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侄女不好嫁-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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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罢,乔嫣然将自己手中那颗尚未落定的棋子,急冲冲得塞到乔娘的手掌心,笑语如玉珠一般明快滚动,道:“娘,您替我和爹下棋,我带小哲到外面玩。”然后,动作极利落的起身下榻,牵起乔云哲胖乎乎极有肉感的小手,柔声道:“小哲,走。”
乔娘含笑望着一大一小牵手离去,目光在棋盘上扫过,噗哧一笑道:“山穷水尽,柳暗花落,败局已定,难怪溜得这么快”
乔爹嘴角笑意浓厚,凝视着结发三十年的老妻,道:“夫人是否愿陪我下上几局?”
乔娘一粒一粒开始拈起棋子儿,只柔声笑问:“那老爷会手下留情么?”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乔云哲要玩的球,乃是由青斑竹藤精编细制,因是供小孩子玩乐,故而在空荡的球中心,装了几个银质铃铛,藤球在地面滚动之时,会发出叮叮呤呤的声响,极是悦耳动听,也更增小孩子玩耍的欢愉之意。
玩儿法很简单,可两人玩儿,也可多人一起,你踢给我,我再踢还给你,如此重复到无聊的游戏,乔云哲却玩儿的不亦乐乎,又是欢呼,又是雀跃,满脸洋溢着活泼灿烂的童真意趣。
稚子无虑,乔嫣然羡慕不已。
夕阳斜照,落日的余晖映了半边天际的晚霞,虽有流光溢彩之灿烂,却已是薄淡而无温的迟暮,雄纠纠气昂昂的乔云哲,使出吃奶的劲儿,用力再踢出一脚,因使力过大,不仅将藤球直直踢歪了方向,自己也被摔了一记屁股墩儿,不过,没把自个摔哭,倒还咯咯咯的欢笑个不停。
一个乳娘轻拍他衣衫沾染的细密灰尘,乔嫣然蹲身抱着乔云哲的小腰,柔柔笑问:“摔得疼不疼?”
乔云哲小脸一昂,露出绚烂无比的笑脸,稚音坚强,道:“不疼。”却还不忘兴高采烈地寻找不见踪影的藤秋,奇怪道:“咦,我的球呢?”
“小公子,您的藤球在这儿呢。”
说话之人的语态毕恭毕敬,乔嫣然偏过头,看到乔府大总管江海涛,双手捧了被远远踢飞的藤球过来,乔云哲欢快的接回,抱在手里上下左右摇晃,清脆的叮呤之音绵而不绝。
乔嫣然站起身来,微微含笑,问道:“江总管有什么事儿?”
江海涛年纪已不小,小姐开口问话,当即弯了弯老腰,暮声苍苍却含了极恭敬之意,音调略苦的回秉道:“三小姐,三公子和骆将军在亭中,已喝了一下午的酒”
“等一等。”乔嫣然出言打断,微凝了秀丽的双眉,颇为惊讶的问道:“你说,我三哥和骆将军这会儿还在喝酒?”
还真拿酒当水喝呐,乔嫣然暗暗腹诽之时,已听江海涛继续絮叨:“是呀,大爷和二爷刚下差回来,也被三公子一道喊了去刚刚又着人去酒窖拿了好几坛这天眼见着都快黑啦,也不知要喝到哪个时辰三小姐也知道三公子的脾气,老奴实在劝拦不住,只好赶忙来禀告夫人。”
乔嫣然听得无语至极时,乔云哲已童音灿灿的欢呼道:“我爹爹回来了么?”随手丢开手中的藤球,抓住乔嫣然的裙角,软软甜甜的嚷嚷道:“小姑姑,我要找我爹爹,你陪我一起去嘛。”
现下乔爹乔娘正待在一处,将此事告知了乔娘,等同于捅给了乔爹,之后的结果,用脚底板也猜的到,又该会是如何的山崩地裂,乔嫣然对乔云哲柔声笑应道:“好,小哲,先让乳娘给你擦擦手,小姑姑陪你去找你爹爹。”
乔云哲乖乖的摊开两只小肉掌,嘟着小嘴儿催促道:“快给我擦手!”见侄子听话照做,乔嫣然眸光微转,含笑看向江海涛,说道:“此事不必再告知我娘,你忙别的事去罢。”
八角凉亭中,已由两人增至四人,新添的两人尚未脱去官袍,分别是乔家长子乔初然,以及乔家次子乔湛然,兄弟俩前后脚归来,一道走在回院里的必经之路,听得花林丛中的亭子内,传来三弟乔庭然说话的声音,本来只是简单的上前一问,哪知乔庭然三言两语之间,将他俩绑缠住了脚步。
乔庭然的理由很简单,我和骆承志有约在先,我今天若是喝不翻他,我就改跟他姓!你俩若是我哥哥,就帮我喝翻骆承志!换言之,若是不帮忙,那你俩就不是我哥哥!话至此处,那还有什么可说的,乔初然和乔湛然卷了袖子,并肩同上。
骆承志以一敌三,寒容冰貌,依旧面不改色。
乔嫣然到达此处之时,亭中四人喝的正酣畅淋漓,三人的脸色若拿花来形容,大抵就是三朵红桃花与一朵白莲花,除了这四朵花儿,遍眼可及之处,全部都是酒坛子,花丛之中甚至还零散的滚落几只。
拎起层层叠底的繁复裙角,乔嫣然走入亭中,喝道:“三哥!”
乔庭然醉意醺醺的偏过脸来,有点大舌头的道:“是嫣然啊。”
认人就说明神智尚还清晰,很好,非常好!乔嫣然伸手夺去乔庭然掌中的酒坛,再凝音喝道:“三哥,不许再喝了!”
乔庭然本是一手支桌撑颌,一手执坛灌酒,如今酒坛被夺,于是将空出的那一只手也抵在下颌,眼皮似乎沉甸甸的要垂落一般,口吃不清的拒绝道:“不行!我还没喝倒骆承志”
说到此处,又努力睁大眼睛,瞪了瞪旁边的骆承志。
乔嫣然瞅了瞅骆承志,见他脸色如常冷漠,眼神清明似雪,想来神智也堪比凝冰,两相对比之下,乔庭然简直就是一团烂醉,不由再喝道:“我管你行不行!你若敢再喝,我就把你扔荷花池里醒酒!”
第34章 ——第34章 ——
乔庭然面色绯红;醉眼迷离;听到乔嫣然挑衅之语;脖子似白天鹅一般高高昂起;仰天朗声大笑;大笑之余不忘大怒;一掌狠狠击在石桌面,气势澎湃且汹涌;声音是极铿锵有力的嚣张,道:“你敢!”
话音刚落;却是一头栽倒在石桌面,醉死过去。
此酒局乃是乔庭然挑的头儿,他一醉倒;酒局即散;乔湛然吁出一口气,清俊的脸泛着红光,先是一叹再是一笑,言道:“这个疯小子,可算醉啦不过,三妹,你言语那般不客气,也不怕他耍起酒疯,那可不太好收拾啦。”
乔嫣然放下手中酒坛,挥手招来两个身壮体健的仆役,将乔庭然扶离凉亭,也松开一口气,却先是一笑再是一叹,答道:“对他客气,恐怕他才会真耍酒疯明明醉的连酒坛,都快握不住啦,还打肿脸充胖子,勉力强撑着。”
乔湛然眉目温润,望向一侧冰雕似静默安坐的骆承志,含了十分歉意的笑,温声道:“骆将军,家弟性子莽烈,行事若有不周之处,还请你多见谅担待。”
骆承志的容色冰雪依旧,半晌,只慢慢吐出四个字,道:“无妨,告辞。”
言罢,骆承志稳稳站起身来,脚下步伐也走的极稳当,乔嫣然不由暗叹,明明长的一幅滴酒不沾的模样,却原来如此深藏不露,这约摸才是真正的天生海量,正思咐之间,却发现骆承志走的方向,似乎有些不太对,唔,怎么不往正台阶走,反而朝着台阶侧的漆红梁柱行去,乔嫣然还没摸清状况,下一刻,骆承志已直直撞到柱子上,然后无声无息的摔躺在地。
一时之间,乔嫣然目瞪口呆了。
一片安静之中,只听已趴在乔初然腿边的乔云哲,甜甜亮亮的声音响起,惊喜参半道:“哎呀,骆伯伯摔倒啦!”
乔湛然忙站起身来,走至骆承志,蹲身略检视一番,而后的扭回头,似乎颇为无语的轻叹,道:“他也喝醉啦。”
明明已醉至强弩之末的程度,却还能保持一幅毫无表情的冰块脸,乔嫣然不禁暗慨,这可真是个神奇的怪人。骆承志既已醉得昏睡过去,乔湛然又招来两个仆役,命他二人将骆承志扶下去歇息,又差了人前往将军府知会一声。
此时,天色已是朦朦胧胧的昏暗,一盏连着一盏的明灯,高高地亮起光来,已是华灯初上时分,乔云哲搂着他爹爹乔初然的脖子,软软的小嗓子腻腻的笑道:“爹爹,我好想你啊。”
乔初然抱着怀里的小儿子,再次走在回院里的路上,低沉的声音微含了笑意,问道:“小哲,今天有没有淘气?”
乔云哲小嘴一嘟,笑嘻嘻道:“没有。”然后又疑惑的问道:“爹爹,我三叔和骆伯伯为啥直接在亭子里就睡着啦?”
“那不是睡着,那是喝醉。”乔初然耐心纠正乔云哲的措辞,然后再纠正乔云哲的称呼,道:“小哲,你该向骆将军唤作骆叔叔,而不是骆伯伯。”
怎么又成骆叔叔啦!乔云哲极度纳闷了,奇怪的问自个的爹道:“咦,这又是为啥呀?”
乔初然摸了摸儿子头顶的小辫儿,笑着解释道:“因为爹爹比骆将军年龄大,所以应当称作骆叔叔,若是骆将军比爹爹年龄大,你称他为骆伯伯就没错啦。”
爹爹的话一定是对的,乔云哲的小脑瓜再次转动开来,然后得出一个新的结论:那就是三叔其实没骗人,骗人的是小姑姑和骆伯伯,不对,是骆叔叔!
呜,小姑姑,你怎么可以骗人!
三兄妹分道而散,乔嫣然回的是乔爹乔娘的正院,路途之上,竹雨的笑声完全抑制不住,几乎可以称之为捧腹狂笑,道:“小姐,哈哈,笑死我啦噗,竹云,你为什么都不笑难道三公子一脑袋栽睡过去的模样,和骆将军撞上柱子,又跌那一跤的样子,不好笑么”
再好笑,你这会儿也该笑够了吧,乔嫣然极力板起面孔,说道:“竹雨,我数三声,你若还在笑,明日就待在院子里,不许再随我出来,一,二,三”
竹雨捂紧嘴巴努力噤音中,只是在眉眼弯弯之间,仍流露出丛生的笑意,暮色苍茫,席卷而来,灯火明亮,微微摇曳,有几丝寒意扑在脸颊,乔嫣然紧了紧披风,想了想刚刚的场景,也禁不住噗哧一声轻笑。
确实很好笑。
次日清晨,天气依旧晴而暖,银白色的阳光透过斜枝密叶,烙下清晰明亮的斑点,秋千之上,乔嫣然抱着乔云哲,教他念三字经。
乔家大哥乔初然的长子和次子,分别是九岁的乔云峥,以及七岁的乔云铭,他二人均已过上书院的年纪,除了每月逢五的休息日,其余时间若无急事,均不得缺席学堂,乔家大嫂再次身怀有孕,无法兼顾照料调皮爱玩的乔云哲,故,白日之时,乔云哲多待在乔娘之处。
稚嫩的童音咬字极清晰,语速琳琅而流畅,从浓密的花荫深处传来,曰:“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子不学,非所宜,幼不学,老何为,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义,为人子,方少时,亲师友,习礼仪”
乔庭然正垂目默默听着,背书的人却忽然卡了壳,已听得乔云哲的声音,甜丝丝的问道:“小姑姑,亲师友,习礼仪,下一句是什么?”
只听一道好听的婉澈女音,含了笑意接口念下去:“亲师友,习礼仪,香九龄,能温席,孝于亲,所当执,融四岁,能让梨,弟于长,宜先知”
透过重重错错的花影,依稀可见或站或坐的几道人影。
新的一天,乔庭然已是极度的精神焕发,长身玉立的站在原处未动,只是在扬起两道浓致的眉峰之时,已朗声笑唤道:“小哲哲!要不要和三叔去骑大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