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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璧求瑕-第24章

小说: 璧求瑕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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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陵晚摇了摇头,垂眸道:“我并不是那个传说中的东陵晚,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
  玉无瑕,尘不染,知逸无踪东陵晚。传说中的东陵晚应当是毫无尘垢的,绝足于红尘,是世外仙品,高岭清雪,无人可以攀折。可是眼前的东陵晚,美玉蒙尘,明珠含瑕,他幽幽地站在那里,依旧美丽安宁。
  “玉无瑕尘不染,王爷你可知道,你认识的雪落,不仅尘埃满身,泥足深陷,甚至……甚至背负着逆伦的罪恶。”
  “我知道。”时至今日,冷心岩早已释然,他看着凄楚的东陵晚,心口微微抽痛,走上前去,托起了东陵晚的下颔,看着那双令他沉迷的眼,叹了口气。“那日大雨,我在屋外。”
  “你……”
  “或许你真的不是尘瑕不染,可是在冷心岩心中,你终究是那个弹着蒹葭的在水伊人。”脑海中浮现出当日照水居的情形,轻雾妙曼中勾勒的身影,是冷心岩一生的魔障。
  东陵晚愕然,片刻之后,他避开了冷心岩的视线:“那王爷知不知道,哥哥杀人,是为了救我。”
  “我知道。”冷心岩自然知道,他只是惊骇于东陵晚亦知道此事。
  东陵晚似乎陷入一种回忆,眼神有些迷茫,轻声道:“我早在三年前就应该死了,可是那年弥留之际,哥哥忽然拿了一颗药给我,那颗药救了我的命,可那颗药的血腥味告诉我,哥哥杀了人。”
  冷心岩默然,静静地听着东陵晚诉说。
  “大概是去年,我跟踪哥哥,亲眼看着他杀了人。哥哥一直都瞒着我,我也一直都假装不知道。我也想要活下去,长长久久的,和普通人一样活着,陪在哥哥身边。如果不是你的出现,我和哥哥依然会这么相守下去,没有人会来打扰,没有人会知道真相,所以王爷,你知不知,我很恨你。”
  “我,知道。”冷心岩低声回答,却下意识地别过脸,不让东陵晚看到这句答案。谁都会有自私,若是让冷心岩自己在东陵晚和那些与之无关的人的性命中做出选择,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也如同东陵陌一般,即使十恶不赦,即使悖逆天地,也想把东陵晚留在人间。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东陵晚碎玉般的声音,一分分震碎了冷心岩的神思,他转过身走向窗边,窗外一池清水微波荡漾,他只是看了一眼,又注目于冷心岩,“王爷,晚儿最后问你一次,哥哥的墓,在哪里?”
  冷心岩怔立半晌,还是摇了摇头:“我答应过他,要好好照顾你,我不能让你去。”因为去了,也只是伤心欲绝。
  “无妨。”东陵晚看懂了他的唇语,泪水依旧肆虐,他的笑容却愈见明澈。伸出手来,东陵晚的掌心托着一颗殷红的珠子,只是瞬间的恍惚,他忽然将那珠子投出窗去,落入湖水隐没不见。
  “你!”冷心岩尚未反应过来,一直默然旁观的殊玉却惊叫出了声,已是阻止不及,他急怒交加地瞪着东陵晚,颤声道,“你没有吃最后一颗血玲珑?”
  三十六颗血玲珑,东陵陌用杀戮换来的生机。东陵晚淡漠地望了一眼殊玉,轻轻道:“是啊,没吃。”
  “你疯了!”殊玉怒道,“那是大公子用命换来的,你为何不吃!你不吃,如果三十六颗血玲珑少了一颗,你……我去找蛊,我……”到最后已是语无伦次。
  东陵晚看不清他说了什么,他只是平静地看着冷心岩,道:“少了一颗,我也活不下去,对不对?”
  冷心岩瞪大眼睛,脑中忽然一片空白。
  “哥哥若不在,这东西吃与不吃,又有什么分别?”双眉微微蹙起,东陵晚的身子欠了欠,似乎有些支持不住,他靠着窗棂勉强支撑,一丝痛苦逸入眼底,“我想活下去,原本就是为了和哥哥在一起。”
  血,毫无征兆地从东陵晚口中涌了出来。绯红的颜色夺目绚烂,绽开在素衣之上,东陵晚靠着窗棂跌坐下来,无力地攒着衣角,他毫无生气的脸庞若即将枯萎的花,苍白荏弱,似乎随时都会被风吹落。
  “雪落!”冷心岩惊慌失措地上前抱住东陵晚,却无法阻止喷涌的鲜血,如同一个月前的梦魇再度袭来,他心痛欲裂,“殊玉!”
  殊玉亦走上前来,三枚银针钉入东陵晚的胸口,东陵晚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默然看着冷心岩和殊玉,唇角依然带着淡漠的笑意。
  银针刺穴,殊玉又将一枚银丸纳入东陵晚口中,助他推平血气。好半晌之后,东陵晚的气息终于平复下来,昏厥于冷心岩怀中。
  “殊玉先生,这?”冷心岩心急如焚。
  “暂时无事,只是……”殊玉收了银针,看着孱弱得随时都会死去的东陵晚,也变了脸色,“最后一颗血玲珑被他毁了,怕是大公子的苦心也都白费了。”
  “什么意思?你的蛊呢?没有其他药了么?”
  殊玉道:“焰心蛊一生只产三十六颗血玲珑,之后便会死掉,我只有这一蛊,再也没有第三十七颗了。而且……而且我的医术,乃是以毒为医,血玲珑皆有剧毒,三十六颗少了一颗,那,那便……”
  “那便如何?”
  “血气枯竭,五脏俱损。”殊玉沉声,已然绝望,“恐怕,拖不了几日。”
  “你……”冷心岩呆了片刻,目光流落于怀中的东陵晚,他安然如同沉睡,呼吸虽然微弱,但至少仍是存在着的。“不,不会的,我会救晚儿,我一定会救他的,我带他去找医神,医神肯定有办法。”他想将东陵晚抱起来,却浑身都在打颤,“来人,来人啊,叫知玄去把医神找来,知玄人呢,快去……”
  “王爷你冷静些!”
  “呜……”冷心岩抱着东陵晚,脸色同他一样惨白,“我一定会让雪落活下去,一定会的。”
  




☆、二十九(完结)

  时间依旧一日日过去,并不为谁而停留。
  冷心岩派知玄从长安请来了医神沐馨,大冕医神一系,传说连亡者都可救回,可是沐馨诊治过东陵晚之后,却只留下短短四个字:“天命难违。”
  无力回天,只能靠着药物些微减轻些痛苦,冷心岩看着一日比一日虚弱的东陵晚,心如刀绞无可奈何。
  夏去秋来,仲秋过后又是深秋,落叶满地,铺成一路旖旎的秋景。
  东陵晚自从那日与冷心岩争执过后,精神便一直不好,也再也不肯理睬冷心岩,只待他一开口,便径自别过脸去,不看他的唇语。
  对于这种情况,冷心岩虽然难过,却还是好好地顺着东陵晚,每日静默地陪伴在他的身旁,明知他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却总是一个人絮絮叨叨不停地说着。
  挨着到了九月底,东陵晚时时昏迷过去,有时是几个时辰,有时甚至是几天,就那么平静地坐着坐着,忽然就晕了过去。他的进食也少了许多,早上刚刚用过餐,不到一个时辰,喝了药又全吐了出来,夹着血丝,触目惊心。
  精神稍微好一点的时候,东陵晚仍是会弹琴。依旧是反反复复同一首曲子。奇怪的是,那曲子并不凄楚,反而旖旎缠绵,温柔婉转,如同小儿女的喁喁私语。
  冷心岩知道,那是东陵晚为东陵陌弹的。他默默地听着那琴曲,眼前浮现出当日种种,曾经的美好,只留下这柔软的曲子,恹恹地走向终点。
  十月初的时候,司徒翎与秦翩然大婚。喜帖送到东陵家,冷心岩接到一份,东陵晚接了两份,其中一份,仍是工工整整写着东陵飞絮的名字。东陵晚难得一见得穿上紫色的锦绣衣衫,让殊玉扶着,亲自去了喜宴。
  宴上一曲凤求凰,东陵晚向司徒翎致意,琴曲惊心动魄,却已是人间绝响。那日东陵晚回去之后,便高烧昏迷不醒。
  在殊玉和沐馨的努力下,断断续续又拖延了一些日子,到了十月底北风将起的日子,东陵晚的身体终于撑到了极限。
  那也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快到午时的时候,一直昏迷的东陵晚忽然张开了眼睛。依旧清明澄澈的眼眸,映衬那张苍白美丽的脸庞,也似乎有了几分动人的神采。
  “雪落。”冷心岩嗫嚅着,不知道该如何开口。看见东陵晚醒来,他并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虽然已经在心中描摹无数遍,冷心岩依然恐惧着最后时刻的来临。东陵晚如此平静而明澈的眼神,可冷心岩清楚,那已是回光返照。
  东陵晚注视着冷心岩,自从相识以来,他似乎从未如此专注地看过冷心岩,四目相对,他的眼中再也不曾有半分恨意,只是柔和至纯洁无瑕的境地。良久,他清凌凌一笑,低声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冷心岩微怔,侧耳听去,隐隐约约是有丝竹鼓乐之声传来。
  这日,也是东陵宇迎娶新夫人的日子。自从数月之前东陵陌自尽,东陵宇失去了这能为出众的长子,又因为次子东陵晚失聪,命不久矣,于是立刻便又聘了一位十八岁的姑娘做偏房,好为东陵家延续香火。如此这般的做法颇令冷心岩齿冷,且不说东陵陌尸骨未寒,便是东陵晚仍活着,就这般急着将人娶进门,也让人难以接受。
  这些事情,冷心岩仍是严令不得向东陵晚透露半分,这些日子东陵晚病势沉重,本该对此事一无所知的,不知为何又问出那一句来,冷心岩心中惶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记不清了呢。”所幸,东陵晚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已被遗忘的事,轻轻叹了口气,“王爷,我该走了。”
  “!”冷心岩心中一阵钝痛,忍不住握住东陵晚的双手,“晚……”
  东陵晚平静地看着冷心岩,一直苍白的脸颊上,竟是依稀有了些微丰润的色彩:“王爷,雪落,最后请求您一件事。”
  “什么?”
  “我死之后,让我与哥哥同葬。”
  冷心岩一个恍惚,反应过来时已经泪流满面。这些日子以来压抑在心头的苦楚与恐惧,让他的心瞬间溃堤,他再也无法控制,伏在东陵晚的床头,哀声哭泣,“晚……晚……”
  东陵晚无力动弹,甚至连伸手抚慰情绪失控的冷心岩的力气也没有,他微微侧过脸看着哭得浑身颤抖的冷心岩,低声道:“你应该为我高兴的。”
  冷心岩仍是哭地不能自已。他没有办法原谅自己,失落了对东陵陌的承诺,也失落了自己的深情,看着东陵晚被重病一点一点蚕食生命,他恨自己无能为力。
  这时候,知玄在外敲门,禀告道:“王爷,东陵宇请您去参加喜宴。”
  “让他滚!”
  冷心岩勃然大怒,他不敢想象这是怎样一个父亲,在自己的亲生儿子即将死去的时候,竟然还能够若无其事地大办宴席。他猛然抱住东陵晚,脑海中只剩下一念:“走,雪落,我带你去见飞絮。”
  东陵晚神色微动,尚未应答,冷心岩立刻返身寻了一件厚绒斗篷,将他从头到脚包裹严实,然后抱着他一路出府,往安环山奔去。
  东陵陌被安葬在安环山的山腰之上,依傍着一片郁郁葱葱的竹林。虽然已经是深秋,竹林依旧青翠苍茫,一如翠微院内的旧日时光。东陵陌的坟茔是青砖垒成,小小的矮矮的,上面是冷心岩亲手立的墓碑,只刻了“飞絮”两字。
  竹林之中,有殊玉结的庐冢,与坟茔正对着,两两相望,阴阳永隔。
  冷心岩抱着东陵晚进了庐冢,解开斗篷,东陵晚被病痛折磨得极度消瘦的身子,在他怀中不盈一抱,他静静地看着他,无言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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