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第1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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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宅大厅却清清静静，折子渝料想自己不在府里这几天，那几个侄儿都放了羊似的野出去了，是以也不理会，她就着几道清淡的小菜吃了碗粥，一小碟点心，便去后花园中散步，刚刚拐过一片花丛，就见小侄儿折惟忠追在三个折惟昌后面，跟屁虫似的纠缠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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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子渝俏脸一板，喝道：“折惟昌，给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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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惟昌只比这姑姑小两岁，可姑姑就是姑姑，那可是他爹的亲妹子，长幼有序，不敢失礼。他脸上带着要逃跑的怯意，那双脚却在折子渝瞪视下讪讪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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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子渝冷哼道：“没出息的东西，一见我就吓成这副模样，不消问也知道，你们一定又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自己招，要是等我查出来，要你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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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惟昌苦着脸道：“小姑姑，大哥、二哥嫌我小，去‘群芳阁’根本就不带我的，我还能做什么坏事啊？哎呀！。”他自知失言，不同惊呼一声掩住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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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豪门大宅的贵介公子，十五六岁就流连花丛，做些风流事儿寻常的很，折御勋一向不过问，折子渝虽然看不过眼，不过若不是这些人想去风流时被他堵个正着，她也不太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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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门大户人家在这一点上对子弟比较纵容，也有他的一些道理。一个大家族，将来出头做事的一定是男丁。年少幕艾，年轻的男子在女色和感情一道上，总有个从青涩到成熟的过程。如果在这方面管束过严，等到将来他们长大**，开始替家族打理事业独当一面的时候，却还是个感情那个纯稚的毛头小子，难免就成了他的一个重大弱点，说不定便被有心人所乘，这也算是对子弟的一个锤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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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折子渝虽然不悦，却也只是冷哼一声道：“这两个臭小子，又与他们那班狐朋狗友去鬼混了？这是什么当口儿，你爹亲自率军出征，上禀朝廷说匪情严重，你们却这样胡作非为，看在有心人眼里，会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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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惟昌笑道：“这一次小姑姑可是冤枉了我的两位哥哥，朝廷钦差已经到了府谷，遵父亲嘱咐，要把他们尽量留在这儿，两位哥哥今晚就是请那位钦差丁浩赴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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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子渝一撇嘴：“冠冕堂皇！恩？”她目光一凝，动容道：“你说那钦差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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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浩啊。”折惟昌一拍脑门，说道：“错了，他如今叫杨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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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子渝跟是疑心大气：“什么如今过去，他到底叫丁浩还是杨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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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惟昌把他在酒席上听来的话源源了一遍，折子渝听了登时呆在那儿。丁浩就是杨浩，杨浩就是丁浩，如今的大宋钦差，就是当初广原城的管事，她再聪颖过人，事先就去又如何能够想得到？折惟昌说什么？他在霸州与一个俏寡妇私通，奸情败露，那妇人被浸了猪笼，他一刀两命，就此亡命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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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子渝心中一阵失望，还有些淡淡的醋意。他与杨浩相识日浅，虽然彼此投缘，感情上并不成更进一步。当时不可讳言的是，长到这么大，在他心中印象最深的就是杨浩，若非如此，在栖云观向扶摇子询问终身时，她的脑海中也不会浮现出杨浩的身影来了。她没想到，杨浩也不过是个贪恋女色，争勇斗狠之辈。可他……怎么又成了钦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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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子渝心乱如麻，一直站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的折惟忠忍不住了，小家伙从怀中掏出几枚鸟蛋，宝贝似的举起来告状：“小姑姑，狗儿姐姐说，这鸟蛋能孵出小鸟来，我让哥哥孵，哥哥不给我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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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子渝意兴索然，随便摆手道：“不孵不行，小姑姑说的，让他给你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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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惟忠大喜，一蹦老高，得意洋洋地道：“是小姑姑说的，你给我孵蛋，你不孵我就哭，我让小姑姑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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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惟昌听得猛翻白眼：“不是吧姑姑，我又不是母鸡，怎么给他孵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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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子渝俏颜一冷，哼声道：“那你就去帮他找一只母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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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转身走出两步，忽又止步回头，秋水般的一双明眸向折惟昌一扫，冷斥：“还有，你这臭小子，少在我前面摆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儿来。你大哥二哥不带你去，你就有意失口告他们的黑状，以后再敢在姑姑面前玩这心眼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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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惟昌心事被拆穿，登时满头大汗，连忙唯唯称是，后边折惟忠生怕他跑了，一把扯住他衣襟，央求道：“三哥，姑姑都说了，你要帮我孵蛋，你去给我找只母鸡来。要不然我就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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闺房中，折子渝托着香腮坐在梳妆台前，一身罗衣胜雪，清汤挂面的模样就想一朵悄然绽放的白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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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中的少女眉目如画，星眸闪亮，一双红唇虽嫌大了些，但是那清丽的气质、绝代的风华，却足以弥补这缺憾，任谁一眼看到她，都是从头到脚的一种完美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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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丁浩，杨浩，我就去本想……，想不到几天不见，你已一飞冲天，做了朝廷的钦使。更未想到，几日不见，你竟做了这么些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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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子渝心烦意乱，暂且抛开自家心事，又想：“官家如此破格提拔，不是因为你进谏有功，而是有意施恩于程世雄。以你的聪明，想必也看得明白。我一直想盼你来，如今你来了，可是……我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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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头看看窗外一轮明月，折子渝心想：“他……现在应该正与小泰唐三那帮好色之徒混作一堆儿推杯换盏呢吧，等那明月升上枝头之后，他就该红绡轻解，罗帐低垂，一尝温柔滋味了。”一念及此，折子渝心中好一阵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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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目光渐渐落到梳妆台上的六菱铜镜上，那铜镜一尘不染，镜中是一张绝美的容颜。她优雅地伸出葱白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挽长发，那双眸子盯着镜中的自己，渐生流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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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少女不怀春，每个少女心中，都有一头不安分的小鹿，在她不经意的时候调皮地跳几下，荡漾起她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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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镜中那娇艳诱人的红唇微微轻启，露出一排碎玉贝齿，彷佛在发出一种无声的邀请。是怎样的邀请？她也不知道，这恼人的夏夜，本就容易勾起人的愁绪，何况天空中还升起一轮明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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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睡莲花，鹅黄一点蕊，花儿悄悄绽放，花蕊暗吐幽香，可那蜂儿却在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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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款款起身，掩上窗子，避到屏风后面轻解罗裳，娇躯透影而入，纤如一轮新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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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那镜中再出现一个人时，已是一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少年，“他”启齿一笑，便露出几分柔媚的脂粉气来，还透着一些慧黠机灵的味道。铜镜纤毫毕现，她那小巧玲珑的耳珠上还有女儿家才有的耳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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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需掩饰，唐人女子出门时就喜欢穿男装，不是为了掩饰女儿家的身份，只是为了出行方便。上至公主贵妇，下至平民女子，多有此喜好。如今历经五代，此风俗不减，折子渝出门时也常着男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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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扮停当，便执小扇一柄，轻轻俏俏地出了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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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门口侍婢刚要屈膝行礼，折子渝的折扇便挑住了她的下巴，吩咐着：“不必行礼了，叫人备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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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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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折子渝手指一动打上传，折扇灵巧地打了个转儿，重新转回她的掌心，刷地一下展开来，露出一副洛阳牡丹图，她微微一笑，说道：“去‘群芳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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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侍婢少露惊容，却不敢再问，只恭敬地应了一声，便悄然退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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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来来，杨钦差，就是这里了，哈哈哈，请下车，请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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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惟正、折惟信两兄弟殷勤地相让，马车已经停下，前方一栋楼平地而起，红灯高挂，楼前车水马龙，可见其繁华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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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公子，实在是太客气啦。杨某今儿身子不适，实在是不便多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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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那有什么关系，今晚请的都是本公子的至交好友，没有朝廷的官员，咱们随意饮宴，只是消磨时光嘛。此楼美伎如云，名姝无数，杨钦差一路辛苦，也该享受一下温柔乡的滋味啦，否则爹爹回来，岂不怪我兄弟招待不周，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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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惟正两兄弟白日听了程徳玄的话，只想这杨浩既肯迷恋乡间一孀居的妇人，渔好美色那是一定的了，如今投其所好，他万物不喜的道理。而杨浩呢，却也知道宋朝民风较之后世明清要开放自由的多，宋朝士大夫钦宴若无官妓美婢一旁侍酒承欢，那简直不可想象，只道风气如此，说不得只好应酬一下，便苦笑着应了，随他们一起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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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边扯上，折氏兄弟的家将与杨浩的贴身扈卫刘世轩等人也着便装跟了进来。这折氏兄弟显见是群芳楼的常客，一进大门，便有一位妈妈迎上前来。说是妈妈，看这女子一身淡青罗裙，素紫色的背子，手执一团扇，倒像一位大户人家的夫人，长相清秀，举止优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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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上前来也只殷勤问好，寒暄叙旧，并无影视片了那种夜猫子般的一声嚎叫：“姑娘们出来接客啦……”，然后呼啦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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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出一堆残花败柳来的悲惨景像。一进着楼，倒令人有种回了家似的温馨感觉，大厅中布置也素雅自然，没有大红大绿的恶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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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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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惟正笑道：“他们几个到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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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妈妈笑道：“到了到了，两位少爷请上楼，还是老地方，奴家就不送两位少爷进去了。两位爷还是找称心和都惜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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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这位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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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惟正摆手道：“你少要装样，就是听说你这儿新来了几位江南美人，少爷们才来光顾的，挑几个俊俏的，会侍侯人的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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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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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妈妈笑道：“两位少爷喜新厌旧，我那两个女儿要是知道了，可要以泪洗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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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惟正打个哈哈道：“我们兄弟怎么会喜新厌旧？我们是喜新不厌旧。不过，着新么，不及时尝那就也要做旧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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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呀。你去你去，把最顺眼的姑娘给少爷们送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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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公子显然是风月场上的常客，有些不太自在，他也不知这青楼欢客的规矩，只是闷着头跟在折惟正兄弟左右，看他们举止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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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妈妈与两位少爷又笑谈几句，便翩然转身招呼姑娘去了。他们三人自行上楼，到了第三层，只见雕梁画栋，金碧辉煌，与一楼的素雅亲切又有不同。三人到了一栋房间，只见门上挂着一块红缨的牌子，写着牡丹阁。牡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