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杖雪深青山行-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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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忘了以前他把白瑶叫成娘亲,”女子睁眼温柔的注视着棺木里躺着的人影,“你会不会失望?他忘了白瑶,他忘了你不肯忘的白瑶。”
“可是,我一点儿都不想听见他叫我娘亲。”温柔的声音突然转为冷厉,美艳的面容有些恶毒的扭曲。
然而不管女子说什么,棺木中的男子依然安详的躺着,清雅的面容栩栩如生,恍惚依然是当年那个名满江湖的青荷书生。
*
青荷书生是江湖中最清雅的公子,师从不详武功不详,一出江湖便引起轰动,当然轰动的一大半是江 湖中的年轻女侠们。
青荷书生与人为善,四处行走侠义非常。翩翩君子灼灼青莲,温文尔雅的风度更是倾倒了一众江湖人士。
而后来青荷书生的□也为人津津乐道。据传,青荷书生一入江湖便频频同一白衣女子出游,金童玉女一时传为假话,然而不久之后,有魔道妖女插足其中,使了妖法将青荷书生迷惑带入魔窟,这一消失便是一年。诡异的是和青荷书生同游的那名女子也再未出现,有人纷纷猜测大概已为妖女所害,众说纷纭无一结论。
一年之后,又有人偶然在华山脚下再次看见当年的金童玉女,那女子怀中抱着一个明显不足月的婴 儿,而青荷书生则面容疲惫憔悴。于是江湖流言再起,言道那女子早就同清河书生珠胎暗结,青荷书生也知道这件事,为了见她们母子不惜一切逃出魔窟,其情真是可歌可泣啊可歌可泣。
然而两年之后,风云又变,妖女不知从何处寻到青荷书生一家,一场血雨腥风中杀了青荷夫妇,两岁的幼儿则被她带回魔窟。
*
荆溪自两岁的时候被千烬带回,随意的交给属下养在宫中最偏远的楼阁,从不过问,而宫中诸人知道这是宫主的亲子,长成之后必然是继承宫主之位,是以也从未怠慢。
然而荆溪四岁因为叫了一声娘亲而失声,同年被千烬交给手下最厉害的杀手开始了残酷的训练。杀手的训练如同熬鹰,同父亲一样温文的小荆溪在黑暗的杀手气息下被训练成了沉默寡言的男童,一双眼睛如无波古井,再没有半分波动。
荆溪五岁时,突然被千烬唤到身前,冷厉的宫主带着温柔的笑意,她说:“溪儿,今日娘亲带你去一个地方。”
一年前小荆溪带着期待唤她娘亲被失声,一年后千烬温柔的自称娘亲,小荆溪只是歪了歪头,懵懂的将她看着。
千烬带他去的地方就是皇城宫中一座青萝遍种的宫殿,那日她将荆溪藏在一处暗室中,暗室能够看见内殿中的情形。往来人影繁忙,有女人的哭喊声丫鬟焦急的催促声和年长嬷嬷的呵斥声。
“娘娘!你要撑住!用力!”
“快拿参片过来!”
“再差一点!再差一点小殿下就出来了!娘娘你要挺住!”
“啊!怎么办!快叫医女过来!娘娘血崩!”
大殿之内一片慌乱,而躺在床上的女子脸上全是汗水虚弱的呼吸,众人能感觉到生命在她的呼吸之间一点一点的流逝,旁边紧紧握着她的手的丫鬟突然凑近她的耳边悄声说了一句话。
有两双眼睛猛然睁大,一双是暗室之内的荆溪,那个丫鬟就是千烬所扮;一双是床上的女子。
千烬在她耳边说:“白瑶,我好开心,你就要死了,你早该死的,清雨已经走了三年。”
白瑶突然虚弱的笑了,精致的面容此时很是狼 狈,发丝上全是汗水黏在脸上和脖颈上,惨白的嘴角微弯,“千烬,我真同情你。”
“呵呵,”握着白瑶的手捏的更紧,看着女子痛苦的皱着眉头她语气中的笑意更甚,脸上的人皮面具却是悲苦呆板,“你同情我什么?”
“清雨兄”白瑶低喘,“清雨兄看错你了。”
“什么意思?!”千烬凑的更近追问,似乎从白瑶口中说出来的清雨两个字挑动了她某一根敏感的神经,“什么看错?!”
然而这时将刚出生的小殿下抱到隔壁的医女已经 回来,她急步走到千烬跟前将她拉开,凑近白瑶尽可能的舒缓她的呼吸,焦急的说道:“娘娘娘娘!你还没有看见小殿下呀娘娘!”
白瑶恍若未觉,她的生命已经流到尽头,她听见隔壁婴儿的哭泣声,听见外殿男子暴躁的怒喝声,一袭金黄色的人影不顾众人阻拦冲进了内殿,扑在白瑶身上失声怒吼:“白瑶!白瑶!你不许闭眼!你看着我!”
床上的女子勉力睁开双眼,被压着的手轻微的挣扎,君重锦形若疯魔的握起她的手,眼眶通红,声音隐隐带上了哭腔,“阿瑶!你不要离开我!”
白皙的手无力的攀上男子眉目轩朗的脸,想要做出同平时一样的浅笑,最后却只是无声的勾了勾嘴角,目光偏移到千烬站着的角落,手指动了动,便溘然闭上了双眼。
掌中纤细的手一滑落,君重锦的脑中一空,他埋在白瑶的颈项徒劳的张嘴叫道:“阿瑶?”
“阿瑶?”声音轻柔小心翼翼,就像是平时唤醒午睡时的她一样。
“阿瑶?”君重锦将她半抱起来,将她的脸埋在怀里。
“阿瑶?”君王的眼泪从睁大的眼眶中滑落,沁入女子白色的衣襟。
殿内的宫人都咬着唇哭泣,不敢出声打扰到悲伤的君王,所有的人都忽略了一出生就失去母亲的小殿下,此时隔壁的婴儿哭声也诡异的没有响起。
小荆溪躲在房梁上好奇的看着床上紧闭双眼的小 婴儿,他悄无声息的跳下去想要碰一碰婴儿握成拳的小手,还未触碰到,便被千烬鬼魅的身形带进了暗室
作者有话要说:因为喝了很浓的茶,我现在的状态是这样O。O
☆、【荆溪番外二】
千烬带着荆溪走过长长的狭窄的暗道,从一间屋子里的书架后闪现出来。书案前坐着一人,带着面具,一手扶额撑在桌上,眼睛看着翻开的书页。
他听见书架后的响动,可有可无的扫了一眼出来的千烬,“这么快?”
千烬未答,荆溪沉默的跟在她后面,他毫无波澜的眼看了一眼男子手上带着的宝石和全白的面具,一年的杀手训练让他学会了记住人的每一个特征。
“她死了。”千烬阴沉的说道,眼睛里有一丝不甘,白瑶最后似乎带着玄机的话触动了她最敏感的神经。
男子未动,良久挥了挥衣袖,声音毫无波动,“如你所愿岂不是很好?”
这里是一处荒芜的山庄,至少从外面看起来是这样,千烬和面具人又说了一些什么他不知道,因为他坐在阁楼外杂草丛生的花圃中,刚才死去的那个女人的面容在脑海中闪现,有一些莫名的熟悉让幼小的他紧紧的皱着眉头,还有婴儿恬然的睡颜和紧握的拳头。
荆溪偏首,在杂草间夕阳下也握了握自己的手。
*
千烬带着荆溪回了江湖上神秘的被传的莫测离奇的魔窟,莫测了看了一眼无波无澜的男童,嘴角挂着微弱的笑意,让第一杀手带回了荆溪。
荆溪练习武功的地方是在湖心岛上的一间宽大石室里,石室阴冷潮湿常年不见光明,只有在第一杀手给他传授武艺的时候会燃起微弱的烛火。
所谓石室,不过是依山而凿的山洞暗牢,内外俱都设了机关,除非明了之人,皆都是进出不得。这是所有江湖门派惯用的招数,修建石室暗囚用来藏宝关人。
在这样的环境里,荆溪跌跌撞撞的一遍又一遍的练习招式身法,除了武艺进展神速之外还练成了暗中视物的本领,他的世界好似只有这一方石室,只有一日一日枯燥重复的练武。
湖心岛外人不得擅入,除了第一杀手之外,就只有南陌。他每日从一格小窗给荆溪递进去三餐和衣物。只有他记得荆溪还是个孩子,他偶尔会在食盒里放上他偷偷出宫买的小孩子喜欢的点心,偶尔会在衣物里夹着小孩子喜欢的小物事。
荆溪总是盘腿坐在冰冷的石床上,手中摸索把玩着那些小玩意,然后踮起脚将它们整整齐齐的放在石壁凹进去的小石洞中。
山中无寒暑,山中无岁月。用来形容荆溪的生活再恰当不过,面容清雅的男童就这样在无声的岁月中缓缓成长。
及至他七岁的时候,才第二次出了石室。石室外微白的晨曦光线带着隔世之感刺痛了漆黑的双眼。
*
千烬带着他又到了那处看似荒芜的山庄,一群带着面具的人进了破败的大厅商议秘事,小荆溪被千烬随意的扔在荒芜的花园里。
这次的千烬的出行,是南陌跪在她的楼下无声的请求,求着让她允许小荆溪出来,即便是一日也成,千烬不堪其扰便带着荆溪一同出行。
花园的杂草已经及至人深,荆溪的身形似鬼魅一般飘走其间,突然行到一处屋外,他脑海中有什么闪现,推门入内轻车熟路的进入书架后的暗道,走过长长的暗道又到了之前熟悉的暗室。
他出了暗室,一跃躲到了房梁上。
那时月光清华,宫殿外的青藤郁郁葱葱,清新的香味在空中浮动,小荆溪看见窗前的软榻上端端坐这一个两岁的女童,身边正有一人温言的哄着什么。
“小殿下,嬷嬷先带就寝好不好?”
“不好,等父皇。”小女童的声音绵绵软软,像是南陌偶尔送来的软糖。
嬷嬷无耐,转出去给小女童玩耍的事物,小女童跌跌撞撞的站起来爬到窗边,将幼小的手探出去想要摘嫩青的藤叶。
高声的唱喏声声在殿外响起,小女童猛然转身,白皙粉嫩的小脸露了出来,而在房梁上的荆溪感觉到了某种危险的逼近,快速的闪回了暗室,又顺着长长的暗道回到了破败的花园。
*
似乎从这一年开始,千烬每年同一日会带着荆溪去那个荒芜的山庄,然而旅途中母子两人却是各不相干的相处。千烬不是闭目养神,便是看着侍从送上来的新奇话本子,而荆溪,则是趴在车窗边,静默的看着后退的陌生风景。
在他八岁到十三岁之间,他每年都会从长长的暗道偷偷过去那处遍种青萝的宫殿,然而每次见到小女童的情形都各不相同。
第一年,三岁的女童被宫人裹得厚厚的喝着泛苦的药汁,她紧紧的蹙着小巧眉头,软声软气的对身边的人哀求,“嬷嬷,我要吃甜甜的蜜饯我不要喝药。”
身边的宫人安抚,“殿下乖乖喝完了药奴婢就给殿下吃甜甜的蜜饯。”
第二年,四岁的女童端正的坐在小书案旁抓着一只毛笔习字,一抬头,发现书案前凭空多了用纸袋包好的蜜饯。那是荆溪特意存下的南陌给他买的。
第三年,他只远远的看见青萝藤旁,小女孩缠着俊朗的男子,娇声求道:“父皇父皇我要养兔子养兔子!”
第四年,六岁的女童在草地间和毛发雪白眼睛蔚蓝的雪兔嬉戏,衣裙上的草屑和银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