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记-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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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个人在山里如孤魂野鬼般又晃了几个月,期间遇到惊险无数,亏得他命大,最终一一化解。开春的时候想起他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人影了,便慢慢走出山来,在这山脚下的道观里讨一碗饭吃。
裴青将衣服整理好,正要起身,忽然见河边奔来一人,边跑边朝他喊:“小言哥,小言哥。”
原来是观中的小道童,那道童跑到他跟前只顾着喘气,裴青看见他背上背的正是自己的包裹。那道童语无伦次地对他说,观中刚才来了一队人马,凶神恶煞地在找一个人,听着形容摸约就是他,道长让人收拾他的东西叫他赶紧离开。
裴青听了默默接过他背上的包裹,又将手中的大水桶递给他。那小道童颇有些不舍,裴青在的这两个月着实替他干了不少活,吃的又不多,一时间眼泪就要掉下来。裴青好言安慰良久,才见他双手提了硕大的木桶摇摇晃晃地走了。
裴青在河边洗了把脸,将脸上的易容擦去。见桃花柳絮随春风飞舞,片片坠入河中,河水淙淙,欢快流向前方。
人生只似风前絮,欢也零星,悲也零星,都作连江点点萍。
裴青转身走进树林,顺着林间小道走了没多久,见一老一少持剑立在路中央。
那少年见有人走出来,便笑道:“师傅,您说得没错,那道长果然有古怪,亏得我们守在后门。”待裴青走到面前不远处,看清了他面容,脸上便有惊艳之色。
那老者看见了神色便有些恍惚,道:“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裴青笑道:“你们便是为了这个追了我一年多?我要是那个人早被你们烦死了。”他笑容濯濯若春月柳,轩轩若朝霞举,面前二人一时呼吸都要停止了。忽然间见他柳眉倒竖,眼中利光微闪,沉声道:“我们也算是老相识了,也不必藏头露尾,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意欲何为?”
那老者便抱拳行了个礼道:“在下是中州御剑山庄的马青云,这位是在下的小徒苏应陵。我二人想请公子去一个地方。”
裴青道:“我忙的很,没空,你主子是谁?”口气中未见半分客气之意,苏应陵年轻气盛忍不住就要上前呵斥,却被马青云拉住。
马青云道:“是临川王大人。”
裴青冷笑数声道:“王演还没死吗?”
作者有话要说:为什么把小石头支开呢,因为小孟要出来了,总不能放个电灯泡吧~~~~~~
第三十三章
那苏应陵终于忍不住呵斥道:“大人一切安好,你小子胡说什么?”
裴青冷冷道:“王演也不想想谁给了他今日的地位,谁封了他这天下唯一的异姓王。既被封疆之命,就有镇守之责,如今犯上作乱,意图不轨,陷荆蜀之地百姓于水火,上对不起天地,下对不起祖宗,不死何待?”
苏应陵气得小脸通红,马青云拦住他,看着裴青说:“太子有理,只是裴氏贪天之功,谋害先帝,窃夺皇位,大人忍辱负重为的就是今天。太子出身尊贵,乃白氏细柳公主唯一的孩子,又是蜀帝嫡出的皇子,自当横身正路,拨乱世返清明。”
裴青翻个白眼:“你浑说什么,这天下唯一的太子如今正好好待在淦京皇宫之中。”说着就要绕过他们。
马青云却执意拦在他面前道:“还请太子与我家大人见上一面,一切自有分晓,到时太子是去是留,马某绝不阻拦。”说着声音便有些颤抖:“春风细柳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您母亲,细柳公主当年剑挑中原武林七大门派,七大派心甘情愿为之驱使十年。公主风度气魄武林中人一日未敢忘怀。如今寻得公主后人,七大派唯太子马首是瞻。”
裴青停下来,讥笑道:“当年诸位忍负国家,不敢杵权臣,现在才来说这样的话,不嫌太晚了吗?王演什么东西,一个贰臣,君子小人不分,是非随风而动毫无定见,不过想趁着天下动荡浑水摸鱼。老先生武功卓绝,人品贵重,还是不要寄希望于这样的人为好。”
马青云听他一番话,脸上一时红一时白,呆愣在那里,竟然说不出一个字来。
那苏应陵见师傅受辱,当下拿剑指着裴青道:“你少说废话,走是不走?”
裴青冷笑着:“不走;你待如何?”
苏应陵便伸手来抓他,往前迈了才一步,就大叫一声委顿在地,捂着胸口哀嚎不断。
马青云惊醒过来,连忙跑过来看徒弟,答脉一探,面上神色巨变,道:“是七步断肠散。”
苏应陵听闻脸上更是毫无血色,抓住马青云急道:“师傅救救我。”
马青云抬头看裴青,裴青正靠在路边树干上,一身粗布衣衫,一脸风淡云清地看着两人。苏应陵哀嚎声越来越大,面色已经泛青。
马青云抖声道:“你怎么会有七步断肠散?这是天下失传已久的毒药,解方当年已在宫中大火……你为何下此毒手?你母亲细柳公主从来都是堂堂正正,暗算使毒之类的下作伎俩根本不屑为之。”
裴青闻言眼波流转犹如春水荡漾,柔声道:“公主乃天之骄女,小人经脉寸断,疲于奔命,怎能和公主相提并论?如若不使些手段,岂不任人鱼肉?”话语里却有一股说不清的讽刺酸楚。
马青云看着他,只得道:“你要如何才肯替他解毒?”
裴青道:“我生□清静,你二人不再追着我就好。我们本也没有什么仇怨,从此之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马青云点头:“好,一言为定。”
裴青便从怀里取出解药,递给马青云,马青云却不接,只哀哀地看着他,道:“你为何如此……裴烈逼死前太子白琼玉,窃夺天命,公主身中剧毒,当年为了生下你,不惜瞒天过海,自焚于皇宫之内。你胎里带毒,命悬一线,谢玉抱着刚出生的你没办法才投靠平蜀大元帅裴邵。你长于仇人之手,少时不知,认贼作父,如今竟然不思悔改,误将贤良作佞臣……”
裴青看着他,淡淡道:“老先生对白氏家事倒知道的不少,还有什么话一并说出来吧。”
马青云脸色铁青,气得连手指都抖起来:“你,你,孟青你对得起那些为了让你活下去而丧命的人吗?王大人为了诛逆贼弃身家性命于不顾,至今仍被围困在鸡鸣寨,九霄派吴静修统领义军为名正言顺不惜弄出个伪太子。你却躲在这种地方,如此没有担当……”
“说完了?说完了就把解药收好。”裴青见苏应陵已经昏迷,将解药塞到马青云手里,转身就走。走了五六步,又停下脚步。马青云大喜,以为他改变了主意,却听见他轻声说:“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我不过顺天而行。武帝的业绩仍被世人传唱,公主的祠堂香火不断,天下人并没有对不起姓白的。当今天子,是个难得的好皇帝……为了天下淑清,海内晏然,我便是在这山里作一辈子的野人又有什么关系?”
午后的阳光从嫩绿的枝叶间大块大块地洒落下来,地上的花花草草贪婪地享受着造物主的恩赐。裴青在林间行走,见杨柳青青著地垂,杨花漫漫搅天飞,正是年还乐应满,春归思复生。
裴青仰头看天,无奈道:“下来吧,阁下跟了我这么久,不累吗?”
四周鸟鸣虫噪瞬间停歇。
只是裴青等了良久却不见有人现身,只得道:“你愿意跟就跟,最好一辈子别让我看见你,不然我有一百种毒药来招待你……”
话音未落,就见树上掉下一人,正落在他面前。
裴青看见那身影,一时呼吸都要停住。
那人拍拍身上的树叶,含笑道:“青儿如今有大出息了,我可不敢劳烦青儿招待。”
裴青见他胡子拉碴,一身衣物风尘仆仆,早看不出什么颜色了,啧啧道:“真脏,真脏,你怎落到这步田地?”
孟晚楼委屈道:“还不是为了找到青儿,我已经在山里转了一个月了。”
裴青眼中有些湿润,哽咽道:“你为何寻我?你不是发誓一辈子都不见我了吗?”
孟晚楼走上前笑嘻嘻地说:“我发誓永世不见裴青,又没说不见孟青。我自然是想你了,才来找你。”
裴青虎着脸道:“胡说。”
“我一月前在对阵时看见谢石,见他身边没有你,便有些疑惑。夜探敌营,他告诉我将你留在山里了。我一时想见你,便来寻你,顺便游山玩水。”
裴青眼中泪水终于落下。战事吃紧,这人丢下数万大军,长途跋涉,游什么山,玩什么水?想必是听闻谢石将自己一个人丢在山里,放心不下,因此连夜来寻。
孟晚楼两年未见面前之人,见裴青身量比当初又拔高许多,却更显清瘦,面上虽有风霜的痕迹,却为他平添了几分英气。春天的骄阳下,眉将柳而争绿,面共桃而竞红,美好得不像是这世上的人。
二人在河边坐下。孟晚楼就着河水洗去一身风尘,又换了裴青的衣衫,倒也合身。裴青见孟晚楼身上新伤旧痕叠加,甚为骇人,神色有些黯然,忍不住问道:“前方战事如何,你怎能丢下大军一人来此?”
孟晚楼靠在他身边道:“一月之前那场大战,双方俱是元气大伤,如今只怕还在僵持之中。你哥哥……皇帝着实厉害,竟能引而不发,将欲弱之,必固强之,将欲废之,必固兴之……”
裴青看着他,抖声道:“物壮则老。蜀中之乱已有三年,我哥哥想必近日就要收网。你现在抽身,保存些精锐,日后也好与他周旋,东山再起也不是不可能的。”
孟晚楼心道我得了你这几句话便是死了也心甘,面上仍是一幅不正经的表情,笑道:“青儿这样看不起我,料定我必败无疑?”
裴青泪如泉涌,拉着他手道:“你与我在此地隐居可好?”
孟晚楼抚着他脸,柔声道:“我临阵脱逃,怎么对得起那些为我出生入死的兄弟?”
裴青见他表情不似作假,一时悲从心来,扑入他怀里大哭出声。孟晚楼抚着他的背脊,软语宽慰,眼中却有浓浓的悲戚之色。
天色将晚,二人手拉手在山脚下的集镇上寻了一处落脚之地。他二人时隔两年再见面,竟然如胶似漆,两双眼睛里都只有对方,倒真是相看两不厌。
两人晚饭后坐在床边,裴青从胸口处掏出两本书,递给孟晚楼。孟晚楼见那书边角破烂,却带着身边人的体温,心中一热,道:“你收着吧,我已赠与你。”
裴青摇头道:“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还给你吧。再说,这上面的内容我已倒背如流。”
孟晚楼刮了他一下鼻子,道:“我见山中有猎人捕兽的痕迹,陷阱里还留有未焚尽的迷香,那是你做的吧。我的青儿如今本事大了,上天捉鸟,下海捕鱼,无所不能。”
裴青笑得肚疼,躺倒在他腿上,叫道:“你嘲笑我杀鸡用牛刀是吧?”
孟晚楼摩挲着那两本书的封皮,轻轻说:“我在蜀地出生,家中容不下我,因此被送到清商馆寄养。这是一位贵人送我的,我带在身边一直视若珍宝。韩清商是我师兄,那时馆里的人不许我乱跑,我便常常伴作他的样子。后来,我母亲的师兄,也就是我师傅,找到了我,将我带回蜀地。”
裴青轻声问:“你是那时就开始谋划一切的吗?”
“比那还要早,最初是我师傅,然后我自己渐渐接了他手中的一部分权力。我有人力财力,又垄断了清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