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色怀春-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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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这还不是朱云心不在焉的真正原因。
这真正的原因是,自打他们入了宫,乌力罕便把南宫淮与景春都扣押了下来。朱云曾经制止过,但乌力罕却义正严辞地说:“这可是我出兵淮南国的条件,是吧,皇上!”那声“皇上”,叫得万俟禾烈心中一跳,面上难堪。
之后,朱云没有再问及那两人的下落,但万俟禾烈知道,朱云心中却远远没有放下。
【2】
在被燕赵国的官兵们围得水泄不通的皇宫内,有一处的守卫最为严苛。那便是南宫淮的寝宫——养心斋。养心斋的四面都由城墙环绕,只在最中间的位置设立了一扇朱漆红扉的大门。跨过这座大门,入眼而见的是宽敞的院落。院中用竹木修葺了一座花架。架上绕满了金银相间的筒状小花,这种木质藤蔓的植物,有一个特别的名字——忍冬。
乌力罕绕到那花架下,摘了一朵下来,放于手中。五指细细捻揉之后,那花的芳香溢开来。乌力罕将那碎了的花瓣握紧在手心,再抬手起来,将握成拳的手掌,放到面前人的鼻翼间:“我记得,你最是喜欢这花的味道。也是,这花可入药,你素常对药材没有什么抵抗力。对吧,景差!”
站在乌力罕拳头的正前方的景春,觉得乌力罕的拳头就像是要打向自己一样,隐隐带着恨意。但他唯一能做的,是演好自己的戏码。
景春微倾前身,居然真的如乌力罕所期望的那样,嗅了嗅那花的香气:“金银花,的确是上好的药材。可宣散风热,也可清血毒。”
景春的回应,立刻就使乌力罕面上透出了一抹欣喜若狂。那笑容太过真实,倒使景春有些措手不及。
“我还记得那首诗,你原先教过我。”乌力罕像是私塾里的小学徒那样,“卖弄”起自己的学问来:“金银赚尽世人忙,花发金银满架香。”才吟了一半,乌力罕向着景春投去了一道“求赞扬”的目光。景春心里吓出了一股恶寒,愣在那,一时无法做出反应。他比乌力罕小了不只十岁,要他像个长者般地去对乌力罕说些什么,景春着实表示无能为力。他不禁后悔起来,早知道就不答应南宫淮的这个破烂要求了。让南宫淮自生自灭的好。
“还有一句,我得吟给这个人听!”
刚才出现在乌力罕眼中的恨意,如今又重新燃了起来,这会儿的对象,他正跪在养心斋的正门前。那人还是穿着白天在奉天门前的黑色深衣,头发扎着普通的发冠,头埋得低了,景春都无法看清楚他的的脸。
“南宫淮,你知道下句是什么么?”乌力罕有些恶意地问道。跪着的人,却是不发一语。乌力罕瞧着那人的反映,虽然已经是如此卑微的跪在自己的面前,可周身的气息却是一点也没有显出它的的弱势来。
乌力罕瞧着瞧着,内心一股无名火越烧越旺。
他猛地走到南宫淮身前,一脚踩在南宫淮的头顶。刚开始,乌力罕受到了一股抵抗,他便越发地使力:“南宫淮,那后面的一句是‘蜂蝶纷纷成队过,始知物态也炎凉。’这世态炎凉的滋味,这被万人所抛弃的滋味,如今我也要让你南宫淮一点点地品尝!”
等乌力罕说完这句话,脚下的反抗没有了。“彭”地一下,南宫淮的脑袋被乌力罕踩在了脚底,甚至砸在了石地上。景春凝神去看的时候,还能看到隐约的血迹。
“景差,你还记得这些年你写给我的信里都说过什么吗?”乌力罕的问话,其实景春一点头绪也无。舅舅死了快八年,怎么可能去跟乌力罕写什么信呢?景春正愁着不知怎么回答,却注意到乌力罕脚底下踩着的人细微地动弹了一下。
景春心中一动,只好孤注一掷:“怎么会不记得。”
乌力罕听到回答,笑容“险恶”起来:“是啊!你说,你会帮助我拿下天下,会陪我一直到老。不过有一个条件。”说出最后一句话时,乌力罕的面目狰狞,好象要将脚底下的人的脑袋踩得稀烂一样——只要你活着,便不杀南宫淮。”
听到这句,景春才明白过来,南宫淮为何偏偏让他做这样的事情。景春笑了笑,笑得淡,笑得浅。却笑得不真心。
乌力罕看见景春的笑,发疯似的冲到景春面前,一把拽起景春的领口:“在你心里,果然南宫淮比谁都重要。为什么,为什么,你还是明明答应了我,不会再抛下我,会一心一意待我么?”
景春被他摇得头晕目眩,却依然保持着面上那一抹似有似无的笑。
“景差!我乌力罕一定会让你后悔的!后悔爱上南宫淮。我要让你讨厌他,此生此世都不会再想要看到他!”乌力罕咆哮道。他的声音震在景春的耳膜里,轰鸣不息。
【3】
乌力罕口中的“让你后悔”,景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明白过来这到底是意味着什么。直到,他被乌力罕拽着进入养心斋,撞倒了桌椅,撞倒了顶箱柜、撞倒了饰物架,一路被乌力罕拉着进入了卧堂,他才隐约间明白过来。
卧堂内,层层叠叠的帘帐中间,隐藏着一张若隐若现的床榻。此床周身由架栏围绕,顶棚还有一面俗称为“承尘”的挡板。那些围板上的雕刻均为蟠龙,九龙于浮云间出没,处处都显露出皇家的气派。这样精巧的工艺手法,让景春一下子就意识到这是南宫淮的寝具。
床门处的“围门子”为圆形,也叫做“月洞”。“月洞”形的门罩上挂着乳白色的纱帐。纱帐间的人,景春看不清,但的确是一名女子躺在其中。
“景春,你知道那日你让我回燕赵国的时候都发生了什么吗?”乌力罕的声音从景春的耳边响起。近得仿佛这声音就是从景春的闹脑海中出现的一般。
“乌力罕!”景春声音有些慌张,他整个人被乌力罕抱在怀中,行动处处受制。
“那天早上,你让我去驿站找木仁。我去了,但你猜可笑不可笑。木仁到燕州的时候,遇上了强盗,居然没来得及到驿站接我。我等了一天,到了晚上只好又回去找你。可是啊,可是啊!造化弄人,没想到等着我的居然是那样一出好戏。”
乌力罕说话间,仿佛景春已经不在屋内了。他面目狰狞,双眼通红,嘴里吐露出最恶毒的话语,对自己过往的遭遇“狠而不得,放而不下”。
“把人带过来!”乌力罕一声令下,他的手下即可将门外跪着的南宫淮带入屋内。南宫的脸色有些发白,但整个人却没有露出一点的颓怠。他的额上轻微地擦出了一块血迹,远没有景春刚才料想的严重。
乌力罕一见到南宫淮,整个人便充斥着愤怒的情绪。他已顾不得景春了,放开了对景春的箝制,然后冲向了南宫淮:“南宫淮!你知道那天我都看到听到了什么!”
不等南宫淮回答,乌力罕就据个拳头砸向了南宫淮的胃部。南宫淮被绳索绑着,完全是捱揍的样子。
胃部的冲击力打得南宫淮一下子蜷缩起了身子,波澜不兴的脸上也终于染上了一点痛苦的神色。
“我在你们屋外守了一夜,那一夜你们在屋内颠鸾倒凤,而我傻傻地呆在屋外,吹了一晚上的凉风。”乌力罕越是回想,胸中的怒火越是难平。他将被他打倒在地的南宫淮复又抓了起来,他的双臂用力一推,将南宫淮整个按在了墙壁上:“南宫淮,你当时说了什么,你可还记得?”
南宫淮被乌力罕推到墙上时,背部受到了猛烈的撞击,骨头都好象被撞碎了一般,痛得他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口。他只能皱褶眉头,狠狠地盯着乌力罕。
“呵呵,当时你说:‘差儿,从现在开始,是不是你就不用再对着乌力罕那个小子演戏了?那个没本事的胆小鬼,还真以为差儿喜欢他呢!真是个笨蛋!”(景春此时心中的OS:南宫淮你还真是幼稚!)乌力罕说的时候,几乎能够回想起来那天所有的情形,那天的风吹刮着自己的脸庞,自己整个人的瑟瑟发抖,自己当时的难堪,自己当时的惊讶与伤怀。事到如今,他依旧可以清晰地全部回忆起来。
而那个时候,他心中那个一直给予他力量,一直支持他的景差又说了些什么呢?好象什么也没有说,只有隐约中断断续续传来的□声,喘息声。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却是乌力罕脑海中再也消失不掉的魔音。
听完了乌力罕的回述,南宫淮却是好笑。他撑着一身的疼痛,只对着乌力罕说了一句话:“没想到,你还喜欢听别人墙角。早知道那天你在,我和差儿一定再战上三百回合,让你一次听个够!”
“轰!”乌力罕可算是使上了自己全部的力气,对着南宫淮的肚子就是一击。这一击果然凶狠,竟然将南宫淮整个人打陷进了墙壁中。南宫淮一口血水喷出口,然后整个人像是昏迷了一般,倒在了地上。
乌力罕喘着粗气,回头又看向景春。景春此刻的脸上,与其说是写着“心疼”这两个矫情的字眼,不如说是“惊讶”更来得恰当。
“景差!”乌力罕走道景春身边,将人一把搂入怀中:“我不怪你,真的,只要你从今以后只向着我,只看到我,我就不会恨你,也不会怪你。”
景春觉得,这乌力罕怕是疯了,这世上对自己的舅舅有这般病态的思念的人,他以为自己见得多了。没想到,眼前的这位才让自己大吃一惊。但乌力罕的事,自己的母亲从未对自己说过。景春对着眼前的种种,也实在是只能吃惊了。
乌力罕抱着景春的手上使力异常的大,景春有一种快要窒息的错觉。只听得乌力罕继续说道:“景差,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你。你一定喜欢。”
景春听到这话,心脏狂跳了起来。不祥的预感瞬时笼罩了他,他第一次,产生了想要逃跑的感觉。
“景差,你看,那床上的人是谁?”
乌力罕声音带着引诱,景春不得不去“屈服”。
风携带着一阵阵诡异的香味,飘散在房间中。那月洞门罩床前的帘帐被风吹的肆意晃动。里面躺着的人的面目,逐渐被景春所辨别了出来。等看清楚了那人的面貌,景春的喉头即刻哽住了两个字——“姑姑”。他知道那人就是伊宫,但他却不能将那人的名字叫出口。
后来乌力罕的话景春便听不大清了,只有模糊的声音,带着他不太能辨识的意义不断敲打在景春的脑中。
“我记得你说过,伊宫是你最唯一的亲人,是你挚爱的姐姐。她跟着南宫淮这么久,一直没许配人家。今天,我便做回主,让你帮她挑一个好人家。”
乌力罕的嘴唇就靠在景春的耳廓上,每一次的呼吸吐纳,景都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景差,我给你姐姐下了药,此刻她可难受着。你要快些做决定,好让你姐姐舒服舒服。你有两条路可以选,一条让我帮忙,不过你姐姐大概死也不会愿意的。还有一条嘛,让淮南国的陛下委屈委屈。”乌力罕说到此时,整张脸都布满了扭曲的笑容。明明五官形成了一张笑脸,却丝毫感受不到那笑容的气息:“不过,景春,看着自己的爱人与别人巫山云雨,你可别太难受。”
景春听到此,喉咙连吞咽的动作都难以连贯了。他几乎是停止了呼吸,眼中只能瞧见远处躺在床上的伊宫,手脚都被绳索绑住,脸上有不正常的潮红。当她听到乌力罕的话时,眼角便突然被泪水湿透了。
景春真的,第一次,第一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