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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夺宠-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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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咬了咬唇,她咽下满心的不甘,“臣妾满意。”

    叶薇提起的心终于放下,这才发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

    还好,还好蕴初最后没事。

    如今这样相当于变相禁足,但比起贬黜甚至赐死,已经好太多。

    “还有一桩,这差事需要至少半年足不出户,希望沈娘子不要觉得辛苦。”

    沈蕴初看着面无表情的谢怀,眼中慢慢有泪光浮现,“不、不会,能在道君座下抄经修行,弟子只有庆幸和感激”

    她缓缓下拜,也不知是朝着皇帝还是谢怀,姿势虔诚得如同信徒见到心中的真神。

    “弟子感念道君大恩,永志不忘”

    。

    原以为会是场惊天大祸,谁知最后居然这般平和地解决了,大家都有点恍惚。

    襄愉夫人离开毓秀殿前认真地和宣妃表示,若她还心存疑惑,沈容华闭门抄经这段时间也可以继续彻查此事,她会全力帮忙。

    当着陛下的面,宣妃哪怕心里再恨,也只能回以一笑,口道多谢。

    韵贵姬、叶薇和江美人同住凌安宫,自然一起回去。

    轿辇之上,韵贵姬笑道:“没想到叶承徽的道法修为这么高,你之前说的那番话,和后来天一道长的话简直是如出一辙。道君慈悲,倒是我白修了这么多年,连这个都没想明白。”

    叶薇道:“什么修为不修为的,娘娘简直羞煞臣妾了。不过是从前随家人出入道观,听人讲过一些,在您和天一道长面前,就是班门弄斧了。”

    “不曾认真学过?那便是天生有悟性了。这样好的资质,若出家当个女冠,一心一意侍奉道君,将来没准能有大成就。”

    江美人笑道:“娘娘真是虔诚。可臣妾看阿薇这样的姿色容貌,若出家了岂不是辜负?”

    “再好的皮囊也只是过眼云烟,不值得记挂。”韵贵姬淡淡道,“富贵荣华也是一样,百年后都是一场空。当年若不是被选入宫,我恐怕早已拜在道君座下。”

    江宛清讨个没趣,讪讪地缩回身子。这韵贵姬真是想成仙想疯了!当女冠?这宫里恐怕就她一个人这么想过吧!

    “出家当个女冠么?”叶薇声音有点飘忽,似乎陷入了回忆中,“很久以前,我也这么想过。”

    韵贵姬和江美人看过去,却见叶薇靠在轿辇上,仰头看着夜空。清幽幽的月光洒在脸上,给她蒙上了层轻柔的面纱。

    没有理会她们的诧异,她自顾自闭上眼睛,任由思绪被拉扯进久远的往事。

    记忆里,是十五岁那年的春日,她坐在青云观后山的亭子里,一本正经道:“谢道长,我问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谢怀正在做一管新的竹笛,闻言头都没抬下,“什么?”

    “你们青云观招女弟子么?”

    刻刀一滑,差点割破他手指,“啊?”

    “我最近认真思考过,这可能是我后半辈子最好的出路了。我来投奔你,你看在咱们这么铁的交情上,赏我口饭吃,好不好?”见谢怀神情古怪,她只当他不乐意,忍痛道,“还有,你之前不是想让我叫你师父么?只要你收了我,立刻就成我师父了,多威风!”

    他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你脑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来青云观投奔我,你想当女冠?”

    “对啊!”

    “为什么?”

    她老气横秋地叹口气,“还不是安傅母和祖母,我觉得她们是打算合伙逼死我。你都不知道我在家里过的什么日子,天天学这学那,烦得要死。虽然我天资聪颖,学更多也毫无压力,可我就是讨厌啊!思来想去,好像也就每次来青云观的时候过得最轻松了,如果以后一辈子都能这么过,似乎也不错。”

    他沉默片刻,再开口声音里添了异样的情绪,“一辈子你打算一辈子陪着三清祖师过了?”

    “不会啊,我打算一辈子陪着师父您过了!”她笑得狗腿,“您收了徒儿我,回头云游天下的时候再算我一个,带我这井底之蛙去开开眼界,好不好?”

    风吹疏竹,簌簌的声音格外清晰,仿佛落雨。她期待地看着面前的青袍男子,眼里的光芒几乎要灼伤他的心。

    手指攥紧做了一半的笛子,他微微一笑,揉了揉她头发,“你想云游天下并不用出家,我我可以带你去。去哪里都行。”

    他说这话时,右手就放在她头上,眼中是极少流露的温和与纵容。她有一瞬的呆怔,然而下一刻就被狂喜所淹没。

    “师父你真是太好了!”

    世事无常,曾想云游天下的少女死了又活了,被困在深宫中筹谋着如何把仇人送上绝路;而恣意潇洒、随性自由的道长离开了青山绿水,一步步走上了帝国的权力之巅。

    他不知道她就是她,而她,也快认不出他来了。

    真真是面目全非。

   


 第33章 雪中

    正月十五那天;煜都又下了场雪。

    叶薇趴在窗边托腮出神,悯枝端了盏银杏露过来,“往年上元节都晴空万里的;今年竟下雪了。若下得太大,晚上宫外的花灯会恐怕办不成了。”

    她把瓷盏放到叶薇手里;温热的触觉让她指尖不再那么冰凉,“只听过六月飞霜是有冤狱,现在看来;上元节飞雪也不大吉利。真是扫兴。”

    她声音冷淡;悯枝知道她最近因沈容华之事恼怒不已;有心安慰两句却不知如何开口,还是叶薇先自嘲地笑了;“不过就算办不成也不关咱们的事。一年到头都被拘在这宫里,有什么热闹也凑不上。”

    “小姐”

    她闭了闭眼睛,溢出丝苦笑,“罢了,这屋里憋得很,拿我的斗篷来。我要出去走走。”

    “可是外面在下雪”

    叶薇穿上狐皮斗篷,不耐烦道:“下雪而已,又不是下冰雹,你还怕我被砸死了?行了,你们都不用跟着,我自己出去走走,午膳前一定回来。”

    她向来是说一不二的风格,所以哪怕悯枝再不赞同,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出了凌安宫。

    。

    凌安宫西侧不远便是太液池,皇宫中风景最美的地方,叶薇拐过三个弯眼前便豁然开朗。触目所见一片银装素裹,湖泊古木、宫阙楼台都披上了层莹白,分不出谁是谁了。

    她撑了把四十八骨的青绸伞,脚上是鹿皮靴子,踩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她一步一步朝冻结的太液池走去,却在还有十步之遥的时候忽然停下。

    四周好静,静到连雪花落上伞面的声音她都能听见。这样寂静的天与地,正好方便了她整理自己凌乱的思绪。

    为什么会走到这里来呢?大概因为那天晚上,她便是在这里遇见谢怀的吧。

    悯枝她们只知道她因为蕴初而忧心,却不知让她烦躁的原因还有一个,便是建章宫内那位天一道长。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以谢道长的脾性和傲骨,怎么会变成那传说中蛊惑君王、祸乱朝纲的妖道!

    早在最初得知天一道长的事迹后,她便不齿那人的行为,觉得他不过是个装模作样的老骗子而已。只是那些事与她无关,她也就懒得理睬,随他如何折腾。哪怕后来得知谢怀有可能追随于他,她也单单觉得他找了个不太好的师父,并没有更大的抵触。

    可如今,上天生生劈下道惊雷,明明白白地告诉她,谢道长不是追随了老骗子,他就是老骗子本人,她所不喜的那些事也全都是他做的。

    如此巨大的震撼,让人一时怎么消化得了!

    右手攥紧伞柄,上面浮凸的花纹咯在掌心,感觉十分清晰。叶薇将另一只手伸出伞下,去接落下的雪花。小小的六角形,触到掌心的热度慢慢融化,变作几滴晶莹的雪水。

    她感受着那里的冰凉,十分认真地在心里询问自己,难道真的是世道易变,五年的时间就可以把一个人变得面目全非?

    他还是她熟悉的谢飞卿吗?

    她沉思的时候就站在一株古木下方,光秃秃的枝桠堆满了积雪,此刻终于承受不住落下一团,端端砸上伞面。她后退两步,蹙眉抬头,却惊讶地看到斜后方的二层阁楼上,有男人长身玉立,正专注地凝视着她。

    鬓如刀裁、眉目英挺,玄黑大氅在满目洁白中尤其显眼。修长的右手握着只酒杯,仿佛片刻前还在对雪独酌、吟诵佳句。

    。

    叶薇被带到楼上时,皇帝已经回到桌前坐下,亲自倒了杯酒推给她,“暖暖身子。”

    叶薇接过,放到鼻下嗅了嗅便道:“下汀五合酒,这应该是放了二十年以上的。如此陈年佳酿,若不是陛下这里,别处怕都难喝到。臣妾先谢过了。”言罢,一饮而尽。

    皇帝有点惊讶,“你倒是识货。”

    她懂酒他是知道的,却不料她居然这般懂,光是闻闻就能说出名字和年份。

    叶薇淡淡一笑。不过是五合酒而已,她都不知道酿过多少回了,比起配方绝密的淄乡绿酒,品出这个实在算不得什么。

    现在这心乱如麻的状态,恐怕只有品酒吹笛这种从前做惯的事情能让她找回点清醒。

    她难得沉默,皇帝也没有急于打破,而是看着那贞静的侧颜,回忆起方才凭栏独立看到的那幕。

    女子一身洁白,撑着伞走在白茫茫的天地间,如莲生雪谷。他站得高,在她还隔得很远的时候便看见了她的身影,和周遭如出一辙的纯白,稍不注意便会将他们视作一体。

    她越来越近,而他分明没有认出那究竟是谁,眼睛却不受控制地追随着她的身影。脑中有个奇怪的声音,让他等着,让他仔仔细细地看着,就好像前方有什么惊喜在等着他。

    古木参天,被积雪装点得剔透晶莹,而她在树下立了许久,终于抬头。青绸伞随着动作慢慢倾斜,堆积的雪花簌簌落下,姑娘姣好的面庞也一点点落入他眼中。

    比积雪还要莹白的的肌肤,红润丰盈的双唇微微启开,她神情里有着迷茫和困惑,却在看到他那瞬微眯双眼,然后轻轻地挑了下眉。

    那动作,恁的英气。

    皇帝有时候会觉得自己弄不明白叶薇。她总是给他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可当他想要循着这点熟悉去寻觅根源时,却每每陷入无法继续前行的死局。

    就好像她明明生着张素净清雅的脸,举止神态却时常显出桀骜率性。这样矛盾的一个人,正如冬日开在皑皑白雪上的玉蕊檀心梅,四周都是白的,独她一人冷艳妖娆。

    无人能及的美丽。

    太久没人说话,叶薇觉得气氛不太对,只好打起精神找话题,“陛下今日怎么这么好兴致?这样的雪天在外面喝酒,是打算学那些风流雅逸的江南士子么?”

    皇帝捏着酒杯,“下朝之后无事可做,就出来走走,谁知半路居然下雪了,索性留在这儿喝酒。”看向叶薇,“倒是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你的宫人呢?这种天气里都不知道随身伺候,朕看他们也可以发回尚宫局重新受训了。”

    “陛下别怪他们了,是臣妾想独自走走,不让人跟的。”叶薇道,“臣妾的威严虽然比不上您,在自己的地盘却还是无人敢违逆的,他们只好任由我跑出来了。”

    “为什么要一个人出来?”他敏锐地发觉她话里的问题,“大雪天跑出来散心,你有什么不高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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