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狐千窟-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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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抱起迟珹,脸色极为冷漠,把院门啪的一声甩上了,回到屋子里去。
进了屋把迟珹在榻上放下,给他试了试额头,额上一片冰冷,宿昔皱皱眉,用帕子给他擦干净身上水渍,换上自己的厚实衣服,又把暖炉和火盆放到榻边,坐下守着他。
正逢天边炸起一道雷,迟珹原本昏昏欲睡,一下子惊了起来,把自己缩成一个球,宿昔把他包进怀里,拍着他的头:“你怕雷?”
“……”迟珹一言不发,只点点头,宿昔便笑笑:“下次下雨可以直接到我这儿来,万不可冒着雨了,仔细受寒,别怕,今晚我陪着你就是。”
所幸这场雨来得急去得也急,过了没有一刻钟就停了,宿昔把迟珹安置在榻上,起身去厨房给他拿点东西压惊,迟珹不说话,直抓着他的袖口不放,这孩子自从相识,哪里有这么稚弱的时候,想起宿渫,宿昔心里蓦地软了,轻轻拍拍他的头,给他掖好被角:“雨停了,月亮都出来了,你安心躺着,我去给你端点吃的,等我回来。”
话虽这么说,但大晚上的厨房里哪有人,他在大厨房亲手泡了银耳,加上菱角粉和冰糖牛乳煮甜汤,银耳软嫩白滑,甜汤软糯可口,迟珹向来爱吃甜的,闹了一晚上又累又饿,一口气喝了一大碗,宿昔才哄着他睡下。
因迟珹不愿一个人睡,宿昔便与他挤在一个榻上,两人盖着一床被子,体温都交织在一起,宿昔鲜少与人同榻,不由感叹实在温暖,贪婪的往里钻了钻,就见迟珹睁着墨丸般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宿昔摸摸脸,“你看什么?”
“没什么。”迟珹摇摇头,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宿昔顿觉自己被嫌弃了,硬把他整个人转回来面向自己:“快说。”
迟珹无奈的看着他,觉得自己自从认识宿昔后,无奈的次数变得很多。
“你还想吃甜汤是不是?看我也没有用,小孩子这个点不应该吃饭,容易积食。”宿昔说,人家却根本不理他,让宿昔更怀念方才那个软软糯糯的迟珹。
“你说我可以来找你。”迟珹淡淡道。
宿昔闻言躺下,轻抚着他柔软的头发:“是,你尽管来找我,我不会不管你。”
“所以我来找你。”
这样话题根本没法子继续,无奈的人换成了宿昔,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道这小孩真是不可爱,却见迟珹往他怀里钻了钻,已经阖眼沉沉睡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宿渫:宿昔的弟弟
☆、恨不嫁与东河王
第二十章
到了三月,小皇子的病却越发重起来。
前几日夜里下了一场暴雨,他受寒得更厉害,多少珍稀药材灌下去都不顶用,好几次几乎要断了气,夙函看的胆战心惊,生怕老来子有什么闪失,立刻钦点了普渡寺,言十日后亲自登寺上香,为皇子祈福。
这道旨意一出,不单单普渡寺,连迟誉也忙碌起来,圣谕选了他与二皇子陪同去上香,也是为弟弟尽一尽心意,夙皇身边中贵人亲自传的口谕,迟誉听到的时候一连冷笑了几声。
三日后就是随行去普渡寺的日子,他点了宿昔同行,早早就穿戴好入宫待命,夙皇还在寝宫睡着,太监把他迎到偏殿,摆了茶水点心稍候,宿昔就站在他座位旁边,宫里规矩大,因此也不随便说话,只安安静静候在那里。
过了没有半个时辰襄亲王也到了,和迟誉打个照面,这是宿昔第一次见到迟誉口中屡屡提到的二皇子,襄亲王夙慕,果真人品风流,十分俊朗出彩,挺拔如芝兰玉树,宿昔行了礼就站在那里,听他们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也不过说些朝堂府里的杂事。
这次去普渡寺明面上是说为小皇子祈福,但二人交谈里完全没出现过诸如此类的字眼,想来为皇子上香只是推辞,该另有目的,只这目的,宿昔一时猜不到,不过此番去往普渡寺,那个人或许也会随行,该不该寻个机会见上一见?
还有宿湄……
念及妹妹,宿昔的眼神软了,静静站在那里出神,过了一会儿夙皇起床了,十几个宫婢端着铜盆铜镜并帕子之余的器皿鱼贯而入,伺候夙皇漱洗,有人把放下来的帘子撩开用钩子系好,踱着步子缓缓走出来,那是个长相极柔丽的年轻人,发丝垂到脚踝,穿一件富丽的妃色宫装,十分雍容清丽,脸上的神色却有点恹恹的,见到夙慕与迟誉,立刻换上恰到好处的笑意,拂袖行了礼:“让王爷和爵爷久候,陛下很快就好了,请再稍等片刻吧。”
这就是夙皇宠爱的云贵人了,虽然是男儿身,但有正式品级,到底当得起夙慕与迟誉一声庶母,总不好受他的礼,一时间氛围有点尴尬,所幸很快夙皇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已穿戴完毕,笑道:“夙慕和迟誉都来了?用过早膳没有,我也没用过,一起去偏殿吃一点?”
夙皇虽保养精心,但到底有了年纪,那份松弛与衰老是掩盖不了的,穿一身明黄色御袍,笑容满脸,完全不像一个为爱子病重伤神的父亲,宿昔和云熙鸾交换了一个眼色,跟在迟誉后面走出去了。
用过早膳,一切都打点妥当,夙皇才带着一行人坐上马车,一路浩浩荡荡向山上的普渡寺驶去,出行的街道早已肃清,空无一人,两旁有重病把手,宿昔和迟誉不是一辆车,和其他随从一起挤在马车里,颠簸了一路,也没看到什么新奇景致,好不容易到了普渡寺,下了车,也是密密麻麻一大堆人,他跟在最后面,什么都看不见,无聊的玩着自己指甲。
普渡寺主持先上前恭迎圣上,把夙皇迎到大厅,点香上香,第一个祈福,余下来是夙慕,迟誉并几个肱骨的大臣,也不过插几柱香,跪一跪完事,只为表隆重,总免不了拖拉,三月里天气还不是很暖和,宿昔在人群里肃容整装,也不敢蹦跶给自己取暖,只觉又冷又饿难受的要命。
这次上香,还有随行的宫妃,与官员分两批隔开,宿昔远远看着宿湄的影子,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这时云贵人上完了香,言想找个佛堂,为小皇子好好诵经祈福,主持连忙迎他去了,因侍从大都聚在主厅保护夙皇,他身边人手也极宽松,宿昔找了个去出恭的借口出了队伍,一路遮遮掩掩走过去。
云熙鸾早支开了人,佛堂里只有他一个人跪在那里,面前点了白檀,香气幽静,宿昔走进去,见他跪在佛像前阖着眼睛,虔诚的念念有词,也不扰他,寻了个地方坐下。
一本经书念完了,云熙鸾才睁开眼,却不起身,仍跪在原地,淡淡道:“你来了。”
“来了一年了。”宿昔一笑,“你我却不曾见上一见。”
“实在遗憾。”云熙鸾头也不抬,专心抖着香炉里的白檀香灰,那雪白的灰烬洒到他指甲上,被他悉数舔入口中,清得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不留下:“所幸,今日终于见了。”
“你过的如何?”宿昔道。
“你过的如何。”云熙鸾反问,闻言宿昔仰头一笑,“总比你好些。”
“宿昔宿先生,救陵苑郡主性命,为皇都百姓放血驱疫,可是声名赫赫,我在深宫院墙里,也没少听你的消息,连夙皇都几番嘉奖你,赏了不少东西,想必在子爵府的日子不错吧。”
“错与不错哪里说得清,我与你目的虽不尽相同,却也相近,因此本不该分歧。”宿昔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人活着,谁不是为了各自的事拼上这条命呢,这是命数,只能认命,你比我清楚。”
他话音乍落,一把撕裂云熙鸾背上的缎子,裸露出的肌肤触目惊心,布满齿痕淤血,也有利器留下的痕迹,惨不忍睹,宿昔平静的看了一眼,道:“所以,也没必要摆出一张可怜的脸。”
“世上没有疼惜你的人,这是你自己选的路。”
云熙鸾猛地转过脸来盯着他,妃色袖口下露出五节白皙的手指,僵硬的在地面上曲起来,半响才笑了笑:“若连自己都不可怜自己,就真没可怜自己的人了。”
宿昔冷哼一声:“你有什么值得可怜的?”
“说的话,我是自作自受。”云熙鸾敛了衣袖,自嘲道:“几年不见,我都忘了你这性子,真让人难以招架,不过还是别动手动脚的,这袍子碎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去。”
宿昔也不回话,看着云熙鸾挣扎着要从垫子上起来,脚下打跌一个趔趄,忙扶了他一把:“今日早上在宫里,我看着又是你侍寝,身子可还好?”
“你看也知道。”云熙鸾露出一个惨淡的笑,“不过多说也无益,该忍着的,不论你怎样都得忍着,你以为,我是自己愿意落到今天这个地步的吗?”
宿昔不说话了,扶他到一边坐下,也是感慨,与云熙鸾相识多年,虽然关系不是极近密,但到底也不生疏,这个人的心性他再清楚不过,云熙鸾出身高贵,心比天高,可越是这样,老天偏让他人比米贱,身不由己。
“苦了你了。”他轻叹一声,“苦了你了。”
“这原不是我想的,堂堂七尺男儿,怎能甘心雌伏男子胯下……”云熙鸾闻言白了脸色,狠狠掐着自己的手背,直到泛出青紫都不肯放手:“我不愿意……我看他们那些样子,真是十足恶心……”
“我知道。”宿昔皱起眉头,想要劝慰他,却不知从何开口:“你这几年做的极好,我听迟誉意思,夙皇已经属意他去攻打云霁,虽然与陵苑唇亡齿寒,可云霁不得不除,这是你的目的,也是我的。”
“那就好,那就好……那就好……”云熙鸾握紧了手指,面上慢慢浮出一点血色:“这么多年,这是我——唯一的盼头了……”
他缓缓平复自己的呼吸,又道:“你想不想见见湄妃,我替你安排,一刻钟以后,你再到这里来见她。”
一刻钟过后,宿昔果然在佛堂见到了宿湄。
她清减了些,身段格外显出了娉婷,开了脸,五官显出了女子柔美,不再像从前那样玲珑纯稚了,看到他,先是曲下双膝,以头叩地大拜:“王兄。”
宿昔把她扶起来,目光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没有受委屈吧?”
“圣上待我很好。”宿湄笑笑,挽一挽皓白腕子上玲珑的玛瑙链子,“王兄可好?”
“兄长很好,宿渫也好,你不必忧心。”宿昔又拉她坐下,来回抚着她的手,感觉触手仍然柔腻细滑,才稍宽下心,摸到她手腕上的玛瑙链子,随口道:“这是夙皇予你的?”
“是,云霁使者来贺时奉了这条链子,圣上随手给了我。”
宿昔抚弄明黄色的缠丝玛瑙,道:“你很衬这个颜色——”
他原本是笑着的,忽然间却敛了笑意,宿湄惊了一下:“王兄怎么了?”
“把链子褪下来我看。”宿昔肃容道,宿湄连忙依言而行,宿昔拿着那玛瑙在鼻尖嗅了几下,他是对药物极有研究的,一闻之下脸色顿时十分可怕,拿着链子往地上一砸,玛瑙珠顿时从中间裂开,咕噜咕噜滚了一地。
“王兄?”
“不是好东西,你别碰。”宿昔半弯下腰,捡起地上半颗玛瑙,拿在手里给她看,那玛瑙是缠丝玛瑙,最珍稀的品种,明黄色上缠着一层层粗细不等的黑线,此刻却破成两半,里面塞着一点漆黑的药物,宿昔道:“这是孔雀蓝,初期是月白色,放的时间越长颜色就越深,看这里面已经成了黑色,可知放进去的时间不短了,孔雀蓝是剧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