自然会帮鑫昌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明明补偿金没发放到位,他们会说,基本到位,明明居民的房子还在漏水,他们会在报告上言之凿凿地说修缮完毕。甚至明明鑫昌是个皮包公司,注入的资金只是在白绵的地面上调了个寸头,他们还会欢欣鼓舞地说,我们吸纳外资XXXXXXXXXXX元。就算他这个当市长的亲力亲为,看守在这间小区,亲眼看所有问题解决,那么其他小区呢?整个北城有二十个小区,东城还在拆迁。而建筑行里的猫腻太多了,他程怡现在能抓出来的,还只不过是其中的一些毛皮所能解决的,也不过是一些毛皮。

想到这里,程怡心里一阵悲凉。史书说,汉与外戚共天下,明与内宦共天下,清与狡吏共天下。到了现在的人民政府,当领导的还是无法避免被自己的助手愚弄的可能。英明如毛泽东,也只得感慨说:我所能影响的,只不过是北京周围很小的一点地方。

太阳升到了头顶,在小区里逐户访问的官员们都汗流浃背,喉咙嘶哑,这些年除了抗洪的那次,可真没再开过这么辛苦的现场会了。无论走进哪个楼道,都有十几双“热情”的手拉扯他们到家里去坐坐,这个小区里,普遍存在居住面积缩水,防水层泄漏,板壁太薄,隔音效果太差的毛病,其中更有几栋,被现场鉴定为危房,(虽然贺小飞和鑫昌的建设部主任一个劲朝那几个专家吹胡子瞪眼睛,结论还是立即就下来了)限令鑫昌公司在三天之内准备好房屋,让这些楼里的居民立即搬迁。

程怡翻了翻包里的人民来信,十来封信里申诉的问题都现场勘察过了,情况属实,只比文字表达得更为严重,只剩下一家在来信里说无房分配,住到马路上的贫困户还没找到。信上说他们流离失所,不得不住在某小区外的马路边,但刘林开车去找了一圈,没找到人。

程怡火了,左君年在前天明查暗访时还看到那户人家,怎么今天人就没了呢?

最后,几个居委会的老太太过来说了实话,昨天夜里城管上来了一辆车,把那一家子连帐篷都装上车,拖走了。

不到十分钟,城管局局长带着人赶了过来,连连道歉。

程怡反问道:“你们管理市容市貌也是恪尽职守,道歉做什么?我这个当市长的也是尽自己的责任,想问一问,你们把我的那六个市民和他们的家当丢到哪里去了?”

在几个城管的带领下,车队开到了城郊的垃圾场。

垃圾场边上的一块空地上堆着一堆杂物,几张塑料布盖在上面,勉强算是一个棚子,虽然用砖头压住了,还是在空旷的风里哗哗飘动。

还没走近,随风飘来了浓烈的臭气就激得大家打起了喷嚏,看这么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地走来,杂物堆边上坐着的几个男女都惶恐地站起身来。一个老头,一个老太婆和一个女人。女人的一只眼睛上蒙着厚厚的白膜,听着响动,茫然地把头转向来人,老头在老太婆的指挥下颤巍巍地也站了起来,脸上挂着痴呆的笑,惟一还算正常的是老太婆,只剩下几颗牙齿的嘴张成了一只黑洞,似懂非懂地听着赶上前的秘书给她解释。

“儿子是瘸子,开马自达呢,这会在城里拉客,晚上才回来呢。”她歉意地说:“媳妇去接小孩了,中午要回来吃饭的。”

程怡没有说话,看了看她身边那只折叠小圆桌上覆着的纱笼,里面墩着一碟子萝卜条和一碗豆腐汤,圆桌下面的一只小煤炭炉子冒着热气,看样子锅里面是饭。小塑料棚里还放了一张折叠的钢丝床和一堆木板、床架之类的东西。塑料布破了好几个大洞,阳光直射下来,无数纤细的灰尘像夏虫一般在光柱里旋转飞舞。

谁也没说话,空气像凝固了,每双眼睛都盯着程怡。程怡紧紧地抿着嘴,喉头剧烈地滚动着——几乎能听到他牙床摩擦的声音。过了好一会,也许只是几秒,他轻声问:“为什么没给你们安排房子?”

老太婆难为情地在围裙上搓着手,小声说:“我们实在拿不起钱”

他们家原来是两间小平房,加起来三十多平,拆迁后只能折算三万多元补贴,安置房里最小最便宜的房子也得将近十万,看着他们家惟一的电器——一台12寸的电视,像佛龛似的供在小床当中,任谁也知道,十万元对他们根本就是神话。

程怡转头瞪着贺小飞:“协议中不是说对特困户有一个特别的安置方案?”和鑫昌签订开发协议时,程怡曾经特别提出,北城区是老城区,又是城乡结合部,其中有一批民政局登记在册的低保户,肯定不具备重新买房的经济能力,因此要求协议中必须有解决特困户住房的条款。贺小飞曾经汇报说,鑫昌在建设规划中设计了两层楼的特困房,把没人要的一楼和顶楼砌成了五十平米一套的小套房,准备用以安置这一批拆迁特困户。

贺小飞当然知道原因所在,北城改造之后,楼盘卖得特别火,五十平米的小套也被人找了关系买走了,有现钱入账,谁还管这批穷鬼,鑫昌那边拿出了和补贴等额的一点钱,就打发了他们,但此刻要在市长面前说出来的话,那不是自己找死么。他只有尴尬地说:“我疏忽了,工作没做好,我下午一上班就着手解决。”

程怡咬着牙,凝视了他一会,大约是考虑到贺仲平的缘故,到底还是给贺小飞留了点体面:“我帮你出主意吧:一,安排他们一家住到市政府招待所去,房钱你负责,什么时候帮他们搬好家什么时候为止。二,安排他们一家住到你家去,可以替你省点开销,你觉得怎么样?如果你家房子小住不下呢,我帮你负担个把个人。”

贺小飞满头都是汗,没口子地应声:“我安排,我安排,我现在就安排。”

正说着,远处的土路上,一个女人骑着自行车,驮着一个小女孩过来了。隔着好远,就喊着问:“真的是程市长吗?”

她一阵风地骑到跟前,跳下自行车,转身把女儿从后座上抱了下来,看着那几个默不作声在帮他们收拾东西的干部,惊疑地看你看他,贺小飞赶紧说:“我们帮你搬家呢,下午就给你安排房子!”

女人不敢相信地看着程怡,忽然醒悟过来,身子就软了,膝盖一弯就跪了下去,小女孩被母亲忽然的举动吓哭了,不知所措地看着大人们,程怡急了,赶紧蹲下去拉扯那女人,不明所以的小女孩却一边哭着,一边也偎依在母亲身边,怯怯地跪了下来,小手拽住了程怡的袖子,细小的声音嗫嚅着哀求:“叔叔,请不要赶我们走”

这一下,程怡再也控制不住,两颗大滴的泪珠放肆地夺眶而出,电视台记者赶紧架上镜头,抢抓这个罕见的、真实的、感人肺腑的场面,自己也早已泪眼模糊,朦胧中,透过寻像器里他看到,脸色苍白如纸的市长转过头来,对着镜头,更是对着所有的干部,声音被痛苦压抑成颤抖的喑哑:“说起来都是人民的公仆,现在主人住在这样的地方,我们有没有摸一摸胸口,自己的良心,都长在了什么地方!”

当天晚上,白绵市电视台新闻节目头条播出了“程怡市长走访慰问北城拆迁居民限期整改小区建设质量”的动态新闻,天知道新闻部主任和广电局局长审片时是怎么想的,程怡落泪的镜头竟然被放了上去,同期声也被清楚地一字不漏地播出,还打上了字幕。

平日收视率平平的白绵电视台,在这一刻,几乎被所有的观众锁定了。

而难得团聚的左昀一家,也坐在电视前一起收看这档新闻。

刘幼捷虽然已经听人描述过当时的情形,看到真实画面时,竟然也濡湿了眼眶,左昀又惊讶又佩服,握着嘴,还是叫出声来:“爸,程伯伯可是动真格了!”

左君年神情复杂地看着电视上的程怡,直到新闻结束,才轻轻说:“和老程比起来,我真惭愧啊。”

刘幼捷明白他的意思,六年前,初到白绵时,刚从美国进修回来的左君年锋芒何等毕露,何尝瞧得起程怡,他一开始就认定市长这个位置应该是他左君年的,他迫切地盼望能在一块土地上大展拳脚,治郡安民,实现毕生抱负。程怡的性格冲淡,观点保守,做事的节奏和他也不合拍,左君年心里不是没有鄙视过他胆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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