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节度-第2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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昱岭关上,两名巡卒正沿着营区巡逻,没走上七八步,便会有节奏的敲击一下手中的刁斗,发出清脆的声音,这刁斗乃是古代军中的一种器具,白天用来煮饭,晚上则用来敲击巡更,只要刁斗之声不绝,守兵便知道并无敌军偷营。此时已是四更天,正是人们睡的最熟的时刻,那两人虽然竭力睁开眼睛,可还是觉得上眼皮好似有千斤重一般,不住的往下沉,这时,突然前面拐角处晃过一个黑影,那两个巡卒一惊,刚要开口大喊,那拐角处却走出一个人来,笑道:“二位兄弟莫惊,我便是前几日从敌军那边逃过来的那个郝逊,今日水喝的多了,憋不住,是出来小解的。”
那两个巡卒都是歙州人,过去也在校场上见过郝逊的风采,定睛一看,果然是那人,紧绷的神经立刻松懈下来了。郝逊借势一面赔笑一面靠了过来,一名巡卒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对方夜里出来小解,为何穿着的这般整齐,更不要说那郝逊毫无刚刚睡醒之人双目惺忪的模样,更要提醒同伴小心。那郝逊突然双目露出凶光,一个大步便跨到对方身侧,双手猛地一扳,便已经将那巡卒脖子给扭断了,
另外一人还没从意识到这剧变,便已被郝逊一步欺到身侧,双手曲臂为肘,狠狠的在那人两肋猛地一夹,只听到一声闷响,也不知道断了多少根肋骨,折断的肋骨锋利的尖端顿时刺入胸腔之中,那巡卒刚开口要喊,可从口中喷出的不是声响,而是温热的血液,接着便眼前一黑,没有知觉了。
郝逊赤手空拳,击毙了两名巡卒之后,站在那里气喘吁吁,竟疲惫之极,按说以他的本事,莫说不过这两下,便是与六七条大汉据斗半响,也不至于这般疲累。正在此时,他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刁斗的击打声。
“难道那两人没死。”郝逊一颗心几乎已经从嘴里跳将出来,猛地转过身来,两腿不丁不八,上半身微曲,双掌箕张,便如同一头待捕食的猛虎一般。却只看到一个身形修长的人,脸上被阴影遮着看不清楚,手里拿着方才那两个巡卒手中的刁斗,方才那声想必便是他击打的。
“好一个‘倒扳松’,‘熊夹膀’,果然是好俊的功夫,陈将军说你是浙东角抵名家,某先前还有些不信,不过看来,与你空手相斗,只怕还不是你的对手。”
那人笑吟吟的说道。
“是你?王秋?怎么你在这里?”郝逊突然惊道,此时遮住月亮的乌云被一阵风吹开,月光照在那人脸上,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正是与郝逊一同逃出降兵营中的一人。
“陈璋将军命我与你到敌营中来,暗中相助与你。”那少年笑吟吟的答道,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拿在手里给郝逊看,月光照在那物件上,发出金属的光泽,却是一枚铜符。郝逊仔细观察,果然正是先前陈璋让自己看的那枚铜符,可他还是被眼前突然发现的一切搞糊涂了。
那少年笑了笑,解释道:“某本是吕使君身边的人,陈将军让我潜入降兵营中,与你一同逃走,好助你行事。你做得很好,请放心,只要你忠心办事,无论结果如何,你那幼弟都会过的很好的。”
原来这少年便是王佛儿的义子自生,那郝逊的幼弟同在杭州之战时被俘,陈璋认出他后,以此为要挟,让其在降兵营中,装出一副不满的样子,想要将那些不稳定分子尽数查明白,到时候一网打尽,可后来见昱岭关防备森严,不易攻取,便让郝逊带着那些不稳定分子逃出降兵营,投到关上作为内应,自己也假装退兵,准备里应外合,兵不血刃,一举拿下关城。可陈璋虽然有郝逊幼弟在手,可还是不放心,便让自生乔装打扮,改名为王秋,打入逃兵之中,当做伏兵之用,他本是浙东人氏,口音习性全无破绽,年岁又小,竟然无一人注意到他,今夜便是事先约定好的破关之时,自生这才暴露了身份。
自生说完后,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方才我看你在那里发呆,这刁斗若是长时间没声音,只怕惹来怀疑,所以才出来,快帮把手,把这两人的衣服剥下来,我们一同去寨上行事,只怕陈将军等的急了。”郝逊这才注意到自生便是说话时也不时击打一下刁斗,不由得暗自叹服这少年不但胆大如斗,还心细如发。
为王前驱 第297章 昱岭关下
第297章 昱岭关下
两人将那两具尸体拖到路旁的阴暗处,过了半盏茶功夫来到路上时,已经穿上了那两个倒霉蛋的衣服,自生手持刁斗,走上四五步便敲上一下,远远看去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两人一路走到小寨旁,便将刁斗扔到一旁,三下两下便翻过了木墙,蹑手蹑脚的进了寨中,小心翼翼的来到望楼下。自生看看四周无人,便让郝逊在下面放哨,自己将脚上的鞋子脱了,从腰间拔出短刀,衔在口里,从梯子爬了上去。
陈璋蹲在灌木丛中,相距他不到百丈远便是昱岭关,在月光映照下,那小寨和石墙便仿佛一头沉睡在阴影中的猛兽,随时都有可能惊醒起来,将他一口吞没。时间已经是四更了,在远处的地平线上,天色已经露出一丝鱼肚白,最多再过一个时辰,天色便将变亮,想到这里,陈璋不由得有点疑虑了,那郝逊和自生能够将事情办妥吗?这时,陈璋突然听到背后的呼吸声突然急促起来,他立刻意识到这是背后的亲兵等的有些不耐烦了,这时,他突然安静了下来,能做的一切都已经做过了,剩下的便是看天命了,成王败寇,便是今夜了。
这时,陈璋身后的亲兵突然一阵兴奋的骚动,陈璋下意识的往关上的方向望去,只见高耸的箭楼上,晃动着一个火把,接着便是划了一个圆圈、两个、三个,接着便又划了个十字,陈璋仔细的数着辨认这那火把舞动的轨迹。
没错!正是事先约定好的信号,陈璋兴奋的挥舞了一下手臂,转过身去,映入眼帘的是亲兵们同样兴奋的脸庞。“你们二人快些回去,带弟兄们上来,准备进攻,记住,一定要把梯子带上!”
郝逊躲在望楼的阴影处,睁大眼睛四处查看,虽然此此刻四周寂静无声,可他还是只觉得两个太阳穴上便如同有数十面大鼓在敲一般,隆隆作响,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觉得背后有动静,回头一看,却是自生下来了,手中提着的那柄短刀上血迹斑斑,可神情轻松,好似刚刚不过去上了次厕所一般,不由得对这少年的胆识暗自钦佩。
“走,陈将军此时正在寨外,我们现在就去接应他们。”自生轻声道,看到郝逊紧张的面庞,心中不由得一动,补充道:“你莫要担心,无论如何,你那弟弟一定会安排好的。”
郝逊听到这话语,他也知道此时也无法辨别这话语真假,可心里还是不由得一阵轻松。郝姓虽然也是休宁大姓,可他家却只是旁支,家境也只是一般,加之父亲早早去世,母亲好不容易将自己和幼弟拉扯大,自己与弟弟之间的感情并非寻常家庭的兄弟可以比拟的,自小到大,也不知为这弟弟惹来多少麻烦,可比起今日眼前这事都算不了什么。
郝逊满腹心事,边走边想,不一会儿便到了那石墙旁,自生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一阵,到了一处比较矮的地段,从怀中取出火折子,点着了爬到石墙上挥舞了几下,不过半盏茶功夫,二人便看到月光下,一队黑衣军士涌了过来,由于关上都是岩石,不易挖掘,所以石墙前并无壕沟,那队军士轻易的便到了墙下,用梯子搭上了墙头,飞快的便沿着长梯爬了上来。不过片刻功夫,兵士们便沿着数条长梯越过城墙,过了墙的士卒便在按照各自伙长的指挥下分列在两边的墙根处,伏下身子,戒备四方,等待号令。郝逊正暗自惊叹这些兵士在夜间还能如此次序井然。突然那些伙长一起敛衽行礼,他突然转过身来,只见自己身后站了一人,身形魁梧,面目粗豪,盔甲上裹了一件绯色锦袍,在一众皆着黑衣的军士中特别显眼,正是此次行营参军陈璋。
郝逊忙不迭赶紧行礼,陈璋随手扶住,低声笑道:“此次行事,敬之功劳最大,已经上书主公,委以仁勇校尉,赏绢百匹。”
郝逊闻言,正要开口谦谢,陈璋摆了摆手,脸色转冷,道:“陈某治军,有功虽仇必赏,有过虽亲彼诛,今日吾辈已入虎穴,列位当戮力同心,同心击贼。”
一旁的军官同声称是,原来陈璋出征前,吕方为防止其作出什么的事情来,竟然只让他一人前往行营中,连先前那三百贴身护卫亦留在杭州,所以这袭营时带的精锐全都是从那两坊莫邪都中选拔出的精锐,这些兵士都是经由吕方苦心训练过的,战力是没话说的,可陈璋不过是一个降将,想要指挥的动可就不容易了,所以他在这个紧要关头还要重申军纪。
陈璋见众将士恭顺的很,便下令行事,入营的士卒们便按照事先安排,或去攻打寨门,或者去敌营放火,各自行事去了,不一会儿,寂静的夜空便被一片喊杀声和惨叫声所打破。
薛尤举站在敌阵之中,四周都是披甲持兵的敌兵,雪亮的白刃不住的向他砍刺过来,虽然他拼死抵抗,可四周的敌兵越来越多,可他双臂也越来越酸痛,突然,他脚下一软,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跌倒在地,四周的敌兵顺势拥了上来,看来越来越近的白刃,薛尤举再也无力抵抗,只得闭目待死。正在此时,薛尤举猛然醒了过来,原来方才的一切不过是南柯一梦罢了。
原来是虚惊一场,看来是这些天自己心理压力实在太大了,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薛尤举擦拭这满头的冷汗,耳边传来一阵阵喊杀声,他晃了晃脑袋,可是那声音还是存在,还越来越近了。这是什么回事?他猛地跳下榻来,快步走到帐门口,揭开帘布,只见不远处的昱岭关上的两座小寨上火光冲天,己方的大营也有许多地方着了火,在营门口,大队的黑衣士卒正与自己的守卒厮杀,可是莫邪都不是已经撤兵了吗?这又是哪里来的敌军?
“难道从一开始这就是个骗局,让自己往里面钻的?”薛尤举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他赶紧上前劈胸抓住一个四处逃跑兵卒,厉声喝问道:“那些放火的是什么人?”
那兵卒本来不过是个种田的农夫,刚刚被抓到这边来一个月不到,便突然遭到突袭,正如同没头苍蝇一般四处乱窜,却突然被人抓住,抬头一看竟然是将军,早已吓得糊涂了,连薛尤举问的什么也没听清楚,更不要说回答了,只是浑身乱颤,口中吐出的都是些没有意义的词句,连个整句都没有。薛尤举没奈何,只得将他丢到一旁,又抓了两三个人,可偏生都是一般模样。正恼怒间,却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喊着自己的名字,转过头一看,却是自己的副将,只见带着二十余人,都满身血污,甲胄不齐,显然是方才刚与人苦战过的。
“薛将军,快退吧,莫邪都已经攻上山来了,迟了便来不及了。”那副将气喘吁吁,右臂上包了一块不知从哪里弄来的破布,隐隐可以看到里面渗出的血迹,显然受伤不轻。
“这是怎么回事?莫邪都不是撤了吗?怎么又一下子攻上关来了?我不退,今日这昱岭关便是薛某的死敌了。”薛尤举压抑了许久的愤怒和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