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燕云梦-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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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神不定,随意说道:“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只有好曲子不够,还要有好琴才行。”
宁王的目光直射向我脸上,点头道:“我一直想制一架好琴出来,可惜数年来都没有现在这般心境”他顿了一下,说道:“如果我制出了让自己满意的琴,那天晚上你或许就不会觉得琴声不如箫声了!”
我没有想到宁王不在乎棋局胜败,却如此在意我对他琴音的评价,忙解释道:“我也很喜欢琴声,琴箫各有所长,本不该拿来进行比较的。”
宁王笑道:“如果我制出了宝琴,第一首曲子一定弹给你听。”
宁王调理好琴弦,流水般清脆的声音立刻在碧潭畔传开。
侧耳倾听,他所奏的曲子是《阳关三叠》,我心中郁闷,将玉箫凑近唇边,吹的也是这首曲子。
箫声起时,琴声居然变了曲调,不再幽咽哀伤。
清越高亢的琴声如铮铮铁骨的男儿,婉扬悠远的箫声如纤柔娇娆的女子。琴箫合奏重在默契,宁王的琴声与我的箫声相辅相成,配合得天衣无缝。
奏完一曲,宁王手指轻轻划过丝弦,向我眨眨眼睛,我忍不住微微一笑。
他的眼眸带着惊喜,柔声问道:“蕊蕊,你说我若是制出了宝琴,叫什么名字好?”
我想都没想,脱口而出道:“飞瀑连珠啊!”
宁王赞道:“好名字!飞瀑连珠,用来做琴名实在恰当之极!原来唐门中人不但妙解音律,连文采也是一等一的好。”
却听见身后一个声音说道:“只怕事实未必如此。”
燕王和张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碧潭畔。看到张玉,我的心里竟然掠过一丝慌乱,他分明是刚从唐门归来,燕王让他去找唐茹目的何在,我实在猜不透。
宁王离弦起身,笑道:“四哥终于来了。”
燕王淡然说道:“你们合奏之曲实在精彩绝伦,我若不前来聆听岂不是可惜?”
宁王听出了他话中的醋意,哈哈一笑道:“明天一早我就回大宁去了,所以今晚在此胡乱弹了一曲,却还是不及四哥箫声风雅动人。”
我听宁王说要离开,本想说:“他又没有逐客,你何必急着回去?”看到燕王不悦的眼神,终究还是忍了下去。
夜深人静,燕王依然站立在楼窗前,注视着潭水中映射的明月倒影。
我脱下外衣,穿着齐胸的淡紫丝绸睡裙走到他身边,主动将曲线玲珑的身体贴近他宽阔的胸膛,搂住他的腰身,任由身上散发出缕缕幽香袭向他的鼻端。
他僵立着的身躯软化了一些,却并没有伸手抱我,也不看我。
我拈起他胸前一缕飘垂的发丝,柔声说道:“很晚了,你不要睡吗?”
他依然面无表情。
看来是真的在发脾气。
我叹了口气,离开他的怀抱,故意说道:“这两个月来你也该厌烦我了,你若是在想别人,只管回北平去,回金陵去,不用给脸色我看。”
这句话果然有效,他缓缓转过身来,说道:“你到底是谁?是从哪里来的?是人还是异类?今晚我只要听真话。”
听他的口气似乎不是为我和宁王合奏的事生气。
我迷惑不解,问道:“你什么意思?”
他紫眸意味深长地盯着我:“蜀中唐门的圣女,莫非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出身来历?”
我手掌沁出冷汗,仍强自镇定,微笑道:“我还是不明白。”
他轻轻吐出几句话:“张玉告诉我,唐蕊什么都喜欢,就是不喜欢看书,连唐门的武功秘籍都要丫环读给她听。她既不喜欢音律,更从来不认识一个叫顾翌凡的男人。你到底是什么来历?还想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我脑海中顿时一片空白。
燕王只要联想到数年来发生的一些异常事情,就可以肯定我决不是唐蕊。
唐蕊不喜欢读书,不可能编写出《皇明祖训》这样的鸿篇巨制;
唐蕊不通音律,也不可能吹出那些箫曲。我可以撒谎说自己是在江南学会的,那六年前尚未进宫之时在金陵瀛洲上所吹奏的《沧海一声笑》又作何解释?我骗不过燕王;
唐蕊不认识唐门以外的异姓男人,燕王却清楚地知道我爱过一个名叫顾翌凡的人;
还有我六年不变的容颜,异想天开的婚礼,足够让他怀疑我的出身背景。
我从来没有想到过唐蕊和我的差别这么大,当初香云告诉我的一切似乎过于空泛。古人遇到无法解释的事情,脑子里首先浮现的念头就是神魔鬼怪。
燕王会怎么看我?他会以为我是神仙?还是妖怪?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木然而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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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山雨欲来(1)
他静静伫立窗前,日间鸟儿的欢唱和瀑布溪流的声响似乎都消失了,云蒙山的夜一片安宁静谧。
我将头靠在自己的膝盖上,抱膝坐在圆床的檀香木脚踏边沿,幽冷的月光照射到我身上,乌黑的头发从我腮边垂落下来,遮盖着大半张脸,如玉的肌肤颜色近乎透明,淡紫的衣裙在汉白玉地面上堆积成黑色的阴影。
与他相遇相知的一幕幕无比清晰呈现在我眼前。
初次见到我时,他因为唐蕊的出尘美貌为我动心;晋王将我赠送给他,他顺水推舟收下我,认为我理所应当是他的女人;他对我肆无忌惮的掠夺和占有,痴心不改的深情,成功俘获了我的身体和心灵。
他为我放弃了对湖衣她们的宠爱,将我视作唯一的夫人,这已是一个有家室的古代皇子所能够做到的极限,我毫不怀疑他对我的爱情。
可是,他会相信我是六百年后的现代人、穿越时空才来到明代的吗?如果他追问他和明代的未来,我能告诉他历史真相吗?
刘璟说过逆转天机会导致时空错乱,发生意想不到的天灾人祸。既然扰乱历史的后果不堪设想,我决不能去冒险,还不如编一个白色的谎言。
我正准备向他解释,抬起头时,发现他高大的身影站立在我面前,紫眸中散发着深沉的光芒:“我只是气你不肯对我说实话,并不是为别的事情,难道我在你心目中不是值得托付终身的良人吗?”
他爱我永远胜似我爱他,哪怕仅仅多出一分而已。他看到我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终究还是不忍心再逼问下去。
我说:“你既然派人暗中查访过,也该知道真相了,何必再来问我?难道你从没有做过欺瞒我的事情吗?”
他用力拉我站起,剑眉微挑说:“我如果存心要欺瞒谁,他一辈子都休想知道。我让谭渊当着你的面回话,就是不想瞒你任何事情。”
他说得没错,朱棣有心计有手段,天生就是个大阴谋家。
想起湖衣的事情,我心口泛起一种酸酸的感觉,说道:“你心爱的人如今从明月山庄接回来了,你可以天天和她在一起,瞒不瞒我都没有什么关系!”
他炫目的俊颜带着一丝愤怒,举手说道:“没良心的小野猫,又开始胡乱抓人!今天是你错了还是我错了?你再说这种话,我可真要打你了!”
我抬起下巴,凝视着他说:“反正你也在怀疑我来历不明,你打我好了”眼泪却涌了出来。
落下的不是他的掌印,而是他温暖的双唇,他伸手拭去我的眼泪,俯首衔住我的小嘴,深情吮吸辗转,我的心渐渐酥软融化在他的甜蜜柔情里。
我埋首在他臂弯中,柔声问道:“你不怕我会害你吗?你不嫌弃我可能是别的东西吗?”
他低语道:“我不介意你是什么身份,可是我介意你有没有全心信任我、依靠我。纵使你不是凡间女子,和你在一起会害死我,我也认了。”一种铺天盖地的甜蜜感觉让我们紧紧相拥,近得可以感受到彼此强烈的心跳声。
许多男人都做不到和无法接受的事情,燕王居然为我做到了。如果那些神话中人妖之恋、人鬼之恋的男主角换成是燕王,或许可以避免无数个悲剧发生。
从这一刻起,我已经决定彻底放弃找寻顾翌凡的念头,心甘情愿留在明代、留在他身边。只要他喜欢,我愿意为他生孩子。
“我说的话你相信吗?”
“我信。”
我用羽毛般轻柔的语气说:“我的确不是唐蕊。但我是人,不是鬼、也不是妖精,只不过来自一个和这里不同的地方。我们以后还会有孩子,既像你也像我的孩子,好吗?”
“好”
圆床四周轻纱所制帐幔垂地,如同花瓣围绕着圆形的花蕊,他解下腰间玉带,松开衣扣,拥着我说:“你还有话要问我吗?”
我跟随在他身边已两月有余,如同得到甘露滋润灌溉的花朵,全身都散发着夺目的艳光,身段更加曼妙动人。
我吻上他结实柔韧的*胸膛:“没有。”
他将我们的衣物掷出帐外,揉搓着我圆润的身体,轻轻说:“小傻瓜,以后不要再吃醋了。我从苏州接湖衣回来,并不是因为想念着她们。以前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
“她们”显然包括了所有的人,徐妙云、湖衣、金疏雨、徐妙锦。
我带着一丝惆怅说道:“她们一定会怨我的。”
他托起我的脸,嘴角带着一抹笑痕:“她们都知道男人有时候是身不由己的怎会怨你?”
我不知道燕王是如何设法瞒过了徐妙云和湖衣的眼睛,但是如此一来,她们不但不会嫉妒埋怨我,或许还会替我惋惜白白担负了虚名,看似夜夜专宠,实际上有名无实,和她们没有任何分别。燕王为了我不惜对自己最亲近的妻妾用心机,虽然有些过分,但是他所用的方法每次都是万般无奈下最好的方法。
他一直假装生理有毛病拒绝和妻妾同房,历史记载明成祖身患男性隐疾,心有余而力不足,后宫妃嫔中怨女无数,与太监闹出宫闱秘事,或许正是由此而来。
我问他道:“你不怕装下去会影响你自己的名声吗?”
他微笑着压住我:“男人的名声靠的是建功立业,不是闺房之私。不为外人所知,反而得享温柔自在。你一定是学过房中媚术的让我对别的女人提不起兴致来,所以我才怀疑你是专吸男人魂魄的妖精”
这些露骨的话燥得我的脸发烫,捂住耳朵:“不准说这些不正经的话”
他搂着我的腰,调匀了气息说:“现在我们可以说点正经的了,当初你是如何知道父皇诏命我和三哥秘密征北元的?你的故乡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离这里有多远?”
9 山雨欲来(2)
燕王就是燕王,该问的还是要问。
我撅嘴说:“难道你以为我是北蒙古的间谍,故意来到你身边刺探军事情报的?”
“当然不是,如果你是蒙元人,早把我的军事机密都告诉了他们。”
我半闭着眼睛躺在他怀里,喃喃说:“我的故乡很美,那里有我的爸爸妈妈,朋友,离这里很近,也很远近的是地域,远的是时间”
他淡淡说道:“还有他吧?”
我的心就一阵抽紧,顾翌凡,我的翌凡,他早已离开,灵魂缥缈不知所踪,我现在却幸福地躺在别人的怀抱里。
眼角不可抑制地落下泪珠。
他将我的表情都看在眼里,紫眸中散发着若有若无的寒意:“别哭,忘了那些不开心的事吧。就像青青一样,我原本以为她是我最爱的女人,却没有想到还会有你。”
“青青”,他终于主动对我提起了这个讳莫如深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