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饱食-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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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字形的屋顶两端都砌着砖烟囱。这种设计是将炉灶底下的烟道和土炕连在一起,利用做饭时的余热来取暖。这一带地方很少有汽车来,居民们以一种好奇和疑惑的眼光看着我们。
“现在居住在这里的人几乎都是战后从外地迁来的。他们没有遭受731部队的伤害。”
汽车从三屯离开,又进入了乡村道路。由于前一天夜里下过雨,没有扬起尘土,但是,汽车车轮却常在泥泞中打滑。不一会儿,来到一个住户比三屯更加稀疏的村子,这里是四屯。村子中央有一条到处是积水的道路,土墙、草屋顶的房子稀疏地坐落在路旁,马车不慌不忙地走着,鸭群横穿道路。这一地区的住房上看不到电视天线。
一批好像放学回家的小学生走过来。他们不同于中学生,肩上挂着一个手缝的布书包。他们穿着粉红色、红色、蓝色和黄色的上衣或毛衣,和穿清一色人民装的大人形成对照。
来到这一地区,未开垦的原野格外引人注目,使人感到中国地大物博。中国东北地区的秋高气爽,每个村庄都洋溢着和平的景象,似乎毫无731部队留下的痕迹。
但是,现在住在这里的人们,多半是战后从外地迁来的。从这一事实来看,被731部队夺走了故乡的人们,早已离散。
韩晓先生在他的文章中谈到731部队在战后平房区留下的“后遗症”时,这样写道:
“1945年日本侵略者投降前夕,为了消灭证据,他们炸毁了细菌工厂,向外散放了许多带菌的老鼠,引起鼠疫的流行。1946年6月,以原来的细菌工厂为中心,向西、北和西南方向呈扇状向外蔓延开来,当地出现了许多死者,平房完全荒芜,尸体遍野,人们在苦难的深渊里挣扎。真是惨不忍睹,到处都听到哭声,到处都是新坟。”
“今天的金星大队,那时是一个只有约400名居民的小村庄。在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内就死了四五十人。贫农刘忠的母亲,34岁,正是年富力壮的时候,有一天晚上突然发病,痛苦了整整一夜,没等天亮就死了。没等到送葬,其父亲也死了。这样,一家四口人,只剩下了不满一岁的刘忠和64岁的祖母两人。”
“靖富祥一家是三代共23口人的大家庭,几天之内就死了16口人,其中还包括5岁和2岁的孩子。”
“派来的防疫医疗队在群众的全力协助下,捕杀老鼠和跳蚤,注射预防针,还到各村镇指导防疫活动,取得了成效,制止了鼠疫的蔓延。”
在阳光灿烂、牧场般的平房周围,村庄荒芜,由于鼠疫而暴死的尸体遍地皆是,这种情景令人不堪想象。
今天上午我们进入的地壕内撒满了消毒粉。由此看出,当地的人们对37年前撒下的细菌至今仍然没有放松警惕。
我们乘车很快地转了一圈,看了这些情景,然后我和下里先生不约而同地在口字楼内的特设监狱旧址汇合在一起。
第04章 梦魇般的证词
731部队的沿革
9月19日上午10时,我们再次来到平房。这次再访的目的是听取韩晓先生研究731部队成果的报告,同时对平房区人民政府为我请来的,尚幸存的被原731部队强制征用过的劳务班的劳工进行采访。
昨天是对现场进行查证,今天决定听取证人的证词。
虽说昨天和今天一共只访问过两次,但是,却感到一种似乎在这里已居住过很久的亲切感。从1981年7月19日在《赤旗》报上开始连载以来,平房的地理情况巳在我们的脑海里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由于多次研究731部队设施“全图”,恐怕我们比当地的人更加熟悉731部队设施旧址的情况。事实上,我们常常被韩晓先生和当地有关人士问及:“这里是什么设施的旧址?”
继昨天之后,今天的天气仍然十分晴朗。我们聚集在区政府二楼的会议室里,出席人员大致和昨天相同,但多了四名证人。
“关东军731部队进驻平房以后给中国人民带来的灾难是难以计算的。今天,尽我们所知,谈一谈《恶魔的饱食》中没有写到的事实,作为谈话的中心。”韩晓先生首先开口,立即谈起731部队侵入平房的历史:
“1936年春天,关东军来到平房区开始测量土地,奠定了建设731部队的基础。当时,平房区有许多村庄,正黄旗、头屯、三屯、三家子、黄家窝、刘家窝和五屯等村庄。关东军在这些村子的中间修建了731部队的基地。
“关东军在测量土地以后命令刘家窝、黄家窝、头屯和五屯等共1638户居民限期迁走。每户平均20平方米,共强制征用32760平方米的土地。包括建筑面积和耕地面积在内,按中国的单位计算,约610垧(6。1平方公里,一垧为1万平方米。测量田地的单位各地都不同,东北地区一垧折合15亩,1亩为60平方丈)。在这片土地上,731部队修建了细菌工厂、机场、礼堂、宿舍和发电站等。”
“限1936年秋天之前迁出的有黄家窝,限1937年迁出的有刘家窝,限1938年阴历8月15日(公历9月15日)迁出的有头屯、五屯,并且扬言如到期不迁的话,就将统统烧掉。因为下达命令那一天正值中秋节,所以当地的人们记得很清楚。”
“征用土地之后,发了很少一点补助金,这点钱连地租都不够,更不用说补给土地了。从下达命令到迁走为止,黄家窝和刘家窝仅有半个月的时间,其他的村庄也有一个月的。”
“共令1638户人家迁走,结果,居民不得不去投亲靠友,其中545户人家无家可归。住在正黄旗五屯的340户人家迁往西北约1。5公里外的裴家窝。当时裴家窝只住着两户人家。”
“虽然迁往了这一地区,但是没有钱盖房子,只好在丘陵土坡上挖洞,搭上树枝,用野草做屋顶,被迫过着穴居的生活。一到夏天的雨季,洞穴就有坍塌的危险;到了冬天,则置身于严寒之中。”
“头屯的农民张兴宽,无处可去,只好在二屯西门外搭了一个三角形的架子,上面铺上木板、稻草,比马架(简易房)还不如。在这个仅有五六平方米的小棚里,有老父母、张家夫妇和三个孩子,三代共七口人挤在里面度日。”
“在平房区还有不少曾被强征到731部队劳务班当劳工的幸存者。”
韩晓先生说,为了不使当地对战争的记忆消失,他奔波在他们之间收集了不少证词。韩先生所调查到的731部队强制征用劳工的事实是活生生的:
“731部队对周围的村庄还规定:凡有18至55岁男子的家庭,每人每年至少服役四个月;有三个男子以上的家庭必须有一个人强制义务服劳役一年。”
“张兴宽家也接到了服劳役的命令。他一家七口人,就只有他一个劳动力。如果被强征去服劳役,全家就会饿死。他无可奈何,只好卖掉了仅有的家当,雇人替他到731部队去服劳役。”
“劳工有两类:一类是以工作为名从中国各地骗来的;另一类是从平房军事特区周围征用来的。”
“731部队对第一类人分文不给,而对后一类人支付很少一点工资。对全部劳工,不给予任何人权。加之731部队对中国劳工不合理的管理和残酷的压迫,完全不考虑劳工的死活问题。”
“1944年,从海城、大石桥和锦州运来约800名劳工。他们在货车里整整关了两天,到达平房时,已死了一人。”
“731部队称,发生了传染病要消毒,让劳工们脱光衣服,两天时间一直光着身子关在货车里进行隔离。把脱下的衣服放在锅中煮,等拿回来时,巳不能穿了。”
“在武装士兵的监视下,劳工们一丝不挂地被带到五屯。五屯有一间用苇席围起来的透风的大房间,把他们关在这里。当时快要进入严寒季节,在这个没有取暖设备的破草屋里,由于寒冷和营养失调,在10月和11月的两个月中间,劳工们由800人减少到200人。”
“活下来的劳工用土色的野生橡子面做团子来充饥;好的时候,掺上点玉米面,或用玉米面做成金字塔形的窝窝头来吃。只是为了填饱肚子,根本谈不上营养。”
“这些劳工置身于731部队劳务班残酷的管理之下。他们每天早上出工之前,要站队、点名,还让他们背诵日本国的‘国民训’。开始几年都是在全副武装的日本兵的监视下前往施工现场。基础工程结束以后,开始建设细菌工厂,这时劳工们没有身份证明就不能出入这里。”
“结束一天劳役回来时,门卫对劳工进行全身检查。在工地劳动时,不允许离开指定位置一步。”
“口字楼周围有围墙,不准中国人进入。因此中国劳工只能在‘严禁入内地区’以外的地方服劳役。在劳动中不允许在此附近步行或四处张望。”
“强制劳役经常置于日本兵的严格监视之下。1938年,他们为了进行肆无忌惮的罪恶勾当,在这里设立了军事特区,其面积达32。24平方公里。他们在这一地区实行了法西斯统治。凡是居住在军事特区的中国人,都必须有居住许可证。如果没有许可证,就被视为可疑分子,随其进行任何处置而不能进行争辩。”
“在军事特区周围都立有表示边界的‘界牌’。731部队就这样在中国的国土上建立了另外的国家。他们命令,经过军事特区的火车,必须在平房的前一站放下窗帘。凡是从窗户向外张望者都作为间谍而被逮捕。”
“如果详细地讲述731部队对居民进行法西斯统治的情况,需要很长的时间。”
一位曾在原田中班(动物班)工作过的劳工,现为平房区居民的黄国荣介绍了体验。
老黄是在田中班养马的饲养员。他劳动的马棚,位于口字楼的西南角。他在工作中,常常可以看到押送囚犯的汽车驶抵这里。据老黄的记忆,押送车每周星期六下午驶抵,汽车是深绿色的。
某星期六,他看到从押送车上下来了约20名囚犯。他们都被蒙着眼睛,带着手铐和脚镣。押送车有时从东门或南门进入口字楼。老黄常常亲眼目睹押送囚犯进楼时的情景,但是,却从来未见过从楼内走出一个人。接着,韩晓先生又讲了原工务班的劳工白武斌的体验。
白武斌看到过一辆满载高粱和蔬菜的马车停靠在口字楼前,然后由日本军队文职人员把货搬进楼内。
“从老黄和老白的证词来看,估计口字楼内关押着中国人,但是,里面究竟在干什么,是打听不到的。”
731式的“粪便刑”
同韩先生所讲情况相似,从原部队人员那里也听到了中国劳工的一些悲惨的故事。
负责731部队各项设施建筑工程的是日本特殊工业、铃木组、大林组等建筑公司。在口字楼东北的一角设有各企业的工地宿舍,工程结束以后,就当中国劳工的宿舍用。中国劳工的工种,分为翻译、木匠、场内物资搬运、农业、清扫和洗濯等,总人数约500人。
在那根奇怪的烟囱向南约100米处有一幢很普通的二层楼,这是秘密监视中国劳工的监视所。警备人员用望远镜监视劳工们。警备人员隶属于731部队总务部,称之为“中留班”。据说,监视所尤其注意的是在铁路线上劳动的工人们的举动。
有一次,一位年轻的中国劳工以为周围没有人看见,想掀开货车的席子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