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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铁心-绝情-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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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庄主!”
    
    碧血山庄上下都陷入了一片前所未有的恐慌里。
    先是庄主夫人告知大伙儿庄主失了踪,于是庄中弟子四出搜寻了一整夜,将方圆百里都翻遍了,结果发现不仅仅是庄主没找到,连段澜都不见了。
    而在那天午后,正当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段澜与庄主出现在山庄的大门口。
    
    简直没有人能够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贯冷静的段澜满面泪痕,紧紧地抱着不省人事的庄主。庄主的衣衫上血迹斑斑,也不知是受了什么伤。
    面对众人的急切询问,段澜状若聋哑,只径自把庄主抱到了思义楼,就要关上大门。谢宣忧急交加,正要出言喝止,挽剑却道:“谢总管,让段兄弟去吧。” 
    挽剑这么一阻,大门即在众人面前缓缓闭合。谢宣不解地回过头来,刚想问原因,却见挽剑的泪水流了一脸,满腹的疑问只得吞回了肚中。
    挽剑神情复杂地看着那两扇紧闭的门,既像是明白了什么,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眼里却渐渐透出了无限酸楚。
    
    
    第十五章
    
    这一个梦真长。
    梦中,还有温热的水滴不停地落在脸上。
    悠悠地睁开眼。辛如铁一时有点恍惚。
    此处何处?今夕何夕?
    
    静静地躺了一会儿,慢慢地感受到喉间还残留着熟悉的香气。
    是七心莲的香气。
    长于西域雪峰之巅的七心莲,是圣僧给他的礼物。
    仿佛一下子打开了思考的闸门,他坐起来,周围的陈设熟悉而陌生,是他和挽剑的的卧室。
    
    忽然觉得有点异样,转头一看,那倚门而立的女子雪肤乌发,是他的妻。
    他呆呆地看着挽剑,两行清泪静静地淌了下来。
    他的面容很平静,似乎没有悲伤,也没有哀恸,可是那泪水却流淌不绝,打湿了衣襟,漫湿了被单。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当上庄主之后他就没有再流过眼泪,可今天,却像是要把一生的眼泪都流尽一样。
    
    挽剑的神情也很平静。只是这平静中又掺了一丝了然,一丝伤感。她走到他面前,弯下腰,用袖子轻轻地拭去了他的泪水。
    挽剑说:“从今天起,你不是我的相公,我也不是你的妻子。”
    挽剑说:“我们都以为自己过得很不快乐,却不知道,对方又何尝有一天快活。”
    挽剑说:“若你愿意,我们可以试着做彼此的朋友,一起抚育孩儿们长大;若你不愿意,我可以把悦儿带走,让愉儿留下继承你的事业。”
    挽剑说:“人生在世如同白驹过隙,原本没有什么值得你如此自苦。”
    
    往陆真的身上刺下了第一百零八枚金针之后,段淼敛气屏息。他知道,他是否能创造出一个奇迹,在接下的一刻钟内就能得到证明。
    凌绝心那两只按在陆真膻中、天池两穴输送真气的手掌,开始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不过是短短的一刻钟。凌绝心却好像过了千年万年。
    目不转睛地盯着陆真,生怕错过一个最微小的颤动。
    终于——
    
    陆真右手的食指,似乎轻轻地动了一下。
    而后,是睫毛。
    凌绝心的泪水早已盈满了眼眶。
    知道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段淼安静地退出房外,掩上房门。
    十五年相思终于得偿的欢喜,师父需要一个人慢慢品尝。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师父看着师祖的眼神,那么温柔。
    
    段淼走在小山坡上,胸中充塞着难以言喻的自豪感,他知道他多年来的努力终于得到了肯定,他的从医之路至此到达了一个新的高峰。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没有想象中的满足。他在一个避风处停了下来,抱着膝盖坐了很久,终于想到,他想见段澜。
    没有段澜分享的喜悦,是折了半的。
    此时此刻,他最渴望的,是告诉段澜:你的弟弟我成功地救醒了师父也救不醒的师祖呢!
    
    扳着指头算算日子,上一次段澜来时是十一月末,如今已经是二月中旬了。快三个月没能见到段澜,这可是从来都没有过的事。不过,他也听说了碧血山庄的老太爷去世的消息,知道段澜肯定是抽不开身,不然早就找上碧血山庄去了。
    想来离见到段澜的日子也不远了吧。段淼宽慰地想。丧事一办完,辛大侠得了空,还不就急急忙忙地往这谷里赶?这近七年之中,他一个多月就来这里一趟,风雨无阻。有时段淼也很羡慕师父,还有一个这么好的朋友。那些用在师祖身上的珍贵药材,听师父说,大半都是辛大侠送的。啧啧,辛大侠对师父可真不含糊哪。
    
    看看天色已经黑了,段淼又慢慢地行回碧玉斋,一进大门就看到了凌绝心。
    凌绝心的眼睛有些红肿,微笑着开口:“你师祖他刚醒来,还很虚弱,我让他服了些安神的药物,先睡几个时辰。”
    段淼略有点吃惊:“师祖他睡了这么久……这安神的药物……”瞧见凌绝心泫然欲泣,却不敢再说下去。
    凌绝心涩然道:“可若不让他睡上一会儿,只怕他就……在我看来是十六年前的事情,在他,却像是昨天刚刚经过的一样……”
    段淼隐隐约约地猜到师祖当年肯定遇到了什么惨事,心情还未能平复过来,师父才会让他再睡一觉。当下不便再多说什么,段淼道:“师父要出门吗?”
    “嗯,”凌绝心敛了泪意,“我这几天要呆在碧玉斋里,就不能出去了。谷里的医务要先安排一下。”
    “师父若想传话,不妨让弟子代劳。”段淼忙道。
    “也好。”凌绝心点头,“那你明天在大家去医庐的时候说吧。”便把要交代的事情都告诉了段淼。
    
    第二天段淼起了个大早,好赶在众位师兄弟前去医庐传话,路上竟见到有一匹黑马在随意走动。
    破劫谷内向来不许车马进入,能破此例的只得一个辛如铁。一想到此节,段淼不由大喜——辛如铁每次来破劫谷,段澜总是跟着的,并且都会在医庐里等他。谁知飞奔入医庐,里面却冷冷清清。段淼到处看了一番,才信段澜的确不在。过了一会儿,众人陆陆续续地到了,段淼逢人便问:“见过我哥哥吗?”大家都只是摇头。段淼无奈,宣布了师父交代的事情后就忙活去了,心想那匹马定是哪个糊涂的病患没拴好,才从谷口的树林里蹓跶了进来。
    
    凌绝心坐在床头,手里捧着个小碗,正在慢慢地喂陆真喝粥。
    陆真是在卯时再次醒来的。看到在一旁守着自己的徒儿,他从那俊美无俦的脸上读出了时光的痕迹。他终于能够接受这个事实:岁月的长河已经在他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流逝了十六年。 
    凌绝心痴痴地望着陆真,然后开始静静地啜泣。陆真心中一酸,他知道自己刚才的表现让这个孩子担心了。凌绝心在他心目中一直是个孩子,懂事的,乖巧的——哪怕如今凌绝心已届不惑之年。
    “……别哭……”陆真的声音低得几乎只有他自己才听得见。
    凌绝心跪了下来,伸臂环抱他,把头埋在他颈侧。这个动作,当年刚刚失去母亲的凌绝心常常会做。
    “……别哭了……我……这不是……醒了吗……”陆真勉力抬起自己的手,在凌绝心的背上轻轻地拍。
    然而过了很久很久,哭泣仍未止歇。这时,陆真想到,不只是刚才,事实上,他让凌绝心担心了十六年。
    想起了一个总能让凌绝心迅速停止哭泣的办法,他轻声说道:“我饿了……”
    
    喂陆真喝完粥,天色已经大亮了。凌绝心收拾好碗具,又扶着陆真躺下,自己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了。 
    “这里是……碧血山庄吗?”
    “不,这里是我行医的地方。”凌绝心看着陆真,微微地笑了,“叫做破劫谷。”
    陆真一颤,定定地望着凌绝心。
    那些仿佛还浚染着血色的字句,是他十六年前留给凌绝心的最后的话语——
    “曾经……有一个算命先生说过……我这一生中……有一个避不过的劫……情劫……”
    “你别……难过……遇上他……只是应了这个劫而已……”
    
    凌绝心的眸光温柔如水:“师父,前尘旧事,我们都忘了,好吗?”他的掌心轻轻地覆上了陆真的手背,“这里只有你和我,再没有别人。如果你愿意,等你大好了,我们便像过去那样,周游四方,治病救人……”
    再不必更多的言语,凌绝心的双眼已经把他要说的一切都告诉了陆真。很多人都认为,若以容貌而论,凌绝心是要比他父亲折桂公子略逊一筹的,唯有这一双眼睛,则胜过了折桂公子。看着他的眼睛,就好像看到了珍珠配着墨玉,被养在一泓碧水之中。而这对珍珠墨玉,此时正饱含柔情,熠熠生辉。
    
    陆真明白,在十六年前他就明白,他在凌绝心心里的分量,远远地超过了“师父”这个身份所应得的。但他没有想到,那个孩子的热切能够持续十六年,并最终把他带出了死亡的深渊。怎么有可能不感动?怎么有可能不怜惜?凌绝心竟把最好的年华都放在了他这个活死人的身上。而他,虽然那颗心早已随着那个人到了地府,但躯壳毕竟尚在人间,只要凌绝心想,只要凌绝心快乐,他陆真的余生都是凌绝心的。
    “好。”陆真微笑。
    听到了梦寐以求的回答,凌绝心意外地发现自己并没有欣喜若狂。想想也是,其实他是笃定的。他太了解陆真了,他早就料到,只要陆真最终能醒过来,就不会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你外祖……他老人家还好吗?”陆真忽问道。
    “他老人家……”凌绝心的眉宇间淡淡地笼了一层悲伤,“听说,在月前去世了。”
    陆真是个聪明人,“听说”两字中包含的深意,他一想就明白了。辛致昀和折桂公子都绝不是泥古不化的人,但以碧血山庄声誉之隆,又如何能够容许子孙和他这么一个声名尽毁的人在一起?想到凌绝心与亲人的关系因自己而断绝,陆真一阵黯然;又想到岁月无情,自己尚在黄粱一梦中,忘年之交已然故去,心中感慨万端,嘘唏不已。
    “其实外祖和父亲都没有真的责怪我,我知道。我二十岁时,父亲让我弟弟送来冠礼的表记;外祖临终前,也让我弟弟来告诉我他一直以我为荣。”凌绝心柔声道,“即使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你弟弟……也长大了吧……”陆真叹道。
    “是啊,他很了不起,十六岁就当上了庄主,在江湖上的声望已经超过外祖了。”凌绝心微笑道,“如今还生了一双儿女……”不知想到什么,笑容竟慢慢地淡了,也没再往下说。
    “你折腾了一夜,想必也累了,不如去歇息一会儿?”陆真虽见他神色有异,却也没多问。
    凌绝心点头道好,回到自己房中,躺了一阵,却怎么也睡不着。披衣下床,踱到窗边,窗外风疏雪霁,天气正在慢慢地好起来。
    
    可是,辛如铁呢?他也好起来了吗?
    刚知道外祖去世的那些天,正是陆真的治疗到了最紧要的关头。那时他一门心思都在陆真身上,别的事情根本无暇多想。这时心中一宽,浓浓的牵挂便都浮上了心头。
    那个固执的傻瓜,一向和外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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