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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风雷簿作者:营长小五(完结)-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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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烂嘴李拖着皮包骨的身子靠到墙上,喘了好一会儿,才对颜子睿道:“颜小子,别恼了,我知道你是个心肠好的孩子,但小老儿命里该有这么一劫,这人有时候啊,要认命。”

    颜子睿闷闷的不言语。

    烂嘴李便颤颤巍巍伸出枯枝一样的手,摸摸颜子睿乱蓬蓬的头,叹一口气:“当初,把你从河边捡回来的时候,你才多大,这一晃,也拉扯成的大小子了。”

    颜子睿鼻子一酸,使劲吸了两声,把涌到眼睛里的眼泪咽了回去,道:“烂嘴李,咱们朱雀大街上的叫花子,哪个不是你捡回一条命来,就算不是你捡的,也吃过你的饭菜,睡过你的席子。大家都打心眼里巴望你快好起来,瘸腿子……瘸腿子也就是因为这样才……”颜子睿哽住了说不下去,把脸扭到一边。

    “我知道,我都知道,咱们虽然是臭要饭的,可我知道,你们这几个孩子也都长着颗好好的人心呐!但是这钱我却不能用——”看见颜子睿张口欲言,烂嘴李忙止住他,“你别起性,且先听我说下去。”

    烂嘴李接着说:“这钱,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初夏晚上还有些凉,风吹进破庙,人冷不丁的就有些冷寂。烂嘴李说完以后,长长叹一口气,抬起头透过庙顶没有瓦片遮盖的缝隙看天上的星星,亮得像谁的眼睛。

    良久,烂嘴李道:“这件事,我也只有交给你才放心。你是我从小看大的,这些孩子里你不怕事,又有担当。要饭不是个长久营生,当年你舅舅带你走的时候我还以为是条好出路,没成想你又回来了,这……也是命数。”

    颜子睿听着“命数”这两个字只觉得扎耳,就想在舅舅家时,那几个表兄谩骂的“孽种”、“老鼠的儿子会大洞”、“杀人的老子要饭的儿子”一样,那些本来已经抛到脑后的旧事在夜里蠢蠢欲动,弄得颜子睿一阵气闷。

    “烂嘴李,我却不信命!反正我是的要饭的,不能再差了,我倒要和老天他娘的比上一比,看这命数到底在谁手心里攥着。”颜子睿生硬地道。

    烂嘴李嘿嘿笑了,倒像很高兴似的:“你有这志气,就和别人不一样了。小老儿眼光不会错。”说着在怀里掏了半天,掏出个脏兮兮的小布疙瘩,打开,居然是几块碎银子和一块玉。烂嘴李把银子一并倒到颜子睿手里:“这玉是信物。这些也给你,嘿嘿,本来是小老儿的棺材钱,不过,人都死了,不折腾了。你拿着这些钱一起上路。”

    颜子睿点点头,眼角又酸涩起来,他用污黑的手背死命擦了两下。

    两个人默默又呆了一会儿,颜子睿道:“烂嘴李。你那个故事,那个北少林的故事还没说完呢,要不,给我说说吧。”

    烂嘴李看看他,沉吟了一刻,道:“也好,左右我也睡不着。”

    “那你等一等,”颜子睿边说边起身,“我去把其它人叫来,反正也都闷得慌。”

    “呵呵,好,好。”烂嘴李挥了挥手,“去吧。”

    小叫花子果真都闲的在数身上的跳蚤,听见有故事听,都哗啦啦的围上来,等颜子睿带着大家欢呼着跑进庙里大呼小叫的时候,发现烂嘴李已经歪倒在墙根,颜子睿颤抖着手指往鼻下一探,顿时五脏六腑都凉了个透彻。

    大家一霎那都静下来,破败的庙里一时间只能听见夜风沙沙的声音。

    也不知是谁呜咽地哭了一声。

    颜子睿扑通跪下,猛地磕下头去,受伤的豹子般嘶吼出声:“李叔,您一路好走!”

    声音开山裂石,震得破庙顶棚簌簌落下灰来。其它人一时都怔住了,过了一会儿才回神,纷纷跪下,哭成一片。

    夏初的晚上,竟冷得有几分隆冬的寒意。

    依照烂嘴李的嘱咐,颜子睿指挥大伙儿张罗了张草席子,卷起烂嘴李的尸身,抬到乱葬岗,埋到瘸腿子身边,又在坟前摆上瘸腿子最喜欢的烧鸡和烂嘴李比命还稀罕的劣质水烟。

    人渐渐散去,颜子睿一个人在坟前坐到日头倒西。

    昏黄的晚霞血泊一样染透了天边。

    恍惚间,颜子睿仿佛又回到了四岁那年,颜府的黄昏,也是这样血红血红的,映着满地的尸首和血色,让人分不清天和地,人间或地狱。

    年幼的颜子睿当时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怕,怕得要死。

    于是他等那些人走光后,跌跌撞撞爬出床底下,逃也似的奔出颜府,一直跑到没力气,跌坐在陌生的河边。

    天色暗下来。

    当年那个抱起自己的落魄先生如今也入了土。

    颜子睿握紧拳,和瘸腿子道过别,最后向着烂嘴李磕了个头:“李叔,您交代的事情我一定帮您办好,您放心去吧。”

    颜子睿摇摇头,刻意不去想这些年缠着自己的血色噩梦,也不想去追究如果当天不是被乳娘硬塞进床下的角落,现在自己会是在哪里飘荡的孤魂。

    他站起来,身量虽然单薄,却隐约有了青年人的高度的肩膀。他大步离开乱葬岗,如同当初从北少林逃出来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的步伐和眼神。

    他颜子睿要做的,就一定能做到,让“命数”那玩意儿见鬼去吧!

正文 肆

    在洛阳待得久了,颜子睿以为全天下就那么一个调调,只要不打仗,人都活在琴棋书画诗酒花里,说话都带着文绉绉的酸味,连菜市场里吵起架来都软塌塌的让人憋气。

    但长安不一样。

    颜子睿站在熙熙攘攘的街头啃一个冷馒头,同时看着来来往往的人,居然也有些感慨。大概这里的人更血性一点还是什么,觉得比洛阳人那股子讲究更实在些。

    吃完馒头,颜子睿砸吧砸吧嘴,用袖管在嘴上胡乱一抹,拍拍屁股从街沿上站起来。

    掏出系在裤子里面的钱袋,颜子睿数数里面的银子,嗯,一个铜子都没少——从洛阳到长安,颜子睿干的还是老营生,要饭。

    临近中午,日头越发毒了,要是在洛阳这个时辰,街上肯定没这么热闹,人们肯定都寻好地方避暑去了。

    颜子睿看了看天光,决定长这么大头一次做回爷:他要花钱了,还不是花铜板,而是正经的银子。这么想着,颜子睿的胸脯就挺了挺,向他蹲了两个晚上看好的一家成衣店走去。

    中午刚过,店里没客人。老板娘很和气地迎向颜子睿。

    老板娘果然是个好心肠。颜子睿在蹲点的这两天里看见这个矮胖的妇人接连给了三个小叫花子饭吃,还给了一个老叫花子几个铜板。虽然颜子睿一看就知道这老家伙的瘸子是装出来的——瘸腿子天阴的时候腿骨断口就死疼,疼得他满地打滚,走起路来都抽着腰,一步还没迈出去肩膀先耸起来借力。等到了太阳晒得人直想睡觉的好天气,瘸腿子腿脚不疼了,要饭就装起可怜,走路就和那老叫花子一样,故意走得一搭一搭,其实一点都不疼,所以肩膀也不抽,跨出去的时候是脚尖先点地的。

    想起瘸腿子……,颜子睿又抽抽鼻子,咳出嗓子眼里的水痰。

    老板娘看颜子睿走进成衣店,便叫伙计从里间盛点饭菜出来,颜子睿摇摇头:“我是来买衣服的。”

    老板娘愣了愣,一旁的伙计以为是泼皮来生事,刚要呵斥,被老板娘制止了。老板娘笑得很和善,上前问颜子睿:“小哥儿真是要做衣服么?”

    颜子睿便拿出钱袋掂了掂,向伙计乜去一眼:“不巧,叫花子我今天有钱。”

    伙计无奈,只能臭着脸过来给颜子睿量尺寸,还做作地皱眉。颜子睿素来爱触这种人的霉头,嘻嘻笑道:“对不住啦,我一路要饭过来还没得空洗澡,昨天还跌进城外臭水沟里,那味儿哟,啧啧。”

    伙计脸色一黑,差点没呕出中午饭来。拿着量尺的手抖得羊角风一般,愣是高难度地离颜子睿的身体一指的距离,死活不靠近。

    老板娘看不过眼,对伙计道:“阿青,你手头稳些。”

    叫阿青的伙计几乎没哭出来。

    颜子睿心里舒畅非常,刚要说些更恶心的话来,抬头看见老板娘笑吟吟地看着他,似乎看破他的伎俩一般,颜子睿终究有些不好意思,便住了口。其实他早上刚去渭水河里从头到脚洗过一遭,去垢的胰子还是趁河边捣衣的妇人不注意时顺的。

    折腾了一会儿,总算弄停当,颜子睿付完定金,和老板娘约定三天后来取衣服,便溜溜达达出了店,去找烂嘴李交代的地方。

    长安城四方规整,西市住人,东市行商。颜子睿在西市向几个路人打听了一遭,绕过几处里坊,来到富康里。这算是长安里富户聚集的地方了,来往的人身上衣服也比别的地方光鲜体面些。

    颜子睿一身破烂走在富康里有些扎眼,来来往往的路人都不住地瞥他两眼。颜子睿倒无所谓,溜溜达达在街坊里走的寻那处宅邸,心道:“爷爷就横着走了怎么着,等天上掉鸟屎给你们尝尝鲜,就知道招子该往哪里看了。”

    一边嘀咕着,颜子睿脚步不停,眼看就要到地方,冷不丁过来一队官兵,看见他二话不说架了人就走。颜子睿一时懵了,等被拖着走出两步颜小爷才恍回神:怪不得这里看不到同行,敢情叫花子全让这么着给撵走了!

    这么一想,颜子睿的火气蹭地就上来了,伸手在架着他的两个官兵腋下狠命一扭,趁机扭脱出来,掉头就跑。边跑他还边破口大骂:“瞎了你们的狗眼,爷爷一没偷二没抢,轮得到孙子们请去衙门吃牢饭!天子脚下还他娘的有没有王法?!”

    于是在这个烈日当头,人人都昏昏欲睡的伏夏午后,富康里的人们就有幸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叫花子在整齐富丽的街上撒丫子狂奔,边跑还边骂得唾沫横飞,后面缀了一小溜儿气急败坏的京兆兵卒,场面甚是热闹。

    一行人马就这么烟尘滚滚地从街东到街西,巷南到巷北。颜子睿颜小爷脚踩风火轮似的,跑得尤其欢实,连系在裤子里面的钱袋掉落在地上也浑然不觉,被路上一个青年捡起来,刚要叫住颜子睿,却一阵灰土扬过,颜小爷早没了影。无奈笑笑,那青年打开钱袋,看见一块白玉配饰躺在一小撮碎银子里,看着玉面上雕琢的双生灵芝和单足青鸟,青年眉稍轻微一挑,将玉佩翻转过来,果然看见小篆的“杨”字。

    那边厢颜子睿毕竟地生,只顾撒蹄子没看路,等跑到一条死胡同,彻底傻了眼。那列兵卒的小头目一挥手:“抓!”颜子睿连爬墙都来不及,被死死摁在了地上。小头目再一挥手:“打!”于是颜子睿就被打成了死狗,等拖到牢房里的时候,半边脸肿得像猪头。

    到底是京城长安,这里的牢房倒还算干净。歇了足有两个时辰,颜子睿才缓过来,“呸”地吐出被打落的后槽牙,爬到铺在一边的烂草席上挺尸,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小哥一身骨头倒硬,只是却有些不值。”角落里传来粗嘎的声音,不留神吓了颜子睿一跳。

    “操的,吓老子一大跳,我以为没人呢!”颜子睿说着又吐出两口血沫子,问道,“不值,什么不值?”

    “小哥是挨了那帮兵痞的拳头了吧。其实,小哥不用和他们犟,也就是进来关个几日,不到十天半个月的他们就能把你放了。”那个声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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