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手-第7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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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对付这等古怪神秘的物事,自然而然当作与敌手相斗一般,是以脑筋比平时灵活百倍。
在一刹那间他已考虑了七八种方法,但都无法料想以后的变化。
这正如动手过招,若是不能看透敌人招数的后着变化,胡乱应付,就等于庸手斗殴,称不上武林高手了。
万家愁的武功已达宗师地位,自然更不肯莽撞。
他眉头略皱,四肢身体透出的真力劲气突然增强了少许。
只见那一层极淡的黑气微微波动,宛如水面忽来微风,起了涟港一般。
万家愁心头一动,想出一法,暗念此法虽然无功,也无后患,是以大可一试。
当下更不迟疑,双唇微露一线,吹出一缕真气。
这缕真气宛如利剑一般,随着他脑袋转动,在齐肩处把那黑气人形袋子切割了一匝。
他武功已入化境,虽是颈子以下的身子纹风不动,但脑袋却转了一匝,疾转回来时,嘴巴一张,又喷出一口真气。
这口真气强劲而不锋锐,乃是向上喷吹。
只见一蓬淡淡黑气迅疾飞上洞顶高处,不知去向。
万家愁目光流转,但见身上那层人形黑袋上面已经少了一截,当下身随念动,直直拔走丈许,飘落一旁。
他暗中欣然微笑一下,心中甚是得意舒畅。
转眼向小朱那边望去,但见那一大团白布袋还在河道中,耳中所得异声更盛,老远若近,悟恰似飘风立时卷到一般,不禁暗暗替他们着急。
小朱仍然很沉得住气,万家愁反而忍耐不住,举步向河道行去,却是漂向上游那边。
他眼中之锐非同小可。
看准了数十股如丝似缕的黑气缓缓走过,等到了中断那少少空隙时,屈指轻弹,登时一团无形劲力疾射出去,这团劲力宛如一头小鸟,从黑煞明风中断的空隙飞过去,竟是十分顺利,全无阻滞。
其后接着漂到的数十缕黑煞阴风全无波动,可见得这黑煞阴风前后中断之间的空隙,并无连系。
为了证实这个想法,万家愁等了一下,那数十股黑煞明风又忽然中断。
他一晃身已从这空隙处飞过河道对面,站定身子之后,迅快查看。
但见河道中的黑煞阴风仍是缓缓漂流,而自己身上也没有沾上一丁点黑气。
他仰天打个哈哈,却只是一个姿势而已,喉咙中并没有发出声息。
原来万家愁虽是历经劫难,但终究入世未深,童心犹在。
飞渡风河道之举虽然不算艰危,却证明了他的观察和判断极为正确,心中不禁涌起打胜了一仗的欢畅。
他跟着又来回各飞渡了一次,心想那黑煞阴风现下没有什么威力,要救出邝真真可说易如反掌,当下向邝真真那边移去。
小朱虽然手中有灯,还极力聚拢眼神,向m真真那边注视,但他的目光仅勉强看得见周围一丈内的景物,还是依稀股股而已。
万家愁这刻已经站在邝真真适才所站之处,瞧着邝真真在白色小袋内,极缓慢地向小朱那边移动。
布袋是白色的,所以沾附在上面的黑煞阴风清晰可见,这刻已变成一层极薄的黑气,团团裹住那布袋。
四面八方的异声一阵比一阵强烈响亮,万家愁心下嘀咕,想道:不知那黑煞阴风发作时有多大威力?
我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心念一次,迅即又从阴风间隙中跃过去,悄悄站在小朱身后。
他的武功比小朱高强百倍,行动之际全无声响,小朱做梦也想不到背后有个人站着。
小朱胸有成竹地慢慢地拉那布袋,忽然停手,拿起垂在地上的细索,又取一支木尺,量度起来。
他由细索末端一直量去,到后来细索已绷得笔直,只见索上打着三个结,每个相距半尺左右。
小朱量到第一个索给,伏低身子,另一只手摸到刻在石地上一道横线,在风灯灯光下比对了一下便再缓缓扯动绳索,直到当中绳的结恰好与点上横线齐平,这才停手,大声道:“师妹,我说话你可听得见?”
白布袋内的邝真真身子籁籁而抖,道:“听见……”声音沉闷发颤。
小朱道:“你若是觉得忽然更寒冷,胸口级网快要透不过气来,赶紧拼命叫一声。”
他把这话重复了一次,还要邝真真回答知道了,这才又开始扯动绳索。
这回的速度更加缓慢了,万家愁虽是瞧不见他正面,但也知道他极是聚精会神,心想这厮果是真心要救出邝真真,不如等他把邝真真拉过来后,再等到黑煞阴风发作完再说。
于是万家愁一声不哼,静等小朱施为。
要知那小朱强迫邝真真嫁与银老娘为妻之举,万家愁自是大为气恼,决意重重惩治小朱一番。
但为了想多知道一点有关银老狼的情况和下落等,便又不肯鲁莽出手。
突然耳中听到两个人的步声,一个从东面行来,一个由南面行来。
步伐十分轻捷,显然武功甚高。
万家愁大是惊异,心想这等险恶黑暗的地方有人出现,定是有谋而来,断断不是进来游逛。
只不知这两人是何路数?
他不愿离小朱太远,以免黑阴风大作之时,来不及随他躲入风眼,当下一纵身,便如轻烟般飞起两丈,左拿一搭石柱,身形便粘附柱上不动。
万家愁居高临下,等了一会儿,只见两团极谈的黄光迅快飘来,各自在距小朱丈许处倏然停步。
万家愁瞧得真切,他见这两人一身白衣,手中各自提着一盏风灯。
不过他们的风灯用黑市团住,只射出少许灯光,照在地上。
在这阴风洞内,情形甚是特殊,小朱的风灯不加遮蔽,尚且灯光如豆,甚是黯淡,何况把灯光遮起来,除了提灯之人可以照见地面之外,相距寻丈便见不到光影了。
那两人没有聚在一起,彼此相隔两丈余,也不知互相瞧得见瞧不见。
小朱自是不知道这两人来到,拿尺量过手中绳索之后,忽然丢下绳索,双手平伸出去。
万家愁心下纳闷,不知他是何用意。
见他双手五指又过了一阵箕张,似是准备抓取什么物件一般,又见他把风灯放在脚尖前数尺之处,忽然恍括:是了,他打算捞取那风河河道中漂流的负心竹,那么他把邝真真放在那个位置,必有深意。
哎,对了,他叫邝真真忽然感到奇冷透不过气时,挣扎大叫,这一定是那负心竹漂到时的预兆。
哼,他想一举两得,一则替银老狼成就好事,二则利用邝真真查出负心竹漂到的预兆。
这如意算盘打得很响啊……
他虽然不是聪明绝顶之人,但对于小朱利用邝真真找寻负心竹漂到的征兆之举,也知是因为他们毒门中人,对这黑煞明风感应与常人不同之故。
换了别人在布袋中,万万不能测出这征兆。
白布袋中传来邝真真颤抖的声音,道:“小朱,你为何不拉我过去?”
小朱道:“你耐心点,若是不依趋避法门,只怕触发了黑煞阴风,咱们都死无葬身之地。”
邝真真突然厉声道:“这话不尽不实,你必是有什么奸计诡谋!”
小朱哈哈一笑,道:“你已答应了银帮主的婚事,那就是帮主夫人了,我小朱还敢有什么好谋诡计?”
邝真真哼了一声,想是感到此言有理,所以不再多说话。
万家愁但见那团黄光中,左面的一团突然后退,接着向右方移动,到了右面那团黄光后面寻丈处,便停住不动。
他好奇心一起,掌心向往上吐,身子一退飞了两丈,轻轻飘落地上。
接着走近前面那团黄光,目光到处,只见此人瘦瘦高高,头发花白,面庞瘦削见骨,露出冷酷阴毒的神色。
这个高瘦者目光凝聚,紧紧盯住小朱那边,也露出凝神聆听的神气。
万家愁认不得此人是谁,只知不是从前踉随银老狼的章武帮高手。
当下移近后面那团黄光,只见是个中年美妇,面庞白皙之极,似是自小至今从未晒过太阳一般。
万家愁也不认得她,心下一怔,忖道:这个女人虽是长得美丽,但眉宇之间一片冰冷,教人看了心里很不舒服。
只不知这两人是何门路?
在这儿有何图谋?
他知道等下去必定可以获得一些线索,以解心中疑团。
又见那中年美好目光不时四下流转扫视,不似那高瘦老者一味凝瞧小朱,登时又知她武功比高瘦老者高明一些,故此她能发觉老者的灯光而绕到后面。
万家愁微微一笑,目下这等情形不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黄雀后面还有老鹰呢。
只是他这头老鹰却是头糊涂老鹰,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回是。
邝真真突然叫了一声,声音低郁颤抖之极,一听而知她冷得要死,勤闷得透不出气,绝对不是装假。
高瘦老者放下风灯,无声无息、向前跃去,手伸处五指如钩,扣住小朱颈后大穴。
小朱左手抓住一支四尺长的细竹,右手伸向地上的细绳,手指只差两寸,便被高瘦老者扣住了要穴,全身僵硬如木石,动弹不得。
他武功本来不弱,说什么也不至于这么容易被人擒住要穴。
但其时他诡计得逞,左手果然捞住了毒门视为无上至宝的负心竹,这一喜非同小可。
此时他还不忘救回邝真真,否则再迈片刻,她在那股凝聚如往的黑煞阴风冲卷之下,势必送了性命。
故此他一方面大喜欲狂,一方面又要顾人。
那高瘦老者五指抓下时,竟毫无所觉,登时身落入手,丝毫动弹不得。
小朱虽是穴道受制,仍能开口,道:“干什么?你是谁?”
高瘦老者阴恻测冷笑一声,道:“你是温跤子的门下,对不对?”
小朱心头一震,哈哈道:“你……您老是哪一位?”
他马上改口尊称“您老”,便因他师父平生最忌讳跤足残疾,别说他破子,即使有人多瞧他一眼,这人也无端送了性命。
这虽然是昔年在生之事,但眼下忽然听到,师父余威仍存心中,禁不住还是大吃一惊,并且猜出说话之人是谁了。
高瘦老者冷冷道:“老夫三十年前被温跤子暗算,五毒门掌门人大位才落在他身上,你听过这回事没有?”
小朱牙关互叩,得得有声,颇声道:“您老是魏师伯,是本门数百年来第一高手,弟子自然知道……”
万家愁不禁惊讶忖道:原来这姓魏的是五毒门第一高手,但我瞧他不算如何高明,莫非他以毒功见长?
要知万家愁武功已达“宗师”境界,眼力自是高明无比。
那高瘦老者举手投足间,武功造诣如何,万家愁心中便已有数,他见过五毒魔女邝真真出手,两相比较不过是伯仲之间而已。
殊不料这姓魏的高瘦老者便是毒门第一高手,是以大为惊讶。
高瘦老者心中感到受用,口气缓和不少,道:“难得你还知道有老夫这一号人物。哼,三十年前若不是温破子伤了我五道经脉,那毒门第一高手自然是老夫莫属了……”
万家愁这才知道小朱乃是拍马屁而已,只听小朱道:“魏师伯昔年出道,只转了那么一匝,三湘两湖的十八个城镇同时瘟疫大作,死了上千盈万的人,咱们毒门弟子谈论起这件事,无不惊服得五体投地,公认是毒门数百年来未曾有的伟大杰作……”
高瘦老者哼了一声,却非不悦,反而大有自负得意的味道。
“这孩子晓得老夫的厉害,也算是可取之处,老夫须得手下留情了!”
小朱大喜道:“魏师伯圣明神武,光沐天下,弟子敢不竭诚尽忠,肝脑涂地,以报大恩大德之万—……”
他随口说来,满嘴澳词,极为流畅,倒像是素来习诵得烂熟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