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羽檄-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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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高青云又冷冷道:
“这件事我们先不谈.现在有一件事,我想请你帮—个忙,你可愿意?”
阿烈听他那口气.再看他坚定的目光,心想这根本就是命令,那里是征求我的意见。
高青云见他犹豫不言,顿时不悦道:
“这件事不容你考虑再三,你非答应不可,否则我就擒下了你,交与陆鸣宇来处置你。”
他说这话时候,样子很凶悍骇人,不像是开玩笑、阿烈虽然已经尝过了他的厉害,但眼前的形势他也想清楚了,当下微微一笑,道:
“什么事,你请说吧,用不着吓唬我了。”
高青云不由得一怔,道:“你说我是吓唬你?”
阿烈道:
“要是你当真有意把我交给陆鸣宇,也不会等到现在。了,你这个人外表虽是厉害,好象见钱眼开的坏蛋,其实我发现你并非如此。虽然你想什么我不知道,但反正你绝不会是和陆鸣宇站在一边的。”
高青云惊异的看了他一眼,末置可否,冷冷道:
“这只是你的看法,我现在没有功夫跟你多谈。你听着,我要你去照顾一个人。”
阿烈一楞,高青云又道:“你一定愿意,这个人就是苏玉娟。”
阿烈大吃一惊,双眼大睁,道:“她还活着?”
高青云冷冷道:“怎么?你希望她死?”
阿脸一红,摇摇头,高青云道:
“你也不要多说了,反正她活不成了,现在到底死没死,我也不知道,总之,死活都是你的事。”
阿烈点点头,咽了一口唾沫,呐呐道:“她在那里?”
高青云伸手往北面一指道:
“从这里一直走去,有一个烧砖瓦的土窖,然后向右走,约有里许,却可以看见一个小茅屋,那屋子是人家堆柴草之用的,苏玉娟就在那里面,你去吧!”
阿烈点点头,却忍不住又问道:
“你为什么叫我去呢?她要是死了,我怎么办呢?”
高青云直直望着他,冷漠的道:
“老实告诉你,白飞卿,她现在还有一口气。”
高青云继续又道: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苏玉娟以往纵有许多不是之处,但是此刻实在十分可怜,她希望有个关心她的人在她身旁,你去吧!”
言至此,他身形微晃;已消逝于黑暗之中。
阿烈定了定神,心忖道:“苏大姐一定对他讲过不少话。”
又想:“这高青云原来并非是无情寡义之人。”
冷风一阵阵吹过来,阿烈紧紧握住双拳,这一霎时,他脑中掠过苏大姐凄惨的面影,甚至于感到她痛楚的呻吟,他只觉热血沸腾,拔脚就跑。
跑了约有里许光景,迎面就看见高青云所说的那个烧砖瓦的土窑,窑洞里燃烧着熊熊的烈火,火焰由烟囱喷出来,挟着大股的黑烟,点缀着夜空。
阿烈不停的飞跑掠过,黑暗中忽然发出了一阵杂乱的响声,他似乎脚底踏着一些硬帮帮的东西,同时身后有人喝叱道:
“直娘养的,眼睛长在那里去了?赶着去奔丧么?”
这时阿烈已跑出数丈以外,闻言回头望望,火光中但见大堆的砖瓦倒了一地,才知道自己闻了祸。
这本来是自己的不是,怨不得人家骂,只是那汉子一句“奔丧”,倒象是不祥的语言,他立时又触动了伤感,心里一急,回头继续又跑。
约莫又跑了里许光景,但觉眼前地势平坦,四面都是栽种着高粱的旱田,风过处高粱叶子刷刷响着。
这一霎时.他心情十分激动,而且有一股强烈的企求,似乎非要立刻见到苏玉娟不可。
在一片收割过的旱田地里,有一座搭建得十分简陋的茅草小屋,阿烈自语道:
“一定就是这里。”
他急急奔到屋前,一伸手推开了柴门,冲了入内。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房内意然点了一盏油灯,油燃子冒着黑烟,昏黄的灯焰一耸耸的闪动。好似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屋子零乱的堆积着一些杂粮,有麦子、高粱、还有一在堆一大推的干草,大概是用来喂牲口的,阿烈四下望了一眼,并不见苏玉娟的影子,心中大急,脱口道:“大姐……”
’他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在摇曳着的灯焰里,他感到一种恐慌,同时一阵失望怅恨侵袭着他,忽觉双腿一软,身不由己的坐了下来,他想她怎么不在这里?您莫非有人发现了她,把她抱走?或是她大概已经死了?
干草堆微微动了,露出一双女人的绣花鞋,紧接着是一声漫长的呻吟。
阿烈略一定神,猛地跳起来道:“是大姐……么?”
草堆番瑟声中,一个个女子挣扎坐起;颤抖道:“你……你是谁?”
阿烈赶忙跑过去,若非他事先知道这人必是宿大姐,而是骤然得见,他绝对认不出她来。
眼前这个女人,披散着长发,苍白而瘦削,全身都染满了血迹,满头满脸全是碎草碴子,她靠着草维,一双手支地,前胸频频起伏,看过去那样子真可怕极了。
阿烈蹲下来,就着灯光看了看她,对方憔悴的面庞比之先前,真可说判若二人,可是她那隐现于乱发内的一双明媚眼睛,阿烈却是熟悉的。
他紧紧握住她的双手,道:
“大姐……是我……”两颗泪珠夺眶而出。
苏玉娟身子颤抖了一下,呐呐道:
“白飞卿……奇怪……我刚才还想到你……你真的来了。”
她在说这必句话时,显得很是激动,而且十分吃力,阿烈连忙抱住她身子,手触时,感觉出苏玉娟全身热得可怕,而且被汗水湿透了。
苏玉娟让他抱着自己而且她把整个娇躯,偎依在对方怀里长长吁道:
“飞卿……自那一天以后,我……多么想着你……你果然来了……只是太……晚了!”
阿烈狠狠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他忽然推开她道:“不晚,我来为你看看。”
苏玉娟低呻了一声,被阿烈推倒在草堆里。
在这刹那,她虽然非常的痛苦,可是却装出甜美的笑容。她贪婪的眼光,注视着阿烈,道:“你这个人,还是………这么冒失……”
阿烈这时轻轻的为她诊脉,苏玉娟苦笑道:“还有得救么?”
说时伸出苍白而有血迹的手,在阿烈头上摩挲着,豆油灯显得益发惨淡。
阿烈这时放开了手,又低头注视着她的一双眼睛,看了又看,终于呆呆的不动了。
苏玉娟道:
“飞卿……别害怕,人谁又能不死呢?你能在这个时候赶来看我……我已经太高兴了,你还是抱……抱着我……吧!”
阿烈只觉得双眸中一阵发酸,两次涌出了热泪,他紧紧的把苏玉娟抱入怀中,疯狂地吻着她,吻她的脸、额、颈、头发……这是短暂的生死之恋.感情在血液中急骤的升华。
忽然,苏玉娟推开了他的身子,灯光下,她的脸不再是苍白,却是如同桃花一般的嫣红,那双明媚的眼睛,更是水汪汪的、那么含情的注视着阿烈,更显得诚挚感人。
阿烈猛然一惊,忖思道:
“曾闻人言。有‘回光返照’之一说。看来她莫非……”
想到此,禁不住打了一个冷战,顿时泛起玉碎珠沉,烟消云散的悲哀,只听苏玉娟继续道:
“飞卿,我大概要去了……我几乎忘了两件重要的事情……仔细的听我说。”
她语气生象是一个大胆姐,阿烈只是痴痴的望着她。不敢开口说话,更不忍拂她的心意。
苏玉娟轻轻喘了几口,接下去道:
“第一件,是关于那一口诛心剑……唉……如果那口剑在冯翠岚手中,陆鸣宇必不是她的对手。”
阿烈道:“可是现在冯翠岚已落在陆鸣宇手中,生死不明。”
苏玉娟微弱的道:
“你放心,陆鸣宇是个蹂躏女人的魔鬼,所以她不会死的,现在我们还是说这口剑吧!”
她嘱咐阿烈道:
“你要留意听着,这口诛心剑乃是魔女剑派镇山之宝,武林中垂涎的大有人在。尤其是陆鸣宇。假如他拥有此剑,魔女剑派永无出头之日,但反过来,如果此剑在魔女剑派手中,尤其是冯翠岚,她练有一路专门对付丐帮武功心法的剑术,如果此剑在手,陆鸣宇非死不可。”
阿烈听了这话,顿时明白了这两件事,一是冯翠岚能够容容易易就杀死丐帮苏长老。二是陆鸣宇所以要找高青云杀死苏玉娟,正是忌惮诛心剑之故,也因此他把苏玉娟弄到北方才下手,因为他已确知苏玉娟没有携剑在身。
苏玉娟又道:
“这口剑,我把它藏放在西湖白塔寺七级浮屠第六层,那一层共有石棺十三口,诛心剑是藏放在第九口石棺底层,石棺上签刻着“江南黄氏搜躯鸥’六个字……你可记得?”
苏五娟紧抓着他一双手,又急问道:“你可记下了?”
阿烈点点头,苏玉娟才长叹一口气道:“第二件……”
说到此处,她发出了一声幽叹,眼泪簌簌的道:
“我腹内的孩子……不是你的……你可以心安了。”
阿烈身子颤抖了有下,只觉苏玉娟躺在草堆下的身子颤抖得很厉害,她轻轻抚摸着他的脸。呐呐道:“是真的……我不骗你……”
忽然,她的手由阿烈腮上滑下来,那百合花瓣般的一双眼睛,却在这里慢慢的闭上了。
阿烈身子猛然一震,叫道:‘大姐!”
然后,他用手摸可摸她的脸,余温渐消,代之是亘古的冰冷……她脸上的颜色在失去生命的霎那,立时变成蜡也似的白,衬托着她浓黑的长发,益发黑白得分明。
阿烈倒抽了一口冷气,颤声道:“大姐你……”
忽然他在苏五娟尸前跪下来,心中沉痛的向她说道:
“大姐,我有话没有告诉你,你竟然死了……你对我如此真情,我却欺骗了你……甚至于你在临死定时,尚不知我本来的名字……这是不公平了。”
他仰天叹一声,叹息中充满了遗憾,这种遗憾将如附骨之蛆,只怕要伴随他一辈子了。
阿烈抱起了苏玉娟的尸体,房内那盏豆油灯,似乎显得益发昏暗,远处正有人在一声声的敲着梆子。
阿烈忽然感觉到一种死的惆怅……他回身吹熄了那盏豆油灯,在黑暗中站立了一刻,才抱着苏玉娟的尸体步出茅屋。
夜空中只有几颗小星闪烁着,野犬一声声的吠着,阿烈在夜风中感到头脑一清,他紧紧抱着苏玉娟的尸体,心里想:
“她身世可怜,横尸异乡,总要设法把她埋葬才好。”
步出了这片旱田地,两侧野生着许多槐树,这时,正是开花季节,望过去白烂烂的一片,总是醒目,他举目前行,也不知走了多远,最后走到了片旷野,地上蔓生着野草,正前方有几竿修竹,月光由竹叶中透过来,婆娑的光影,益显得气氛甚是宁静。
阿烈慢慢放下苏玉娟尸体,忖道:
“此处很好就暂时把她埋在这里吧!”
于是他就动手挖地,所幸身边还带有一口刀,以他两臂力气,在湿润的泥土上挖一个可供埋人的坑洞是不会吃力。
不久,这个坟坑总算挖好了,他量了量苏玉娟身长,倒也合适,待要放尸入时,心中突然涌起一阵悲伤。
目光之下,苏玉娟静静的躺着,她那张雪白的脸,不再会,笑眼睛也不会张开、转动,那媚人热情的眼波,也不再使人冗醉着迷。
阿烈从深心中发出了一声叹息,这一霎时,他竟重温了往日与苏玉娟在破庙中的一段温馨梦——她那荡人的眼波,和那能言善道的小嘴。
夜风拂动着死者的秀发,那僵直冷冰的躯体,灰白的面色,忽然使他感觉到,她真的是死了,永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