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衣作者:子言获麟-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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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于静央,你好大的胆子……之前的娈童被活埋已有两年了罢?居然好了伤疤忘了痛……?”她忽而有如见长公子立在眼前一般说着,眼中噙着尖锐的光,令人阵阵泛寒,“若此事是真的,这次你便真要栽在,我的手上……”
跪坐一隅的靳玥冷冷地笑。
“对了,议郎又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多疑的女人突然问。
“半个月之前的火夜,我的侍妾出行之时,见了四个穿着红衣并拿着面具的人,他们将面具摘下时恰好让她瞧见了。她说那四人是长公子、三公子、三公子门客辛垣焕以及一个从未见过的漂亮男人。能够与两位公子出游,且又不为人知的,我认为必是特殊之人,所以派人去查,然后却发现鲤的容貌与二公子颇有些相似,于是一直调查,直至今日。”
“居然能在人来人往的火夜被你的人撞到,他们当真不走运。”楚桐夫人冰冷地笑。
“的确如此。”
“你父可知此事?”
靳玥心中一凛,而后不自然地笑:“他若不知,我怎敢独自前来觐见夫人?”
“也是。那末,多谢议郎今日的消息,若此言属实,则着实帮了我一个忙。”女人回眸时,原本的锋利犹自收拢回妖冶的容颜之中。
楚桐夫人这时才开始端详他的脸。
靳玥生得清秀甚至于精致,肤色有些过于白皙,这虽衬得他面容俊逸,却也显出一丝病态,而放在年轻的臣子之中,他也是仪表出众之人。
这时的女人留意到,有一道暗红色的伤痕,从他颀长的脖子上暗自延伸到了颊侧。
“议郎的脸怎么了?”她轻启朱唇,笑问。
靳玥微微愣住,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脸颊。
“……承蒙夫人关心,不小心被木枝捎到了而已。”片刻之后,他这样回答。
楚桐夫人一语未发,只是逆光而立,淡然地看着他,含着朱唇上那一点意蕴未明的笑。
第26章 祸起(二)
归去的途中,靳玥急急地走着,一旁的仆从快快地随。
仆从小心地贴在他耳边问:“少爷,此事不告诉老爷……真的好吗?”
“你敢说我就要了你的命。”他乜斜着身边的人,从眼角掷出了令人生畏的寒光。
“小、小人不敢。”
“今天我面见楚桐夫人的事,以及那门客的事,所有人都必须守口如瓶。听到没有?!”
“听到了,听到了……只是如此大的事,如若不告诉老爷,是否……”
仆人还未说完,他便猛然一回身,一巴掌狠狠抽在了他脸上。
仆从吓得当即下跪,连声狂唤“少爷赎罪”,却又被他一脚踹开。他恨恨地低吼:“给我起来!在宫里做那么显眼的事,想给我找麻烦吗?!”
他怒火升腾,恨不得再对眼下跪倒一人踹去一脚,却因不敢造次,咬着牙忍了下来。
靳玥咬着齿间的发音,用骇人的声音低沉地说:“这个家我呆不下去……任何事……任何事我都不想告诉父亲。我凭什么要告诉他……”
他狠狠地攥住拳头,抑制不住心口的怒火。前几日在家中的境遇,让他的恨意不可遏止地蚀遍了心肺。
那时的靳于息,一鞭子刷上了他的脸。
他捂住脸颊的指间,瞬时留下了猩红的血液,逶迤在细长而白皙的手指上。
侍从连忙将已昏死过去的,被靳玥折磨得不成人形且衣衫不整的一名侍妾抬了下去。
夜里,那父亲的面容因盛怒而变得如此骇人。
“孽子!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到底要整死几个女人才安心?!”靳于息狂暴地吼叫着。
倒在地上衣襟凌乱的靳玥捂住自己的面颊,病态地笑着,撑起身子说:“父亲再送一个侍妾来,我就再整死一个,如何……?”
“你……!”他说着,一鞭子又挥了上去。鞭子与他的皮肉擦出了令人不寒而栗的响声。
“只要……我只要他……除了他我谁都不要……你逼我又如何?除了他我谁都不要!我不要她们来伺候我!”前一刻冰冷地笑着的靳玥,突然病态地大叫起来。
靳于息伸出手指指住他,气得睚眦毕裂:“你折磨下人,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你虐待侍妾,我教训不了终于忍了你,你成天与娈童厮混,我忍无可忍但也只得当我生养了个废物!可你居然为了一个男人疯成这样!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
“我可以不与父亲闹,我可以装作一副乖巧的模样,除非父亲把他还给我!”他发狂一般地大吼,突然眼中的泪就碎了下来,“你为什么让他走?!为什么偏偏让他走?!你手下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他?!”
“你这个疯子,为一个男人把自己弄得不成人样!你到底要不要脸?!你不要脸,我靳于息还要!我靳氏还要!”
“你不让他回来,我就去找他。”他泪水扔挂在脸上,混合着面颊上的猩红,一直染到素色的衣襟上。
“你敢去我就打断你的腿!!!”
遽然一鞭,带出了他瘦弱的身子上的一道伤痕,顿时皮开肉绽。
他痛得按住伤口,身体上的伤处扯出尖锐的疼痛,霎时向全身蔓延。他依然哭个不住,与自己的父亲撕破了脸皮对骂道:“打断了腿又如何?!只要我活着我就要去找他!我这辈子只要他!”
马鞭不停地刷在他身上,毫不吝惜地带出了他身上的道道伤痕,不消多时那破败的衣上便尽是绽开的血痕。
靳于息青筋尽冒,眼眶因愤怒而布满了血丝,气得面目可憎,分外扭曲。
“你这个投错了胎的孽种!怎么生得如此下贱?!我生你何用,养你何用?!”
“我是贱,我是投错了胎!我若是个女人早就嫁给他了!你倒是让我生为女人啊?!我就是喜欢他,我喜欢他难道有错?!反正你有好几个儿子,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你何必管我?!可我没了他就活不下去,我活不下去啊!”
“你……!!!”
正当举鞭之时,靳玥生母终于赶到屋内,扯住他手然后便失重般哭倒于地,痛心疾首地失声哀嚎起来:“夫君别打了、别打了……!你就算把他打死他的心性也改不回来了!他这辈子已经毁了!……早就已经毁了啊!但他好歹还是你的骨肉……请夫君看在我的份上,饶了他最后一回吧……!夫君……难道想要看到妾身哭死在你面前吗……?!”
妇人哭得俯倒于地无法直起身子,言辞之中俱是深深的绝望,靳于息怒张的血液尚未平复,颤抖着的手死死攥住鞭子,暗自咬牙许久,才终于怒声回了一句:“来人!把这孽子锁起来!就锁在这屋里!马上!!!五日之内,如有任何人胆敢给他送吃的,一律按家法处置!!!”
门窗俱被封上之后,他听到了门外落锁的声音。
他躺在榻上,睁眼看着这幽闭的屋子,捂住伤处,蜷缩着。
突然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
他的指甲深深嵌在榻上,拉扯出一缕缕刮痕,不去管那满身的伤。
“呜……你……你回来啊……我只是想要你回来而已……他们都只会骂我,只会打我……”似是受了深可见骨的伤,他的眼泪混合着颊侧的血液,不住地流在曾经无比暧昧的卧榻之上。
“我求你回来好不好?我不打你了,我不强迫你了……你喜欢什么我都会去做的,你……你回来好不好……?”
他在那光线不足的屋子里哭着,并无人听。
哭到最后,几近没了声音。
靳玥恨意怒张地死死攥紧了颤抖的拳头,蓦地,眼眶泛红。
仆从余惊未了地注视着他,生怕他再次拳脚相加。
他却没做什么,兀自从恨得发抖的唇齿之间,挤出了难以辨识的几句话:“那个家……怎样都与我无关……我迟早有一天……会跟他们断绝所有的关系……”
之后两个月中,偶尔有宫中派出的密探秘密出入于后宫。
后有一日楚桐夫人前去面见国君,垂帘之内,那女子扶起虚弱的男人,笑着为他小心地喂着药,轻声靠在他耳畔说了些什么。
随即,垂帘被掷出的药盅一激,遽然间剧烈地摆荡,有如被沉石击开的碎浪。
帘后病弱的男人不可遏止地吼了起来。
从此,祸起一端。
第27章 祸起(三)
“你说你,终日坐在屋中不出去走走,也不嫌闷。”垂帘半开的屋中,檀香暗自妖娆。低矮的几案的那一头,公子宴半撑着身子懒散地笑着,一手把玩着金兽,对埋头在案上忙于书写的鲤说。
跽坐的鲤并未抬头,漠然的音调中满是无奈:“公子,自一个时辰前辛垣先生让我草拟文书到现在,你一直在这么说。难道公子就不能……在我空闲的时候说这句话……?”
“哎呀,你终于回话了。你一直不理我,所以我才一直这么说,想看你打算装聋作哑到什么时候。”他突然来了兴致,俄然起身,将一只胳膊放在了案上,腻腻地笑。
鲤受不了他轻浪的样子,眼眸一滑就不再理他。
“要不要我帮你?比如研墨?”
“怎敢劳烦公子。”
“奉茶?”
“更是不敢。”
“那我能做什么?”
“……比如,不出声。”
宣于宴突然笑了起来。
“所以说,我真不喜欢门客。相处得久了,一个个都变成了焕的模样。”
鲤没说话,似是决意不理他。
“好吧,既如此……”宣于宴转了一下玄色的眼瞳,而后笑道,“那我就只剩下安静地看着你这一件事可以做了。”
那日的阳光很是柔和,流泻在盘错着华纹的衣上,挑出了衣角银色的边。宣于宴撑在几案上安静地看着他,细细地端详着他低垂的眉眼以及微微挑起的眼角,那蝶翼般的眼睫时而轻微地一拢,旋即又一瞬绽开,偶尔,又会带出眉间那轻轻的一蹙。
眼前的男子长发清透如泻,细细地缠在暗香缭绕的衣褶之间。那公子安静地看着,不自觉便看得很深。
光照疏浅地移动,缓缓覆上了鲤的眼。
正是他下意识地微微眯眼时,那光却又不见。
鲤抬头看取,却见宣于宴微微扬起衣袖,恰好替他遮住了那一束光线。
他以为他会看到他惯有的玩世不恭的容色,却不料那时他所会逢的那张面孔,笑容如此温柔。
他怔了一时,然后出言,声音轻浅,如丝如缕:“……多谢公子。”
“跟我有什么可客气的?”他的脸上依然存着朦胧的温和。
鲤淡如梨花地匀了匀唇角,之后再次垂下了眼,继续写了起来。
宣于宴轻轻移动了跪坐的位置,让自己的影子浅浅遮住他的眼,却又不至于碍到他的书写。
但影子并没有遮住他的脸颊。
年轻的公子看着看着,轻轻动了动自己的手指。
那投影在他细腻的面颊上的灰影,也暗自动了起来。
好似中了一场精美的梦魇,那时的他俄然将所有的视线集中在那投影之上。
他轻轻地弯曲手指,让那影子,晃似爱抚一般,小心翼翼地从他的眼角捎向侧颊,并且,细细地摩挲。
影子缠在他的肌肤上,他浑然不觉。眼前的光似乎倏地变得迷离,犹如铜镜那般色调氤氲。
宣于宴专注于一场奇异的游戏之中,直至他手指的影子,温柔地滑到了他朱色的唇角。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