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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折柳记-第2章

小说: 折柳记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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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稳一头栽倒,裴煦伸手去扶,额头仍然磕在台阶上,瞬间就见了血。
  “阿柳,疼不疼?”裴煦急着抱起他。阿柳手捂着额头,漆黑的瞳仁中映出他的影子,缓缓说:“我不疼,哥哥也不疼了,好不好?”鲜血从指缝渗出,孩子依然不紧不慢地说道:“去年我娘去世时,我也觉得好疼,疼得心都好像裂成了两半。现在见到哥哥,觉得好像也没那么疼了。疼疼就过去了,哥哥,你不要再难过了。”
  裴煦呆了呆,意识到自己是被幼弟安慰了,又是不好意思又是心酸,便抱紧了他说:“哥哥只有你了。”“嗯”小孩子轻轻哼了一声。
  裴煦撕下内衫下摆,擦了阿柳额上的血迹,又掏出怀中金疮药细细抹好,二人在廊下台阶上坐着,一时无语。裴煦抬头看漆黑的夜幕中月亮晦暗不明,不由感慨说:“如果月亮里面什么也没有,会更加明亮吧?”阿柳在兄长膝边道:“不然。就好比人的睛睛里有瞳仁,如果没有,一定看不见。”裴煦思量一番,朗朗大笑:“说得是。我弟弟果然聪明。”他本生得风姿神秀,这般大笑如夜晚松间风声,豪爽清逸,竟引起树上雀鸟和鸣。阿柳见他,是在晋王濒危之时,自此之后常见兄长双眉紧锁脸上哀痛之色,却是第一次见他开怀大笑,真真是光风霁月,小孩子一时间看呆了。
  少顷,有仆人来报饭菜已经准备好了。兄弟二人入得饭厅。裴煦见阿柳身量尚小,坐在宽大的椅子上甚为不便,就伸手抱了他于自己膝上坐着。阿柳脸红,扭了扭身子,抬头看见裴煦眼中笑意,小声说:“哥哥,我已经十岁了,放我下来吧。”裴煦笑道:“有什么关系,你是我弟弟。”边说边往面前的碟中夹菜。阿柳无语,只好吃了起来。裴煦看他年纪虽小,然举止文雅,隐隐可见风流,爱重顿至。
  晋王待长子甚整,闲室之内,也严若朝堂。裴煦兄弟却恣柔爱之道。一方面因为裴煦本就是宽厚豪爽之人,另一方面也是晋王夫妇不和,连累儿子自幼未享过天伦之乐。裴煦一岁时,晋王裴绍自外还家,见乳母抱他在中庭玩耍。小儿看见父亲,高兴得欢蹦乱跳。晋王就走过去在乳母的手里亲了裴煦一下。晋王妃远远望见了,认为晋王爱上了乳母,立刻把她杀了。晋王自此与王妃愈加不和,也不再亲近裴煦。裴煦长大后纵有满腔孺慕之意,父子二人始终不得相亲。如今双亲已亡,裴煦与幼弟相依为命,巴不得此后兄友弟爱,互相亲近,不要疏远了才好。
  食毕,着人送了阿柳去休息,裴煦自回书房。近日事情太多,裴煦不胜耐烦,胸中郁闷,推了门,尚未来得及反应,一柄剑已刺了过来。危机之间,十数年武功也不是白练的,瞬时他就闪身避过,剑锋刚刚划开他的衣裳,人已到了刺客身后。刺客一着失手,也不恋战,夺门就走,背后生生受了裴煦一掌。
  屋外飘下两人,俱是护卫打扮,看了裴煦点头就直追刺客而去。裴煦回视房内,但见摆设稍稍移位,便知已被来人细细搜过,心里不由暗暗冷笑,果真是尸骨未寒,就等不及了。
  等到晋王夫妇下葬后,新年也过了。因为带孝,这个年过得极为简单,只兄弟二人,却也和乐融融。一日裴煦正在处理府中账册,阿柳来了,见了面就说:“哥哥,我想回山庄了。”裴煦放下账册,不解道:“你是我弟弟,自然应该住在王府里。为何要回山庄?”阿柳低头说:“爹爹以前嘱我,无事不得出山庄。”裴煦说:“那是以前。父亲爱护你,知道母亲难容于你……如今就你我二人,我们兄弟正该亲近才是。你难道不愿意与我住在一起吗?”阿柳抬头深深看了裴煦一眼,说:“我怎么会不愿意和哥哥在一起呢。只是阿柳自生下来就在山庄,住惯了,有些想念。府中事务繁忙,人人都有活要干,阿柳帮不上忙,又怕添乱。哥哥要是想我,来山庄看我也是一样的。”说到这里,裴煦心中已经明白,想是府里多有王妃旧人,知道王妃与庶母幼弟之间的嫌隙,从中生事。裴煦脸上已有愠色,道:“莫非下人照顾不周,阿柳说于我听。”阿柳连忙说:“没有的事。只是阿柳住不惯王府而已……”说到最后,隐隐有哽咽之声。
  裴煦心中不忍,拉了阿柳的小手,道:“你回去住住也好。现下府中也不甚安全,等我手中事毕自然是要整顿一番,到时再接你回来住。你这些日子也累了,回去好好休息,我得了空,就去山庄看你。”
  
  刚送走阿柳,就报有客来访。裴煦自书房往前厅,在回廊上停下。远远看见厅里一人,一身灰衫,气度不凡,心中大喜。来人早以拜倒:“参见简郡王。”晋王死后,裴煦已封了简郡王。裴煦连忙扶起他,大笑道:“一别经年,子明可好?可曾想过我?我可是每逢清风朗月,就不免思念子明啊。”赵琰抬起头,也笑道:“每被郡王想念,必是又有事要我操心,琰宁愿不被郡王惦记。”二人相视,均抚掌大笑。
  此人正是裴煦幕下心腹赵琰赵子明。几年前二人于江湖中结识,倾盖如故,相见恨晚,赵琰便入了裴煦幕府。一年前赵琰去蜀中经营,今日回转必是有大事相商。当下两人也不再寒暄直接转入书房商议正事。
  等到裴煦忙完了手里的事,已经是烟花三月,京中又有旨意传到。
  将手中的黄帛放下,赵琰转向裴煦道:“太后宫中寂寞想念小辈,招亲王子弟入宫相陪,府中小爷幼学之年,正是大好人选。”裴煦咬牙道:“必是那一位的意思。”“是谁的意思不重要,正好可以安抚皇上猜忌之心,可得喘息之机。”赵琰目不转睛地看着裴煦。裴煦却有犹豫之色。赵琰大奇,如此表忠心的好机会,有何可犹豫的。将上上下下、方方面面都想了想,暗中猜测其中窍门便在裴煦的那位幼弟身上,因笑道:“说来也是,我来了两月余,竟没向小爷请过安,玄度可愿为我介绍。”私下里,二人便以表字相称。
  裴煦这才想起阿柳走了快有三个月,自己说得好听,竟未曾去山庄中看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熬了一天,才熬出这点字,掩面
文中掌故多出自《世说新语》
介绍晋王那段化自《宋史 太宗本纪》




第三章

  这日风和日丽,裴煦便和赵琰骑马去了城外山庄。
  山庄在晋陵城外的阳湖边,依山傍水,风景极佳。裴煦和赵琰一路行来见游人如织,道边垂柳依依,杨花点点,极是可爱。赵琰便吟了一句:“平生不识晋城柳,便到江南也惘然。”裴煦知道这其中的典故,默然不语。
  江南本多柳,只这晋城之柳又与别处不同。晋王爷生前爱柳,十几年来在晋陵城内外遍植柳树,故这晋城也有“柳城”的别称。已故大儒王荣昔年来晋城,看到阳湖边的柳树便有此诗句,流传开来,晋陵城就和这柳树一起天下闻名。
  不久就看见一座大宅,粉墙青瓦,外面隐隐可见层楼叠院、高脊飞檐。门口两只大灯笼,上有一匾,四个隶书大字“回柳山庄”,正是晋王的手书。赵琰上前敲了门。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开了门,问道:“阁下找谁?”赵琰看了看旁边站着的裴煦,心想你连你家老爷都不认识吗。正要开口,已听见另一个清脆的声音说道:“逝川你要死了,这是郡王爷。”旁边跳出一个年纪差不多大的少年,竟长着一模一样的脸。“那流光你还堵在这干嘛,还不让开。”双生子一边斗嘴一边把裴煦二人请进宅中。
  裴赵面面相觑,哭笑不得,又觉这两个少年胆色不凡,对这山庄主人更感兴趣。赵琰看宅中有一湖,湖边柳树成行,便问道:“此湖何名?”逝川较为稳重,恭敬答道:“名为小镜湖,引的是阳湖水。”赵琰啧啧称奇,回头看了看裴煦。裴煦知他老毛病又犯了,无奈说:“你自去看风景吧。”赵琰大喜,施施然往那湖边去了。
  裴煦问逝川:“你家小爷呢,带我去见他。”逝川答:“公子尚在睡觉。”裴煦看天色已是巳时中,不由皱眉。逝川看他脸色不好,连忙噤声,不敢再说话,只领着裴煦穿堂过院。裴煦走过四五进院落,见皆雕梁画栋,小巧别致,大多有柳树点缀映衬前后,虽不如王府轩峻壮丽,却自有一番风味,其用度摆设更不是凡品。
  逝川带他来到一个小院中,正遇上一个婢女端了饭菜出来。那婢女大约十八九岁,容色秀丽,看见逝川眼色,又看见裴煦,略呆了呆,马上醒悟过来,跪下来:“停云不知郡王驾到……”裴煦看她手中的饭菜未动,便问:“阿柳还未起床?”婢女揣摩裴煦的脸色,答道:“小公子昨夜惊了梦,卯时才睡下的,这会还未起。”裴煦绕过他,自进了屋去,屋外两人忙跟了进来。
  屋内陈设简单。一座黄花梨大书柜,放着些书籍和碑帖卷轴。挨着窗口放着四面平螭纹画桌,青瓷笔洗,笔架上各式毛笔琳琅满目。画桌上尚有一幅未及上色的工笔花鸟画,线条流畅,雀鸟身上的羽毛似乎根根清晰可见。一座软螺钿镶嵌园林仕女图六曲屏风挡住后面。裴煦转过去,里面便是一张雕花大床,外面的幔帐已经挂起,只垂着薄薄的一层烟色细纱。裴煦走到床前,头痛不已。这蜀地进贡的软烟罗,一年不过一百匹,皇室中人寻一匹做衣裳尚不可得,这里却拿来当蚊帐使,真正暴殄天物。
  停云挂起纱帐,裴煦看见躺在锦被中的阿柳,脸颊似比三个月前瘦了一圈,露在外面的手臂细瘦得如竹竿,点缀着几个红色斑点。看裴煦俯身,停云忙轻声说:“近几日夜暖,蚊虫活跃,小公子招蚊子,连着几夜没有睡好,昨夜又惊了梦。”
  说话间阿柳已经醒了,睁开眼睛,朦朦胧胧,傻傻的样子,待凝神看清裴煦,又呆了。裴煦又怜又爱,本来的气也就消了,笑道:“小懒虫,太阳晒屁股了,还不起来。”“哥哥,真的是你,我不是在做梦吧。”“大白天的做什么梦,快起来。”裴煦拍了他小手一下,让开由小婢替他更衣,绕过屏风,在画桌前的黄花梨雕螭纹圈椅上坐下。
  裴煦自此知道幼弟在父亲心中的地位。他心里酸楚,隐隐作疼。然为人终是磊落,孜孜以求的父亲的疼爱虽然没有落在自己身上也不以为恨。何况晋王夫妇已死,前事可忘。弟弟亦失双亲,无辜可怜,如今二人可说相依为命,他又有什么理由不照拂与他?
  只听见屏风后面悉悉索索的穿衣声,阿柳叫道:“哥哥。”“什么事?”“没事,我怕哥哥走了。”裴煦心中难过渐消,道:“我不走,你先穿好衣服。”俄顷,又听见里面洗漱的声音。裴煦踱至书柜前,翻了翻,只见几本幼儿识字开蒙的书籍,余下一些杂七杂八的书,天文地理农学医学志怪传奇,无所不有,还有一些字帖画册。
  “哥哥,”阿柳洗漱好,来到面前。裴煦看他脱下冬天的夹衣,只着单衣,越发羸弱,不胜罗绮。裴煦问道:“你都读过些什么书,父王可曾请夫子教你?”阿柳低头不语。裴煦郁闷,心想父王糊涂,疼爱幼弟,起居豪奢,衣物舒适,竟然不教之以义方,日后如何立足于世。阿柳见裴煦脸色不豫,连忙说:“爹爹以身教儿。”裴煦听了,心里一酸,觉得不通经书礼仪又如何,血浓于水,小孩子一样懂得为亲者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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