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狐千窟-第24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想着你也不记得了。”迟誉打开矮桌边一个食盒,捧出还热腾腾的一碗面放到他面前,示意他先吃:“你先垫垫肚子,一会儿再告诉你。”
“这会子吃了面,只怕要没胃口再进小菜。”虽这么说,宿昔还是动筷子尝了一口,面条细腻而不失筋道,入口十分鲜美,汤头也浇得浓郁,他略尝了几口,就放下筷子道:“果真鲜美。”
“这鱼面讲究,做起来也费火候,先选新鲜的草鱼烫熟,去皮剖骨,把鱼肉剁成泥,和在面里,面煮好后再浇上用枸杞笋片炖出来的鱼汤,才能有这样的鲜嫩。”
“陵苑这样讲究的吃食就不多了,到底是夙朝人心思多。”宿昔称赞了,却还是不依不饶,因而又问道:“爵爷现在可以告诉宿昔了?今日到底是什么日子。”
“你果真不知?”迟誉有意戏弄他。
“确实不知。”宿昔此时心里已有了个猜想,只是还不确定:“请爵爷明示。”
“今日是你去年入府的日子。”迟誉似有感概,“转眼间已一年有余了。”
果真如此,迟誉竟还能记得他入府的时间,宿昔不觉讶异:“原来是这个日子,我已全都忘了。”
“原也不是什么大日子,但就想和你两个人贺一贺。”迟誉说着,开了酒亲自给他斟上,举杯示意:“去年昨日,这府里还不曾有你,今时今日,你却已停驻在府中了。”
宿昔笑着挽起袖子抬高手中的酒盅:“承爵爷吉言,宿昔也是喜不自胜。”
“今年正月日子早,过不了几天就是除夕了,我和你喝这一杯,就权当是提前庆贺过年,你可有什么愿望?”迟誉问他。
“愿望?”宿昔在口里转了一圈儿,笑道:“那就祝宿昔明年更得爵爷重用了。”
“这话要对着玉皇,原不是对着你的爵爷说。”迟誉说着,还是和他碰了碰杯,两人都把酒一饮而尽,宿昔放下酒盅,对着空杯微微一笑。
“吃了这鱼面又喝了酒,现下却觉得腹中饥饿。”喝完酒才又重新动筷,矮桌上的小菜都极漂亮,诱人食欲,一碟百合片豆腐,一碟酿紫姜尖儿并一道白玉蹄花,宿昔先捡着酿紫姜尖儿吃了一口,立刻就皱起了眉,嫌弃道:“早该知道爵爷设的宴得提防着别放下心,谁知道还是大意了。”
“这紫姜是厨房照我的口味做的,谁让你定要逞能,小心牙酸倒,就不能吃豆腐了。”迟誉抚掌大笑,给他夹了块豆腐,宿昔连忙用碗去接,小心翼翼又尝了一口,这会儿是掩住了嘴:
“果真酸倒了,我且缓一缓再吃。”
“你现下这样倒真性情许多。”迟誉忍不住再度合掌,摇头似是感叹:“一年前初入府那一会儿,你虽然性子也十分伶俐,说话进退也都拿捏妥当,但还是一味奉承我,中规中矩,反而失了趣味。”
“爵爷原来喜欢被旁人不恭不敬的对待,我可记住了,以后拿大,爵爷不准说我没规矩。”
宿昔扑哧一笑,连连摇头:“当时初入府,事事忐忑,唯恐有什么事做错,什么话说错,因而十分拘束,不像今日这般随性。”
“你这样就极好。”
“不过一年十二月过得这样快,也实在令我讶异,送郡主入宫,借宿山上人家,为皇城百姓驱疫,百般的事仿佛还在眼前,却早已流走,可见时光容易把人抛,令人感慨。”
“若没有此间种种,我也不会与你这样推心置腹。”迟誉和他说了一会儿话,又示意他再尝尝那豆腐:
“这百合片炖豆腐的底汤是用河蚌熬出来的,又加了一味青鱼在里头,因此鲜美,我想着你喜食海味,才吩咐他们收拾了出来。”宿昔听他这么说便下筷去挟,迟誉又教他先食豆腐再食底下的鱼肉,以免没了鲜味。
豆腐柔腻鱼肉细滑,白玉蹄花也十分可口,是用乳汁炖出来,极为鲜美,色白如玉,宿昔每样都吃了几口,酒过三巡,这场小聚也就结束了,迟誉起身把猩猩氅递给他,又说要带他去一个地方。
昨夜刚刚落的雪,地面上栏杆上都积了不少,触手生凉,皑皑白雪间独宿昔一身红色,衬得发梢疏软,眉目格外明丽,点染着整副画,鲜艳出挑,迟誉道:“果然你衬这个衣服,红衣站在皑皑白雪间,实是美景。”
这句话有点冒犯的意思了,宿昔却没有想那么多,也不出声回话,两个人走到湖边,就见那湖畔摆了十几盆菊花,迎着寒风开得正好,宿昔十分惊异:“虽说现在只十二月,然夙朝冬季向来冷,怎么会这个时候还有菊花?”
“是二皇子府里花房培出的新种,送了我几盆,他那儿的花儿草儿,整个夙都都有名。”迟誉点点头,那十余盆菊花都开得极精神,鹅黄胭粉翠绿,花团锦簇,他一盆盆指给宿昔看:
“这鹅黄的是莺羽黄,胭脂粉的是西施粉,这边的是秾绿。”
“竟是绿色的菊花。”宿昔免不了称赞:“我从未见过绿菊。”
“我记得你去年在碧色檀心梅林里用猿骨笛奏曲,只因今年绿梅还没开,才用绿菊代替,都是好的,送给你装点院子,颜色鲜艳些才好看。”
“爵爷似乎极爱绿色。”宿昔笑笑,把目光投回那两盆绿菊。
似乎是为了弥补迟誉的遗憾,那年冬天绿梅也开得极早,不过半月之余就绽了满枝,管阙晴在刚进府的地界又移了几株红梅,便更有了冬季意境,迟誉从宫里年宴回来时已极晚了,因着除夕,府里便格外热闹,空气里流转着清浅梅香,他下了马车走进府,就见宿昔一个人站在那里,穿着鲜艳的猩猩毡,衬着白雪红梅,仿若一尊亭亭的白玉美人立在那里,手里提着一个小小的红灯笼,随动作左右摇晃。
“怎么站在外面,快回屋去。”迟誉连忙加快脚步走近,观察他的脸色,见宿昔面色没有血色,不停哈着气,便知他已在这里站了不久了。
“红梅喜庆,因此衬着除夕来看。”宿昔笑吟吟提着宫灯,故意不告诉他实话,迟誉也不在意,凑近去看那红梅,红梅娇艳,梅瓣上覆着浅浅一层晶莹的霜,仿佛剔透的绒毛,夸奖了几句顺水推舟道:“果然,不过红梅虽好,但到底晚上寒气重,你又受不住冷,我从圣上那里得了一对梅瓶,你拿一个去,折了梅花插到梅瓶,捧到屋里去慢慢看。”
“爵爷?”这下却是宿昔吃惊了,梅瓶稀少,且又异常昂贵,是极难得的宝器,哪有主子用它赏人的呢,再说成双成对的东西,分开了的说话也有些暧昧,一时竟不知迟誉用意是何,讪讪的说不出来,良久才莞尔笑道:“宿昔先谢过爵爷,前些日子爵爷送了宿昔绿梅,宿昔今天才想法还爵爷这个人情,我们都在大厨房吃年夜饭,艾娘煮了交子,所以在这里等爵爷一起去吃一点。”
“原也不知道这个,左右在这里站着,碰个运气罢了。”宿昔跟在他身畔,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
“今日宫里年宴,圣上晋了二皇子亲王衔。”
“便是与爵爷交好的二皇子?”宿昔稍微盘算,揣摩着夙皇的用意:“皇子毕竟格外不一样,封亲王也在情理之中。”
话虽如此,但毕竟迟誉也是皇六子,只不过后来被夙皇过继给迟郡王,二皇子得夙皇重用封为亲王,迟誉心里会不会介怀?他想到这一层,又觉得自己的话欠妥当。
迟誉却不介意:“如今夙皇膝下只寥寥几个皇子,有长有幼,虽然还有一个庶出的养在皇后跟前,但到底年幼,养子又比不上亲子,夙慕是嫡子,身份贵重,又得圣上器重,封亲王原也不是意外的事,只这次圣上独封了一位亲王,其余诸位皇子不在此列,我想着,圣上或许是有——以夙慕为太子之心。”
“爵爷说得在理。”宿昔脸上笑容不变,映着红梅青霜格外清丽好看:“只不知圣上予了二皇子怎样的封号?”
“是‘襄’。”迟誉答,“封了襄亲王。”
“襄?襄……”宿昔琢磨着这个字,半响不说话,只唇边浮出一个浅浅的笑意,忽然轻声道:“如今夙皇膝下成年的皇子不多,也都良莠不齐,爵爷虽然出继了,但到底是亲生的骨肉……”
“不知道爵爷有没有在夙皇之后——称帝之心呢?”
“放肆!”乍一听到这话,迟誉立刻低声喝斥:“不得说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因为宿昔和爵爷亲近,才和爵爷玩笑一番罢了,爵爷是富贵闲人的命,哪里能去坐那个位子呢。”宿昔也不在意,一个人慢慢的走了,迟誉叹口气,又道:“圣上也给了我军务,要我过几日就去负责练兵。”
“如此说来,圣上是真下决心要与云霁开战了?”宿昔笑一笑,他一头青丝留得长,瀑布般蜿蜒在红色猩猩毡上,手里提着一支摇摆不定的宫灯,耳边传来雪花飘落和在脚下碎裂的声响,十分安稳静好,迟誉见他这样,也不便多说什么,只也慢慢走着,就见宿昔把灯笼换了只手,用空出来的手捏了捏耳朵。
“宿昔。”他皱眉问道:“陵苑气候很温和么,所以你这样惧冷?”
“陵苑虽比夙朝温和许多,但四季交叠,焉有不冷的道理,是宿昔自己畏寒,其实哪里的冬天都一样,忍一忍熬一熬也就过去了。”宿昔答着,用手暖了暖冻得通红的耳朵,那耳廓通红,仿若一个弯弯的半月形,又在手上哈了几口气,迟誉不由道:“既然惧冷,就不该冒霜在外面等我。”
“等爵爷回来了,一起去吃碗热腾腾的交子,就什么寒气都驱了,连心都暖了。”宿昔笑弯了眼睛,眼眸里仿佛装着一汪水,黑夜的微光下流泻出一点晶莹,回答着走到他前面去了,迟誉看着他走远,又大踏步的追赶上去:“说得好,先吃了交子再说,你也不必惧冷,吃了交子,一个冬天都不会冻耳朵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元后和继后所出的孩子虽然都是嫡出,但放在一起比较身份绝对是不一样的,民间嫁娶就分原配,继室,填房,虽然都是妻子,但身份一个比一个低,皇后也是一样,元后如果过世,继后为她主持事宜的时候,就要用侧室的礼仪,这就是嫡庶尊卑,所以二皇子夙慕虽然是皇后的嫡子,但身份及不上元皇后的儿子,所幸那儿子已经死了,不过夙慕就是个人渣可以不用管他。
绿菊:很多亲应该都见过,像我爷爷就自己种了很多,也不是特别稀罕吧。
梅瓶:在古代是很珍贵的东西。
交子:饺子,以前饺子是以耳朵为原型制作的,所以有吃了交子一个冬天都不会冻耳朵了的说法,也叫“娇耳”
这一章基本是个过渡,铺垫了一下迟誉和宿昔的感情,至于宿昔既然惧冷为什么还要大冬天去等迟誉回来,也许他纯粹想还人情也许是为了博得迟誉信任,也许两者都有,我是不知道。
下一章就是瑞香入宫,云美人,夙皇和二皇子都会出场,这三个人还都是挺重要的戏份,可能下一章篇幅会长一些,没收藏的亲建议收藏,这样才能第一时间看到更新。
我想想下一章该怎么写……
第十八章
奏箜篌亲桑亲耕
☆、奏箜篌亲桑亲耕
第十八章
辰时起身洗漱时,看到昨夜下了浅浅一层霜,稀稀疏疏覆在屋檐琉璃瓦上,云熙鸾从宫婢捧着的铜盆净了手,被迎到镜前,由贴身的宫婢给他一点点梳理好头发,三千青丝,是蓄了好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