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委班子-第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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僵尸过日子。丈夫有外遇,她能理解,男人嘛,一碗饭吃久了,便没了胃口,换碗饭再吃是很正常的。
但不幸并没就此结束,灾难像是跟定了她,就在跟丈夫离婚后不久,第二年四月,女儿彤彤上学时突然晕倒,校方将她送进医院,起初也没诊断出是啥毛病,常规治疗了一下就回家了。三天后女儿再次发热,烧得一塌糊涂,并伴有呕吐,她连夜将女儿送进医院,这一次,医院怀疑女儿的肾脏有问题。余书红一听,吓坏了,忙问大夫,要紧不?大夫没急着下结论,说住院观察一段时间。这一观察,就将余书红母女彻底打进了地狱。
女儿患的是急性肾衰竭,属肾小球肾炎引发的急症,很危险,这是一种很少见的肾衰竭症状,偏偏让女儿遇上了。
省城医院做了一段时间的透析治疗,医生建议她转院,并做好肾移植准备。医生说单是透析和常规治疗起不了多大作用,彤彤的肾脏功能恢复的可能性很小,要想保住生命,最好做肾移植。
一听肾移植,余书红心头残存的那丝希望彻底破灭了,甭说合适的肾源找寻起来艰难,单是那巨额的医疗费,她一个女人如何承担得了?
那些日子,她几乎天天挣扎在死亡线上,丈夫背弃,女儿又遭此厄运,纵是换了谁,也难以承受。余书红最终还是挺了过来,但因此,却也将强伟给连累了。
彤彤换肾的钱是强伟出的。
四十六万。
为给彤彤治病,余书红几乎借遍了能借的地方,一开始她还挺志气,咬着牙关,不把女儿得病的消息告诉丈夫。后来山穷水尽,实在想不出别的招了,才将情况告诉丈夫,可惜丈夫跟新妻子在深圳折腾了许多事,把积蓄全都折腾光了,要想救彤彤,只能卖房,但新妻子又坚决不同意。没办法,丈夫只能背着妻子,东借西凑,弄来了六万多。不出一月,钱又见了底。等肾源找到,医院方面催着交款时,余书红已连住院费也交不起了。这时候强伟去北京看她,得知情况,将随身带的六万先交了拖欠的住院费,又瞒着她,让河阳方面紧急筹钱,说有急事。余书红知道强伟挪用安置费的事,已是彤彤出院三个月以后。
她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这几年,她做梦都想着能挣到钱,替强伟把那笔账还了。但钱从哪来?那几个工资,除了维持正常的生活,还要给彤彤支付后期治疗费。她这一生,怕是永远也还不了强伟那四十多万。强伟虽是没跟她提过一次,但她知道,强伟也被这钱逼着,毕竟,这是公款啊。
余书红不敢想,真是不敢想。这些事一旦从脑子里翻腾出来,就觉自己要被生活压得趴下。
偏是,有人将这事揭发了,强伟今日的处境,都是因为她啊。
夜好黑,好浓,浓得近乎化不开。
怎么办?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强伟出事,断送掉前程,他是一个好人啊,更是一个好官,好人应该有好报,好官就更应该有好的舞台。令她更加忧虑的是,强伟一出事,齐默然一伙就可高枕无忧,会变得越发肆无忌惮。
余书红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这夜,她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最后她决定,自己站出来,替强伟承担责任。该撤职该受审,她都认了,绝不能让强伟背这口黑锅!
第二天,她的主意又变了,这变,是因为齐默然。
余书红不能眼睁睁望着齐默然的阴谋得逞,对这个男人,她了解得比谁都多,也比谁都透。之所以长久地下不了决心,站出来揭发他,还是内心里存有太多后怕。她毕竟力量有限,如果扳不倒他,反遭报复,彤彤怎么办?
这样的事,生活中不是没有。
强权之下,焉能没有受屈的冤魂?那些一心要铲除腐败的人,有几个最终没被腐败所害?这是一个腐败纵生的年代,腐败的滋生与泛滥已令人深恶痛绝,但你真想站出来,做一个斗士,又是那么的艰难!
齐默然外表温和,内心却十分狠辣。在他身边工作了多年,余书红对此深信不疑。
现在她不管了,她就是豁出这一生,也要跟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搏上一搏,将他那身画皮撕开,让世人看一看,这个蛀虫是怎样一副嘴脸。
她将彤彤托付给她姑姑,带上早就收集好的证据,上路了。
这一次她要去京城,直接找中纪委!
余书红作出决定的同时,张祥生跟秦西岳还在激烈地争论着。回到银州,张祥生第一个便来找秦西岳,他在回来的路上已听说,人大这边也不平静,李副主任公然站出来,开始主持工作,省人大已成为齐默然手里掌控的一张牌。
“不能让他这么干下去,我要去找他,跟他当面理论。”秦西岳很激动,他又回到了以前那个状态。
“找他?他现在能听你的?怕是连面都见不着。”张祥生说。
“那我去省委等!”
“老秦,不要再空抱理想了,我们得正视现实。”张祥生其实比秦西岳还急,可光急顶什么用,齐默然这样做,哪还在乎他一个秦西岳?
“怎么正视,他这样做,分明是”秦西岳说到一半,突然泄了气,他承认张祥生说得对,现在去找齐默然,无济于事。
两个人这才坐下来,耐心地想办法。
余书红到达京城的第三天,张祥生也到了京城。他跟秦西岳商定,他先到京城,跟全国人大反映银州及河阳出现的不正常情况,请求全国人大出面干预。秦西岳呢,还是发挥他的强项,找代表联名写建言书。
“我们还是要相信人大,依靠人大,对这种政治生活中的不正常现象,代表们有责任站出来,要相信,代表的力量是巨大的,是没人敢轻视的!”
十一章 重拳出击(1)
周一粲空前的忙。
一把手的滋味真是过瘾,这才当了没几天,她就深深地陶醉在其中了。只要你往那儿一坐,就可以为所欲为地发号施令,不管你说什么,都有人点头哈腰,都有人俯首说是。哪像以前,每说一句话,都要考虑这话说得应该不应该,强伟听了会不会有想法。现在不必了,现在她可以尽情地说,可以没有任何顾忌地说。还有,以前到下面,尽管也有人迎来送去,尽管人们也会表现出唯唯诺诺,但跟现在一比,就差远了,现在这种服帖,这种恭维,才是她一直希望的。
这还不算,更过瘾的,是她终于可以按自己的意志行事了。官场最大的兴奋点在哪儿?不是人们想象中发号施令的快感,也不是众人艳羡的那种前呼后拥的威风,更不是凭借手中权力为自己谋取好处的那种实惠感。是意志。一个人能按照自己的意志行事,并适时地将自己的意志变成别人行为的准则,变成大家意志的统帅者,这是多么伟大的一件事啊。难怪历史上的帝王,会为权力会为意志发动一场接一场的战争,也难怪现实中人们为了一把手之争,会进行血淋淋的厮杀。这其中的奥妙,兴许也只有坐在一把手位子上,才能深刻地体验出来。
周一粲现在正在一步步地体验着。
为了体现她女人的执政风格,她并没急着换下面的班子,当然徐守仁之类必须要换的,她一刻也没耽搁,快刀斩乱麻就给换了。接下来,她要稳一阵子,稳中求变,这是她所要追求的,她要在稳中慢慢建立同盟军,也就是她自己的力量。这个过程可能复杂,但一定充满快乐。对人如此,对事,她却采取了截然相反的政策。之前强伟提出,要多干事,少说话,要多解决普通问题、琐碎问题,也就是与老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的问题。她认为这太婆婆妈妈,一个人怎么能老陷在琐碎事务中呢?一个市怎么能老把脚步停留在这些鸡毛蒜皮上呢?她是一个有大气魄的女人,是一个要干大事业的人,她必须在“大”这个字上做文章。
上任不出一周,她提出,先在全市干部中间开展一场大讨论,大争鸣,河阳到底要向哪个方向发展,是继续稳住农业大市的地位,还是要争创工业强市?或者,能不能另辟蹊径,将河阳打造成一个旅游强市,充分挖掘河阳的旅游资源,打好文化这张牌,借瑞特公司收购河化这一历史性事件,全面展开招商引资,将河阳这块小蛋糕迅速做大,进而推动河阳各项事业的全面发展?
思路提出来了,最终怎么确定,那不是她现在要考虑的问题,现在,她必须全力以赴,尽快将瑞特公司这只金凤凰引到河阳来,让它筑窝,产卵,进而下出一大筐一大筐的金蛋来。
由于河阳班子的突然调整,上次确定的签约时间被迫往后推,瑞特公司副总裁鲍尔一听到她升任市委书记的消息,立刻发来贺电,向她表示祝贺。随后,欧阳默黔又来电问,新的签约时间定在何时?周一粲笑着说:“欧阳你急什么,现在还愁合约签不了?等我把河阳这边整顿顺头,马上确定时间,到时,我要搞一场全省最大的签约仪式。最好,能请来央视《同一首歌》,为我们助兴。”
欧阳听了她的这番话,放下心来,道:“不是我急,时间不等人,搞公司不像搞政治,时间就是效益,效率就是企业的生命。”
周一粲说:“欧阳你甭跟我讲这些大道理,这些大道理我一听就头痛,总之请你放心,这边一顺头,我马上给你发函。”
大争论还没搞上十天,周一粲又提出在全市领导干部中间开展一场大整顿——整顿思想,整顿作风,整顿纪律,要把全市领导干部的思想,先统一到一个高度上来。
这个高度具体是啥,周一粲没说,但她心里很清楚,就是要统一到她周一粲这边来,坚决不能让强伟的遗风继续左右干部职工的思想。
河阳一时轰轰烈烈,真可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把把烧得带劲。
几乎同时,秦西岳也在紧张地奔波着。这一次,秦西岳再也不温文尔雅了,温文尔雅没用,真是没用,他变得简单,直接。他跟代表们说:“如果我们连最基本的政治秩序都维护不了,还谈什么民主建设,还谈什么和谐?政治生活的不正常才是对民主的公然藐视,对法制的粗暴践踏。”
代表们被他感染,在他的竭力说服下,开始在建言书上签字。
建言书一共两份,一份,是专门针对河阳近期发生的一系列问题提出的,其中就涉及到河化集团两笔巨额资金的非法流失。另一份,是秦西岳对社会主义新农村建设的感想,以及对现实工作提出的批评。他在里面谈到:农村工作再也不能这么搞下去了,虚假的东西已坑害了我们多年,形式主义和表面主义已成为我们工作中两大顽疾,如果一任这股风再蔓延下去,非但我们确立的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这一目标实现不了,怕是农村建设的步伐,还要倒退。因为,基层政府的很多做法,已严重伤害到农民的积极性,再次破坏了党群关系。西部农村本来就发展缓慢,有些地方甚至谈不上发展,此风如果遏制不住,势必会给农村的发展带来新一轮灾难。
秦西岳感慨万端,他真是搞不清,为什么有些东西会如此顽固地残存在我们干部队伍尤其是领导干部的脑子里,为什么中央每提出一项战略举措,下面就会有更大的虚假举措来应对?难道“假”这个字,真就成了毒瘤,无法铲除?难道我们的干部考核体系、任用体系,永远都走不出只看表面不问实质这一死区?
他在建言书中呼吁,得从根本上解决我们的体制问题了,更得从源头上刹住这股歪风。
许是秦西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