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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暮云息-第85章

小说: 暮云息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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喃喃道:“何日得晴……”
  豆大的雨点铺天盖地砸下来,浇了他一头一脸,慕北驰望着万千帘线,从怀里拿出自己的皇子玉佩,轻轻抚摸,想象它贴在洛云息胸前的温度。云息,你怎能忍心如此待我,还不如一刀捅过来,也胜过这日日煎熬。他突然感到绝望,和顾瑜瑾相同的绝望。若是再也见不到,若是真的等上十年……慕北驰打了个寒颤,似乎不堪重负般弯下脊梁。
  眼前出现了一双鞋,绣着如意祥云游龙纹,缀着珠玉宝石,稳稳地停在近前。慕北驰仰头,“皇兄。”他眼里的伤痛让皇帝不由的皱了下眉。程四喜呶呶嘴,后面跟着的小太监赶忙把伞撑到慕北驰头上。
  “跟朕来。”
  慕北驰跪得太久,一下没站稳,跌到地上。皇帝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
  “睿亲王,你可知罪。”
  “臣弟知罪。”
  “朕早就告诫过你,不可耽于情爱,你为何执迷不悟。不思进取,甘愿溺于儿女情长。你太让朕失望。”
  “臣弟知罪。皇兄赐罪吧,罚得重重的才好。”慕北驰嘴角带着莫名的嘲弄笑意。“但我喜欢洛云息,并没有错。”
  “你身为皇子,却有如此荒唐行径,将天家尊严摆在何处?”
  “我不是自愿当皇子的。”
  “你说什么?!”
  “当不当皇子不是我能选择的。”慕北驰无所畏惧地看着皇帝道。
  “混账!”皇帝使劲甩了他一巴掌,“你愈发放肆了!不要认为朕纵容你就敢无所顾忌。”
  “五哥,你还记得吗?”慕北驰舔了舔唇角的血,“当初弟弟便说过,只愿您得偿所愿后允我自由自在。如今朝堂稳定,五哥需要的是治国之才,我只会些小算计,并不是那块材料。”
  “大丈夫当胸怀天下,建功立业。你为何有这般自甘堕落的样子!”皇帝痛心疾首道。
  “天意从来高难问,睿诚由始至终志不在此。为何要勉强自己按世人希望的那样来做。我便是我,只求无愧天地,不负己心。”
  “生于帝王家,这是你的宿命。”皇帝眯起眼,“是时候把不该有的念头搁下了。”
  “哥哥,感谢您这些年的照拂看护。”慕北驰深吸了口气,郑重道。皇帝眉心一跳,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就见慕北驰拿出自己的皇子玉佩端端正正地放在地上,对着它重重地磕了九个头,“啪”,玉佩断为两截,凄凉地躺在地上。
  皇帝懵了。他万万没想到,慕北驰如此决绝。
  瑞临置君前,以头碎玉,甘愿自逐出王廷,永无归返。
  一瞬间,皇帝似乎又看到数年前野马般烈性子的少年,断指明志的毅然姿态。
  “好啊!好啊!你就不怕朕杀了你府上的人!”
  “皇上不是暴君。他们也是您的奴才。”
  皇帝隐约觉察到了分不安。他没有能拿捏住慕北驰的筹码。恍然间明白为什么这个弟弟执意不肯娶妻生子,不肯和人亲近。他和所有人的关系都不错,却没有一个能谈得上交心。原来他早就打定主意!皇帝抓住他领口,冷酷至极地说:“你不要逼朕下狠手。”
  “区区草民,皇上要杀我比捏死蝼蚁还简单。”慕北驰轻声道。
  杀你?皇帝一滞。他只想过把人软禁起来,从未想过要他的命。难道在你心里,便是如此看待我这个哥哥么?“滚,给我滚!”皇帝怒极,连朕都不用了。慕北驰叩头离开,听到屋内哗啦哗啦砸东西的声音,垂首阖眼片刻,再无停留。
  “万岁爷……您息怒,保重龙体。”程四喜等了好一会才敢进门,小心规劝,当目光落到地上断成两半的玉佩,大吃一惊,赶忙移开视线。皇帝眯起眼,寒光乍现,“你看到什么?”
  “万岁爷饶命,万岁爷饶命!”程四喜磕头如捣,“奴才眼瞎。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不知道。”
  “滚。”
  “是是,谢万岁爷。”
  皇帝发泄完怒火,拣起玉佩,死死地握在手心。“来人!传朕旨意。睿亲王以下犯上,不尊礼法。即日起免去一切职务,撤亲王俸,闭门思过。”
  圣旨下达,举朝哗然。睿亲王这次是真的失势了。撤亲王俸,圣上虽没明说,却是有削爵的意味了。慕北驰就这样被软禁起来。皇帝不仅收去他的职权,还打压了他的人手。阖府内外守得铁桶一般,消息闭塞,传不进来也递不出去。慕北驰就像只折翼断翅的鸷鸟,愈发焦躁难安。每日除了饮酒就是练剑,眉宇间时常浮现出一抹阴翳。他以为皇帝盛怒下会把他逐出朝堂,贬为平民。却低估了皇帝的忍耐和狠厉。几十年兄弟,都知道有什么方法最能让对方难受。皇帝不动他,却圈着他熬着他,这就是触犯天颜的代价?可他能如何,单刀匹马地杀出去?
  非不敢,实不忍啊……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是云息的单章。小北快回来了。


☆、山中不知道日月

  “那就是雪茫山了吧。”洛云息遥望着远处高峰,疲倦地舒了口气。
  “是。”
  时值霜降,洛云息和李方鸣终于走到了雪茫山脚下。这里仿佛已入隆冬,风刺骨的寒凉,山腰以上积雪皑皑,白茫茫一片。洛云息仰头看去,只见峰顶高耸入云端,他笑了笑,想说句什么,却发觉很难用言语形容,耸耸肩道:“还真是,好大一座山啊。”
  “你已经看到了,回去。”
  “去哪?”
  “暖和的地方。”
  “走不动了。”洛云息摇头苦笑了,燃起了几分兴致,“咱们来当把猎人吧。”
  李方鸣不赞同的看他,“你扛不住寒冷。”
  “那也得先歇阵子。我觉得这地方挺好,能想想事情。”
  李方鸣犹豫良久,那张向来缺少表情的脸上几乎能看得出挣扎的痕迹。末了,点头道:“跟我来。”他领着人兜兜转转,在背风向阳的山脚下找到所破败不堪的废弃房子,“买东西和修房子,你选哪样?”
  “买东西。”洛云息耗费了大半天,去几十里外的镇子上拖回一车的物什、米面和腌菜,做这些的时候,他心里多少是有点兴奋的。似乎有种从未体验过的新生活在朝他招手诱惑。可怜那匹骏马,活脱脱地被当成骡子使。李方鸣把房子加固,打扫干净,甚至还找了黏土糊了下壁炉。洛云息目瞪口呆地看他熟练地把东西一一归类整理,有条不紊,再次深刻的感谢顾瑜瑾的未卜先知。
  “方鸣,这以前是你家?”
  “是。”
  “多说两句。”洛云息决定培养他说话的习惯。鸟不拉屎的地方再和根木头住一起,也太惨了点。
  “是我家。”
  “也不怎么旧啊。你离家不少年了吧。”
  “后来别人住。现在没人了。”
  “……”算了。还是一步步来吧。
  最终,两人还是哪都没去,窝在“家”里过冬。李方鸣除了砍柴打猎就是练剑,武艺倒是又有了精进。洛云息时不时地和他试招,他气力虽不行,但身手灵活眼光独到,能敏锐的找到李方鸣招式中的短处,彼此切磋琢磨相互指正。李方鸣偶尔忍不住会想,若是这人身体再好些,会不会建功立业大有作为?不过他似乎更喜欢钻研机括陷阱武装房子。李方鸣觉得如果再让他住上两年,方圆半里内自己都不敢贸然走进来。
  长夜漫漫,炉火烧得正旺,洛云息小心地翻烤着红薯,和李方鸣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明天去镇子里找点酒喝吧。”
  “好。”
  “顺便把那些兽皮卖了。”
  “知道了。”
  “我做了张弓弩,得找个铁匠打几支箭。”
  “行。”
  “呶,熟了。”洛云息把红薯丢给他,剥着皮不经意地问道:“想家了吗?”
  “我在家里。”
  “我是问想回去了不?”
  “没想过。”李方鸣愣了会,忽问道:“你为什么躲到这里?”
  洛云息有点意外他会问出这话来,想了想,道:“我有点事没想明白。”
  “躲起来不是办法。”
  “我知道。可不躲起来会有人打扰,没办法思考。”
  “你变了。”李方鸣冷不丁地说。
  “变好还是变坏了?”
  “不知道。”他很认真地斟酌了片刻,“你心静了。”
  “哦?”洛云息若有所思地笑笑,拍拍他的肩道:“那咱们快该回去了。”
  然而,平静安宁的生活没有维持多久,小寒初至,洛云息便抗不住病倒了。这次的病来势汹汹,逼得他不得不数日卧床,躺得骨头都酸了,屋子里整日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李方鸣有时候绝对是个很难说话的人,毫无通融地把洛云息关到冬天末尾,连个放风的机会都不给。
  “方鸣,外面什么样了?”
  李方鸣不理会。满满当当一碗药端到他面前,“喝。”洛云息认命地喝干净了。“我已经好差不多了。想出去走走。”
  “我讲给你。”
  你讲得干渣渣的还不如我自己去想象!洛云息被他弄得没脾气了。叹了口气道:“那算了。”李方鸣听出对方语气里的失落无奈,看他气色尚可,寻思着老关在屋里也不好。权衡了少顷,“好。穿暖点。”洛云息简直像看到铁树开花般惊喜,大块头终于有点同情心了!很快他就乐不出来了,保护欲过头的李侍卫只差没把棉被给他穿身上,收拾了好大会才终于满意,“走。”
  天气不错,日光照在身上带了暖意。洛云息沿着结冰的河岸散步,听到冰层下水流的声音,心情很愉快,笑问道:“是不是到春天了?”
  “嗯。”
  “山中不知岁月,倒是过糊涂了。这里的河水还冻着,比京都可凉快多了。咦,有鱼。”洛云息蹲下仔细瞧了会,提议道:“钓鱼来吃吧。”李方鸣劈开冰面,提着剑准备叉几条上来。洛云息撵开他道:“让我来。小时候拿手的很。哦,你帮我把屋里的弩箭拿过来,我一直都想试试那玩意隔着水能不能射中。”李方鸣点点头,抓住他的肩膀往后拽了几步,才放心走了。
  离那么远我连鱼都看不着了还叉个毛啊!洛云息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力地想。突然,一团雪白不知从哪“嗖”下窜出来,在冰面上跑得飞快。洛云息运足力把剑掷出去,那小东西被刺伤了腿,一瘸一拐地踮着跑。洛云息看清楚了,是只冰狐。冰狐是雪茫山的特产,很是稀罕。他踩了踩冰面,觉得自己的重量不是问题。小心地滑过去,狐狸逮不到也就罢了,总得把剑拾回来吧。
  大多数的意外都是在对自己的错误估计下发生的。他虽然不重,但耐不住穿的太多,行走起来不方便。毕竟气温升了,冰层看着厚实,实际上多处都已转薄。他刚掐住狐狸尾巴,就听到脚下传来的断裂声。
  李方鸣折回来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坐在冰面上,动也不动,手里还提着个白团。
  “你别动!”李方鸣扔掉手里的东西,提气奔到河边。轻功不是他的强项,他必须慎重的选择落脚点,才能保证把人救上来。否则可能置他于死地。
  洛云息抬头看着他短促地笑了下,“来不及了,接着!”雪白的一团远远地扔了过来,撞到怀里。同时,“哗啦”脆响,冰面上的人眨眼不见了踪影。
  李方鸣已经忘了怎么把人捞上来的,怎么回的家,怎么拼命地运功暖他的身体,一切都仅凭着本能。他很害怕。他怕完不成任务,怕面对大人悲痛欲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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