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魂铃-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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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明明是什么都不懂的凡人!竟敢污蔑我正一教是装神弄鬼的骗子?!
想当年他刚刚拜入师父门下时,正是皇帝把太子送到道观里学习修道的时节,天下人都以皇家马首是瞻,对僧道皆十分和善信赖,常有布施。他也经常看师父为百姓排忧解难,驱魔捉鬼,道术确实是真才实学,能造福万民的一门学问啊。
所以即使后来师父仙游了,他凭着些皮毛也能把自己养活,却不想五年前皇帝忽然怒斥神佛之说是虚妄妖邪,禁止所有修真之人进入京城,除已成习俗,不许任何僧道在外进行门派活动。要不是朝廷一副要把他们赶尽杀绝的模样,他也不至于落到如此潦倒境地。
最可恶的是,那个苏星南竟然还反驳得头头是道,而自己偏偏无法拿出方法来教训教训他!
许三清本生气得想破口大骂,但想到苏星南那张秀色可餐的脸,明火也都转成了闷火,挤在心里无处发泄。他悻悻然扯了两个蒲团,一个垫头一个垫屁股,从布包里摸出一本书来,就着微弱的月光,眯着眼睛细看,一边看一边嘴里念念有词:
“哼!我师父是正一教六百零一代许清衡真人,我是我师父亲传的关门弟子,师父说我有仙缘,只是时机未到要经受考验!我不是神棍,只要我好好学习,把道术都学会了,就会像师父一样厉害,再把镇派宝贝找回来,就可以向圣上展示神威,重振道门声威……师父你放心,我不会消沉的,我一定好好学习,找好多好多法宝回来,重振本门声威……我一定会的,我一定会……”
许三清把书塞回布包里,翻身把脸埋在蒲团里,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得累了,便缩成小小一团,揽着那烂蒲团睡过去了。
许三清粗生粗养,倒是一夜黑甜睡得安稳,直到嘈吵的人声来到身边也没反应,还是被人推了两把才醒的。他揉揉眼睛,看见几个捕快,吓得跳了起来,“差大哥,我这不是被罚禁足三天吗,这就是我家啊!我没到外头你们可不能冤枉我捉我去再打一顿!”
“说什么傻话?我们来找人。”捕快把一张画像给他看,“有见过这个人吗?”
“咦?这不是矿场的贺先生吗?”这画像画得很好,一看那清秀和气的样子就是贺子舟。
“对对对,有见过他吗?”
“我昨天傍晚在矿场见过他。”许三清整整衣衫,想了想,“我知道他接着跟那个苏公子一起去吃饭了。”
“这我们知道了,那之后呢,入夜以后,有没有什么人走到这边来?”
许三清摇头,“我很早就睡了,没有留意。贺先生不见了吗?现在还早啊,说不定他去吃早饭而已。”
“小子,你会带着几百斤玉石去吃早饭吗?”捕快大声了些儿威吓道,“大人怀疑贺子舟监守自盗,连同盗匪盗窃玉石,你要是见到了一定要告诉官府,说不定还能换口酒钱,可别不知死活地包庇他啊!”
许三清摇头摇得像拨浪鼓,“怎么会呢!我可是一等良民!”
“最好如此。喂,我们去搜另一边!”
这破道观也就一点儿地方,捕快们搜不到什么,便转去其他地方了。
许三清皱起眉头来在观里踱起步来,贺先生看起来不像那样的人啊,而且几百斤玉石要搬走谈何容易,还不如把玉石当场剖了,只捡大块的水头好的拿走,几百斤的原石搬回去,要是剖开来都是浅浅一层皮,那不是亏大了吗?
那个碎玉池子嫌疑最大,但此刻他被罚禁足,不能出道观一步,否则就是犯规,谁知道又要再罚多少板子啊!
或者,贺先生真的只是去了别的地方悠转呢?
许三清停下,昨天贺子舟为他解围的情境在脑海里浮现出来,他咬咬唇,用力跺了一下脚,“大不了再打一顿!人命关天呢!”
说罢,许三清一把捉起那破布包就往城里跑。
苏星南皱着眉头看案上卷宗,往日一目十行,今天却是一炷香了还翻不过一页。
他心思根本不在卷宗上。
早上矿场工头来报案,说贺子舟跟矿场里的原石全都不见了,像是监守自盗,苏星南虽然相信贺子舟,但上缴玉石的日期快要到了,到时交不上数,那贺子舟无论是不是监守自盗,这责任都一定会推到他头上的。
苏星南也想早点出去找他,但他知道自己这路痴的毛病,待会自己走丢了,还要把人手分出来找他,岂不是添乱?
现在他只能在衙门里坐立不安,期望捕快们赶紧把人找出来了。
谭胜山忽然跑进内堂内,“苏大人,昨天那个小道士又来了。”
苏星南眉头皱得更紧了,“不是罚禁足了吗?不在家思过又跑出来,讨打?那就成全他再打十五!”
“不不不,大人你先听我说完。”谭胜山知道贺子舟是苏星南同学,也知道苏星南气在心头,但正因如此才要说个明白,要不万一那小道士说的是真的自己却没报上来,岂不是错在他了?“那小道士说他有办法救贺子舟,请大人一定要见他一见。”
“救?”苏星南听着用词,莫非贺子舟是被偷玉石的贼人捉住了当人质,许三清知道了来通风报信,“快传!”
不一会许三清便咋呼咋呼地跑了进来,瞧见苏星南便冲,苏星南也上赶着要知道消息,两人冲到跟对方面对面了站住,张口便问,
“贺子舟在哪?”
“带我去矿场!”
这两句话重叠在一起,还挺押韵,苏星南愣了愣才反应过来问,“去矿场干什么?你还是赶快带我们去救贺子舟吧。”
“就是去矿场才能救贺先生啊!”许三清拉着苏星南往外走,“我早说过那样的布局是要出事的,你赶紧带我去矿场观察下环境,捕快围在那里我进不去。”
“你什么意思?”苏星南拽住许三清,“你是想告诉我,贺子舟不见了是被妖魔鬼怪给捉走的?”
“也不一定是捉走,很有可能是他被迷了心智自己跟他走的……哎呦!”许三清正解释,苏星南就生气地把他一把推开。
“我没空听你胡说八道!”苏星南脸色铁青,一甩衣袖就背转身去,“送客!”
“人命关天,你就不能先把你那高贵的尊严学识放一边吗!”许三清急了,从布包里掏出一张黄符纸,咬破舌尖吐了一口血上去,“天地灵气,正一借法!开!”
“你发什么……哎!”苏星南回转身来想骂他,就被他一道黄符拍到了脑门上,他伸手去扯,却怎么都拉不下来,“你玩什么把戏!”
“你别动,跟我来!”许三清拉着苏星南跑到外面,指着院中的花草树木,“你看到什么东西了吗?”
“我又不是瞎子!”那道黄符撕不下来,苏星南只能把它掀起来,“还不是一样的花草树木……就是有点雾气,咦?”
苏星南定睛看去,那笼罩在花草树木上的一团团的水汽不是白色的,而是泛着些淡绿的颜色,他揉了揉眼睛,那绿气也没有散去。
“你看看我,我又是什么样的?”
苏星南闻言,拉开两步,打量起许三清来,只见人还是那个矮小瘦削的小道士,周身却也一样蒙了一层淡淡的水汽,不是白色也不是绿色,而是很浅很浅的蓝色。
“这是……”
“我用灵符给你开了天眼。”许三清把那黄符扯下,苏星南只觉额头仿佛被重击了一拳,顿时晕眩起来,许三清早已料到,伸手扶住他,“我借法力强行打开你天眼,你灵气外泄,是会晕眩一阵的。”
“……那些水汽是什么?”苏星南并不马上就认同许三清的话,或者他只是使了个障眼法呢?
“气,万物皆有气,生物有生气,死去后有死气,修道人有真气,堕入外道的会有邪气。”许三清看看苏星南,见他一言不发,眉头紧蹙,眼神虽有动摇,但更多的是疑惑,不像相信,不禁在心里叹气,卖猪肉的大叔说美人都没什么脑筋很容易骗,我看大叔你才骗人,“我知道让你一下子相信我说的有点困难,但你就让我试试看啊!反正你也没别的法子!救人一命要紧啊!”
反正你也没有别的法子。
苏星南总算松开了眉头,他搭着许三清肩膀,那没几两肉的骨头硌得他手痛,“你要是敢愚弄本公子,就不是二十大板的事了。”
许三清哭笑不得,“走了,苏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第 7 章
苏星南跟在许三清后头来到矿场,矿场已经停工了,只有捕快守在矿场入口,捕快都认得这“低调”地微服私访的苏公子,不做阻挠便让他们进去了。
“昨日我跟贺子舟在辰时末刻分手,捕快说他账房里的油灯有烧过的痕迹,应该是回来后不见的……喂,我跟你说话呢,许三清!”
许三清刚走进矿场,没几步便停住了发呆,苏星南喊了他几声他才回过神来,“哎!你们说贺先生不见了?!”
“是啊,连同那几百斤的玉料原石……”
“他在这里啊!”许三清指着那个原来放玉碎的小池子, “他在这里!”
苏星南看了看那小池子,奇怪了,小池子里的玉碎也不见了,难道那些贼人竟连玉碎也不放过?“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唉!这,就是他就在这里,你们却看不见他!”许三清走过去蹲下,摸了几把池底的泥土,“还好是干的……”
“你是说有人在这里设下了类似阵法这类的东西,让我们看不见他?”苏星南读过兵法,八阵图就是这类疑阵的典型,通过特殊的地理环境让敌人看不见己方的动静,但现在这里开阔宽敞,哪里有什么阵法痕迹?
“差不多是这样的意思,但这阵法不是石头泥木,是妖法妖力。”许三清见苏星南又皱眉了,赶紧跳过这段,“总之,我有法子让贺先生回来,但现在日头正盛,没法子破阵,等到日落以后,月光出来了,我们再来。”
“难道不是趁白天阴气弱才好破吗?”
苏星南说这话纯粹是要跟许三清抬杠,但许三清却有点开心了,以为他对阴阳道法没那么排斥了,便耐心地给他讲解起来,“一般人被民间传说误会了都会这样想,可是你想想,如果我要来明目张胆地来你家杀人抢东西,你明知道自己白天的时候最虚弱,你会不会把门关得比平常紧?”
“那是自然会的。”
“人会这样想,山精鬼魅也会。”许三清指了指整一片玉罗山,“我觉得是这里的玉气凝结成了精怪,才会来迷人。”
“玉器?这没有玉器,玉石加工成玉器都在城里做。”
“不是那个玉器,是气,就像你刚才看见的模糊的生气一样,虽然都是石头,但玉石的灵性更高,又是这么一大片一大片的,玉气凝聚,背阴集水,就容易成怪了。”
许三清一边解释一边拖着苏星南往矿场外走,苏星南微微蹙了蹙眉,挣开他脏兮兮的手,“去哪里?”
“当然是去买些家当啊!这可是玉罗山的玉灵啊,你以为真的只要黑狗血一泼童子尿一洒就完事啊!”许三清说到这,忽然抬起头来,眼神里充满了期待,“苏公子你还是不是童子啊?虽说不是万试万灵,但备着些总没错!”
“……”苏星南展开折扇挡住了许三清凑过来的脸,把他推开了十步远。
道教这几年被打压得厉害,基本上已经找不到光明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