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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杯欢(完结+番外)作者:图坦卡朦-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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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昔日戎马意当先,将军我曾踏过雪满山……”
  第一场是武戏,夜色虽深,戏园里的人却听得一个比一个亢奋,台上意气风发的武旦拔剑起舞,剑锋直指向那白面佞臣。
  “君城你看,是李广将军!”洛紫华放下杯子站了起来,指着幕景后刺出的一把剑问道:“怎么……这台戏改了?”
  君城年少时曾被骗到戏班子打过杂,对这折再熟悉不过,可眼前的情景他一时半会也没看出是加了什么桥段。
  那武旦还在伊伊呀呀的唱着,屏风后刺出的利剑却又向前推几分,刷刷两下撕裂了幕景。
  座下顿时炸开了锅,只见那从屏风后冲出的一个白衣蒙面人,挥手一刀砍下武旦的脑袋,见人便杀,无瑕的白衣染满血色,如绽放了千万朵惊世桃花。
  不一会儿有人看出了他的目的,那一条血路的终点竟是抚成王所在的乌篷船!
  君城君寻对视一眼,拔剑冲上前去与刺客厮杀起来,出乎两人意料,那身形消瘦的蒙面人武功高的出奇,下手狠毒精准,没有一刀多余,也没有一刀留情。两人很快体力不支败下阵来,眼看白衣刺客的刀锋就要逼近洛紫华,却被不知何处射出的几支暗器击穿。
  只见河面荡起几圈涟漪,一阵微风拂过,船身左右颠簸起来。
  白衣刺客有些失神,嘴里喃喃的叫出了一个名字:“滟川……”
  骤然千层巨浪从河底逆卷而起,一道黑影渐渐浮现水雾中,携着寒刃向那不可一世的刺客劈来。
  刀光在水面交错,快到几乎看不清人形,别说君城君寻,就是见多识广的洛王爷也没见过武功高到如此地步的人。
  蓦然一道水柱随着黑衣人的利剑咆哮而起,正中刺客腹部,鲜血从他口中喷薄而出,河面顿时漂过一抹嫣红。
  “就是那个人,杀了他!”
  一队官兵浩浩荡荡闯进了戏园,黑衣人见状,一把拽过刺客的衣领,在水面踏出一串涟漪,片刻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黑衣人一直跑到一处僻静的暗巷,振臂一挥将刺客甩在墙角,转身正要走,却被紧紧拽住了衣角。
  “滟川,滟川我是枫儿啊……”一行泪缓缓划过她脸颊,她一把拉下蒙面,声音颤抖起来:“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黑衣人转过身来,诡笑的狐狸面具嘲讽般盯着月汝枫:“他还不能死。”
  “他杀你全家,害你受尽凌辱,你就不恨他?”
  狐狸脸依旧笑的阴毒,淡淡敷衍了句:“不恨。”
  说罢他转身拂袖而去,只留下一个人鬼莫辨的惨淡背影。
  夜已三更,抚成王府依旧灯火通明,王爷向来觉少,出了这么回事更是毫无睡意,读书也读不进去,便连夜召来君城问话。
  “那两个人,有什么线索吗?”
  君城犹豫了片刻,还是如实回答道:“滟川……那刺客喊了一句滟川。”
  烛火猛然一颤,洛紫华放下手中的书卷,呼吸乱了几分:“楚滟川?君城你还记不记得他?他居然还活着……”
  “就是那个桃花眼,这有颗泪痣的男人?”
  陌上柔桑破嫩芽,青旗沽酒有人家——王爷您来我江南,不游景只杀人,煞哉煞哉。
  您要的东西我不知道在哪,算是罪,可否让在下戴罪立功?
  王爷这酒,可是“杯欢”?
  江南的风拂过万载风尘,血海中的少年,美目流转泪痣凄艳,站在漫天火光彻骨绝望中,笑得倾国倾城风流天下。
  “桃花眼,朱砂痣,又从江南来……”洛紫华扶额,挥手吩咐道:“去查,去江南清河镇查白银的身世。”
  那时的楚滟川只有十五岁,如今四年过去,若他还活着,应该也和白银一样大了。
  “可属下觉的不太可能是他,他一个瘸子,又不会武功……”
  洛紫华不语,蛊又开始发作,浑身像钻了千万条虫子,刺骨的疼痛蔓延在血液里,像是要将他撕成碎片。
  陌上柔桑,青旗沽酒,楚家,月下,血,满街都是血,他站在火光里,笑的人比花艳,脚下是血亲的骨骸,眼前是凛然的刀锋,他一步步走着,仿佛从地狱归来的修罗。
  楚滟川,楚滟川,这只孤魂野鬼居然还活着。
  洛紫华推开白银那间屋子的门,房里空无一人,茶已经凉透了,冰冷的瓷杯在月色下蒙了一层薄雾,看着亦真亦幻。
  “王爷……我刚去解手。”白银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微微歪着头,一对琥珀色的眸子只映着洛紫华一个人。
  “我来晚了。”浅笑着将他抱上床,洛紫华没再问什么,也没点灯,只捻了他一缕青丝在指间,喃喃的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从前有个猎人,他中了致命的剧毒,有人告诉他解药在一个鸟巢里,于是他找啊找啊,终于找到了那鸟巢,他杀死所有的鸟,但却一无所获。就在这个时候,他发现巢里有个很特别的蛋,很美却也很脆弱,于是他将蛋扔到了树下,以为它一定会摔成一摊烂泥。可出乎他意料的是,那颗蛋没有碎掉,而是变成了一只会飞的鸟儿——你说,这只鸟能杀死它的仇人吗?”
  月光照在白银脸上,像给那绝世的容颜披了一层青纱。
  “睡了?”洛紫华将他搂紧了些,轻轻贴上他耳廓说道:“我到底该不该杀你。”
  这件事君城查的并不顺利,不是清河镇没人认识白银那张脸,而是认识的人太多,有的指着他的画像说这人叫华韶,是从塞外来的异国人,也有的说他叫戚天,是云南苗疆人,如此种种,众说纷纭。不过从他们的描述中,君城可以确认一点,他不良于行。
  那天闹戏园的两个人不可能有他,那又会是谁,为什么要杀洛王爷,君城查到这里便进行不下去了。
  就在君城走投无路想要回去复命时,他遇到了一个人。
  婚期一点点靠近,洛紫华心情也差起来,白银小心翼翼不去招惹他,生怕这只老虎一个不爽吃了他。最后干脆玩失踪,在他大婚之日也不出现。
  洛紫华从没穿过艳红色的衣服,也没想过穿上是什么模样,如今他站在铜镜前,细细端详着这身装束,不知怎的总有些失落。
  如果今天要成亲的人不是常湘,而是付颜,或者……
  或者是白银。
  “王爷,接回新娘之后您就一直在这躲着,该去拜堂了。”君寻毕恭毕敬的站在他身后,声音有几分无奈。
  洛紫华没让他为难,一路大步流星的走进厅堂,假惺惺的回着众人假惺惺的祝福,眼神却是飘忽不定,似乎根本无心在这是非之地多耗时间。
  “恭喜王爷,贺喜王爷,郎才女貌花好月圆。”
  付颜终于露了面,只是一袭惨白的衣裳,活活是来挑衅:“王爷好功夫,接得住我射皇上的那一箭,现在该是我报答洛大人坏我好事的时候了,这桩亲事还多亏了我的提点,王爷可还满意?”
  “有劳付大人费心。”
  付颜知道洛紫华这只煮熟的鸭子就只有嘴特别硬,就是被逼到上吊,他临死前也一定会说:“本王愿意,干你何事。”
  “王爷,王爷该去拜堂了。”
  洛紫华向付颜做了个揖,跟着管事的走上前去,凤烛紫烟氤氲着婚堂中心一个“囍”字,红绸交错在殿内,比起喜庆,更多了几分庄严。
  洛紫华记得很小的时候曾听娘亲讲过不少关于爱情的故事,哪家姑娘爱上了哪家少年,分分合合聚聚散散,终于有幸在这殿前三拜天地共渡余生。
  可若不爱,站在这红烛朱字之前又算是什么。
  洛紫华抬眼望向堂前,只见常湘公主坐在轮椅上,绣金线的盖头遮着凤冠,赤纱绝艳,大朵的富贵牡丹散在绸衫上,覆着消瘦修长的身躯,让人不免心生怜惜。
  城中人皆说月氏公主虽不良于行,却才华了得满腹经纶,是月氏王的掌上明珠,他肯将她嫁予汉人,也算是下了血本。
  所以洛紫华心中也有愧疚,娶了却不爱,对谁都是种作践。
  “喝了交杯酒,一生手牵手,喝了交杯酒,一生到白头。”那头发花白的老主持说的万分动情,将红绸系在金樽上递给两人,“我们王爷与公主,大靖与月氏,情也融在这酒中,与日月同长,我宣布,这对新人正式结为夫妻!”
  臂交酒尽,洛紫华刚要抽身,却见常湘伸出那涂了蔻红的纤指将他一把拉到盖头下,冷不丁送上一吻,吻的深挚而绵长,几乎要吸干他肺里的空气。
  “银……白银?”
  “没有我,王爷的婚礼不就少了主角吗?”鲜红的盖头缓缓滑落,凤冠束着及腰青丝,飘散在他上了薄妆的两颊,那如画的眉眼在铅华映衬下妖媚万分,眼角那颗朱砂痣如同一珠鲜血勾人魂魄,惊得满座瞠目结舌。
  “来人,给朕把他拿下!”
  一直在屏风后暗观的洛怀远拍案而起,“你这逆贼,把公主藏到哪了?”
  洛紫华这才反应过来,忙抱起白银向门口冲去,谁知身后杀出一队侍卫,个个身怀绝技,洛紫华抱着白银勉强躲过几次攻击,却不料被一发暗箭射中了膝盖,身子一倾跪在了地上。
  箭头喂了毒,洛紫华转身去看付颜,依旧是苍白的笑,阴恻恻落在他身上,让人不寒而栗。
  【十章一首诗】
  风流
  青灯笑看铭文千卷
  半世风流将命局打翻
  长饮囚牛去乎间
  高堂明镜话狴犴
  一纸浮生权贵冷眼
  凉夜未眠嘲风空伴
  且叹一路流离醉不成欢
  觞过愁眉敢以蒲牢问皇天
  赑屃负图沧海成桑田
  亭台落花看尽白骨与红颜
  长歌醉月殇歌短
  魂托睚眦喋血尽寻欢
  几经逍遥饮花前
  一曲拨断弦
  万里负屃千丝乱
  谁言扛鼎力拔山
  狷狂浮华终不堪
  狻猊且驻云过眼
  螭吻难餍血易寒
  墨空剑冷斩旧颜
  盛衰斑驳苍雪已覆山
  百转经纶跪佛前
  问尽命途问人间
  重斟浊酒杯雪酬苍天
作者有话要说:  

  ☆、喋血

  “那日在皇后宴上朕没看清楚,现在这么一瞧,你还真是生了副好皮囊,怪不得朕那侄儿会被你迷的神魂颠倒。”
  白银扬起脸勉强笑了笑,身上每一处伤口都在疼,就算是野草转世白大仙也活跃不起来了。
  洛怀远亲自问了这大仙整整两个时辰他究竟将常湘藏在何处,可他的嘴比洛紫华硬百倍,被狱卒折腾的遍体鳞伤,却还是一口咬定不知公主下落。
  “有幸被九五之尊的皇上审问……真是白银前世修来的福分。”
  洛怀远再无耐心与他周旋,转身坐了下来,命左右捧出一只翡翠盒子:“这白玉鸳鸯耳环是洛老王爷洛阳交给朕保管,让朕送他未来儿媳的,现在朕将它赐给你,你可得好生保管。”
  最后一句话说的意味深长,付颜眼神中多了几分杀意,低眉请命道:“微臣愿为君分忧。”
  洛怀远摆摆手算是同意:“那就由付卿家审吧。”
  白银瞳仁一缩,眼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来,不由开始冒冷汗。
  “付大人……”
  “手下留情”四个字还没说出口,一股辛辣的水柱便从头上浇了下来,付颜拿着酒壶,慢腾腾向下倒着,甘醇的液体一滴滴灌进他领口,将斑驳的伤痕渍成玫瑰红色,简直惨不忍睹。
  白银在心里默默数着羊,好不容易熬到酒壶空了,可付颜并不准备就此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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