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王的逃妻-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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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北国还刚刚经历了两次战役。
一是,燕国的来犯。
二是,宗国的勤王之举。
虽说历时不长耗损不多,未伤国体,但要是再与南国打下去,必然会削弱北国的国力。
尽管目前这些诸侯国家对北国表面上表示服从,但是,一旦北国国力不再,这些诸侯国还能不能再如现在这般唯北国马首是瞻,那就难说了。
在这种境况下,无疑,钟无双的策略最为有效。
因为南国目前的状况甚是紧张。
刚刚经历了改朝换代的危机的南宫柳,他目前首要的任务,当然是先稳定国内政权了。这种时候,他必然无心应战。
在这个注重血脉传承的时世,再加上他的大子尚掌握在司马宣手中,必然也会让他有所制约。
种种情况综合之下,南宫柳是极有可能会选择前者。
那就是,承认北国的霸主地位,愿意受到来自北国的制约。
这样以来,首先不会助长燕国的阴谋之道。
再则不战而胜,亦会让北国在众诸侯国中的声望更高,更让人敬畏。
一时间,殿中诸臣,看向钟无双的目光,又敬,又畏。
这个妇人,好像只要她愿意,她所展现的锋芒便逼人而来,直让世间丈夫都为之汗颜。
所幸这个妇人无甚野心,行事多是兴之所至,除了独霸后苑之事尚不被朝臣所接受外,其他方面,倒也让朝臣们无话可说。
司马宣采纳了钟无双的意见,决定派使臣前往南国招抚。
盿公自告奋勇地前往,半月之后便有飞鸽传书而来。
南宫柳,他终是同意了司马宣的条件,愿意遵从北国为当世霸主,并将南侯大子留在北国作为质子,以障显其对北国的臣服之心。
三月之后,天下诸侯,果然如期前往北国。
其实这种时候,北国是为当世霸主,已是必然之事。
是以,简单的商议过后,北王称霸,召告天下,一切仪式,全然在意料中地,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前方宫殿中的乐声隐隐传来,钟无双静立在镜前,由着侍婢将锦衣层层地加在身上,摆开双臂,由着侍婢替她仔细结带。
无意间
抬头,只见镜中里面的人云鬓高绾,氤氲的光泽中,衣裳上的纹饰如流云般绮丽。三个月的身孕,尚不显山露水。宽大的袍服下,钟无双的手心隐隐有着汗渍。
虽然早已是妇人之身,虽然跟司马宣已然在一起生活了不少时日,但是,在今天这种特殊的日子里,钟无双仍然不无紧张,恍若少女。
寺人匆忙来报,说是吉时已到,请娘娘前往九层土台。
着装完毕的钟无双在侍婢的簇拥下前往九层土台,在弦乐声声中,在众人的打量中,惊呆中,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她的腰背挺得笔直,身姿如玉,一步一步走得特别坚定。
九层土台上的司马宣目光在钟无双的身上微微停住,倏而光采焕然。
火红的衣袍,衬得钟无双原本便艳丽的五官倾世无双。
那双往日曾经狡黠灵动的双目,现下已然归于沉静,注满了款款深情,宛如墨玉,睿智,内敛。却又在与司马宣对视之间,漾起如水般的柔情。
司马宣看向她的目光,不无喜悦,然而更多的却是骄傲。
他的妇人,是如此的与众不同。当世之中,再无其二!
当世之中,也只有钟无双这个妇人,才足以站在他司马宣的身边,同受各方诸侯朝拜!
同受万民景仰!
深情相望的司马宣与钟无双,自然不会留意到,此时,在众诸侯中,静静地站着一个白色的身影。
那身影欣长清瘦,一袭白袍随风而荡,在众诸侯中,显得如此低调,却又如此不凡。
那人就是南宫柳。
自钟无双出现的那一刻起,他便远远地站在人群中,痴痴地看着她,看着她
直到钟无双含着浅笑,温婉地向司马宣伸出手时,他终是慢慢垂眸,重重地闭上了双眼。
原以为自己心中早就千帆过尽,不再会痛。谁知,事到临头,南宫柳仍是无法面对。
九层土台上,司仪高声唱出吉词,周围的喧哗声顿时压了下去。为了避免自己脸上流露出太多不应该的悲伤,南宫柳一直垂目而立,恍若石像。
钟磬的轻撞声一下一下地传来,却似全然击打在南宫柳的心上,让他一度以为已经死去心,又鲜血沐沐地变得狰狞可怖,痛得让他揪心。
在那种揪心的疼痛中,南宫柳木然地想道:曾经他以为,在朝堂尽心国事,得天下称贤,身后子孙盈室,此生便是无憾终身。现如今,爱他之人已然抱憾而死,他爱之人已然嫁作他人为妇。想他营营汲汲这许久以来,终是越来越觉得活着没有什么意味了。
恍然间,南宫柳的眼前,又浮现出楚佩不无幽怨的双眼,似嗔似怨。
嗖然睁开双眼,恍惚中的南宫柳这才骤然发现,适才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幻觉罢了。
九层土台之上,诸般仪式已毕。
望着幸福相拥的两人,南宫柳不无苦涩地想到:如若当初自己依了钟无双,放下国事,与她携手远走天涯,其时,又会是怎样一番境地?
如若自己当初不前往中山氏求娶,楚佩她如今,又会是怎样一番境地?
然而,世间之事,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便是他现在后悔莫及,亦是无用之事。
过往种种,沉甸甸的直压得南宫柳喘不过气来。
他每望一眼远处幸福相拥的两人,心里便要痛上一分。
他每每想起钟无双,不过一刻,楚佩那双不无幽怨的双眸,亦会如影相随一般地浮上他的心头,南宫柳的心,便又要愧上几分。
自从楚佩去了之后,南宫柳便日日在这种负疚中煎熬度日,没有一刻可得安宁。
最近他总是忍不住想,因他此生既负了他爱的妇人,又负了爱他的妇人,是以鬼神不再相佑,定要他日日受这锥心之疼,方抵他昔日之错。
九层土台上微风轻拂,堪堪进入秋季的时节,便是雾气也如金色一般,在浅浅的阳光中变幻。
南宫柳便是闭着双眸,在他脑海中慢慢变得清晰的妇人的面容,一个双眸明亮,一个轻锁深愁,无论是哪一个,俱让他的心生生难受
番外 之—— 南侯质子
近四个月的小儿,已经会看人脸色,与人呀呀细语了。舒殢殩獍
钟无双望着怀中甚是若人爱怜的小儿,忍不住凑下脸去,在他的小脸上狠狠地亲了一口。
怀中小儿高兴地呀呀乱叫,手舞足蹈,甚是欢喜。
乳母走上前来,轻笑道:“娘娘,宝贝该进食小憩了,请让奴婢照应罢。”
钟无双再在小儿脸上狠狠亲了一口,这才恋恋不舍地放手让乳母接了过去甾。
“娘娘,南王求见。”
侍婢小声在殿外请求,钟无双一怔,随即抬头。
殿门外,南宫柳正痴痴地望来铜。
他痴痴地,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目光,仿佛是想把钟无双的影子烙到灵魂深处,
片刻的愕然之后,钟无双随即明白,南宫柳得以入后苑谨见,必然是得了司马宣应允的。
当下,她扬头浅笑,朝南宫柳盈盈一福,轻声道:“南王。”
直到这时候,南宫柳似被钟无双那一声“南王”所惊,瞬间回过神来。
他似有若无地将目光从钟无双面上移开,转向一旁乳母手中抱着的小儿身上。
钟无双领会,颔示意乳母抱着小儿靠近他,让他细看。
乳母领会其意,抱着小儿走到南宫柳面前。
南宫柳紧紧地,贪婪地盯着乳母怀中的小儿,他的薄唇抿了又抿,瞬间,便湿了眼眶。
少顷,他哽咽的声音传来:“此儿名宝贝?”
钟无双只觉得喉咙涩,轻声回道:“宝贝乃我为大子所取乳名,意为如珍似宝之意。你为他父,还须你为他亲赐正名。”
似为掩饰自己的失控,南宫柳嗖然低下头去。
他静静地不再出声。
钟无双知道他的情绪正处于激动之中,现在低着头,一是调适自己的情绪,另一则也是唯恐自己的失态之举让旁人看到。
悉知他心意的钟无双自乳母手中接过小儿,颔示意众人退下。
直到殿里再没有别人,南宫柳方抬起头来。
他双目微红,目中尽是感激。
钟无双方将小儿轻轻放入他的怀中,南宫柳即时小心地,笨拙地紧紧抱住。
许是血浓于水,小儿一入他的怀中,便嘻嘻而笑,张着小嘴,露出粉嫩的牙床,不住撅起小嘴冲南宫柳呀呀而语,竟似有许多话要对他说一般。
便是素来淡然的南宫柳,彼时终是不忍落下男儿泪来。
钟无双静静地看着这一幕,亦是胸中涩。
她缓缓向南宫柳盈盈一福,轻软而坚定地说道:“无双与皇后虽相识时日不长,然,却惺惺相惜。然而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皇后被流矢所伤至死,无双难辞其咎。”
南宫柳缓缓交目光自怀中小儿身上移开,直直地朝钟无双望来。
目光中,隐隐有着痴迷跟无边苦涩。
“如若不是我贸然出兵,楚佩她亦不至死。”他直盯了好一会,才低低地说道:“此事怨不得你。”
他的声音,沙哑无比,悲伤无力。
钟无双温柔地看着他,听到他声音中的苦楚,她不由心里也替他难受。
未几,她终是轻声解释道:“南国内政未稳,外与例强为敌,终非善事。是以,无双出此下策,将大子扣留北国,换南国喘息的机会。”
犹自望着怀中小儿怔怔不语的南宫柳沉默良久,方缓缓点头,“我知”
“无双以为,大子其时留在北国,较之他在南国更为安全。”
望着声音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的南宫柳,钟无双又郑重保证道:“南王尽管放心,无双在此立誓,大子留在北国之际,必然倾尽心力照顾他成人。日后,待得南国大局已稳,无双便让他归国,继承诸君之位。”
南宫柳认真听着钟无双的话,只是点头。
这个倾尽一世风华的男人,其时脸上,只余悲伤。
他认真地盯着怀中的小儿,不舍得眨了眨眼,似要努力地把他刻入骨血一样。
少顷,南宫柳抬头,浅笑着将怀中的大子还给钟无双,并对着她深深一揖,然后一语不地朝后退出。
钟无双望着一袭白袍,宛如风中
谪仙般的南宫柳急急地朝外走去,不由垂下眸来,久久久久,都没有说话。
她知道,她的心意南宫柳已经懂了。
其实,以这样的方式帮他一把,对钟无双来说,不仅仅是因为亏欠,也不仅仅是因为负疚,而是这个男人,他实在是她在这个异世间,第一个相知相许如亲人一般的人。
所以她希望他能好好地活着,守得一份满足,于钟无双而言,便算是夙愿得偿了。
除此之外,她,并不希望他还掂记着自己。
眼看着南宫柳已然步出大殿,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钟无双猝然惊醒,她抱着大子紧追几步,高声问道:“南王尚未为大子正名!”
南宫柳嗖然顿住匆匆而去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