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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梆子井-第60章

小说: 梆子井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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际的情况又恰恰相反。总之,在这个社会中,一切都颠倒了!

医生终于走了出来,大家立即迎了上去。“怎么样?”“她醒了,要见你们。”彭敏敏醒了!彭敏敏果然醒了,又露出了往日那灿烂的笑容。她拉着我们的手,桂老师握着她的手,师生之间,同学之间,似乎有千言万语要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桂老师只是流着激动抑或是幸福的泪水,拉着彭敏敏的手一句话也说不出。林老师却站在门外和大夫在说着什么,我站在屋子当中觉得很尴尬:我怎么会在这里呢?我也感到纳闷。终于彭敏敏打破了沉默:“我是怎么了,怎么会来这里呢?”“你被手榴弹砸昏了,”桂老师轻声地说;“是同学们和林老师把你送到这里的。”“我被手榴弹砸昏了?”彭敏敏显然也不记得当时的情景了。“你现在感觉怎样?”“只是有点头疼。我好像是被什么东西砸了,可是……唉,我都不记得了。”“你就在这里住一个阶段吧,”林老师进屋说道:“这次拉练你就不要参加了。”“不行,拉练我还要参加,躺在这里算什么呢。”“你是伤员,同学们可以理解。”“轻伤不下火线,我这点伤算什么。”彭敏敏说着就要从床上坐起来,林老师按住了她:“彭敏敏,你现在还不能出院,大夫说了,你只是暂时摆脱了休克状态,今后会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还有待观察。他们建议,让你在这里住上一个时期。”“那我脱离了队伍怎么办?”“我们回来路过这里再把你带上。”“那也不行,我是团员,怎么能离开同学和队伍呢?”

彭敏敏执意不肯留下,林老师和桂老师也没有办法,最后他们商量的结果是,这里医疗条件太差,对彭敏敏的伤起不了多大作用,不如让她归队,待回城后再做进一步的治疗。于是林老师问:“你觉得行吗?”“完全可以。”桂老师说:“你下床走走。”彭敏敏下床走了两步,竟然和当初没有多大区别。于是,我们重新坐上马车,赶车的老农挥动手中的鞭子,马车便在空旷的原野上前行了。

第三十六章

出了这件事后,所有的演习项目全取消了。我们又回复到原先的状态,只行军,不演习,甚至中午宿营也取消了,往往是边行军边吃着干粮。这样,日行军速度竟达到了一百里。有一天,我问彭敏敏:“你能行吗?”她没有回答我,过了一会儿却问:“上次是你把我背到医院的吧?”我慌乱地答道:“不是我,是马车拉去的。”“那你又为什么跑到医院呢?”我无言相对。“你做了好事还不承认,你也是的!”我也不明白,我为什么不敢承认。“我没有做什么。”“你还狡辩,我都听说了,是你把我背上马车的,也是你把我从那个地方背回来的。”我的脸有些发烧,没有说什么。“告诉你,我想报答你一下。”报答,怎么报答呢?“你想,我会怎么报答你?”“我想不出,有什么可报答的?”“我真的要报答你一下。你想入红卫兵吗?”红卫兵我当然想入了,可是……“回去后我要把你的事迹在全校宣扬,我还要向林老师建议,让他重新考虑你的组织问题。”当然凭彭敏敏的身份是完全可以做到这一点的,但是……“别,你可千万不要这样,我承受不起。”她却诡秘地一笑:“人家就是要报答你呗!”“可这不成了走后门了?”“你不用管,事情由我来做,你只要写一份申请就行了。”说老实话,我已经不想再写什么申请了。“怎么,让你写一份申请你也不愿意?你的语文水平好,写十份也不在话下。再说,这也是你写的最后一份申请了。晚上就写,我明天就要!”

于是,我又写了一份申请。我觉得,这份儿申请还不如前几份,完全是在一种不得已的情形下写的,但是又不能与前面的重复,于是就写得干巴巴的;无聊极了。可是彭敏敏却说:“很好,你写的文章我都爱看。现在,我就把它交给林老师去。”以前的申请都由桂老师转交,这次却成了彭敏敏,实际上结果都一样,我想。

但是这次却不同。林老师很快就找我谈话了:“你在这次拉练中表现不错,乐于助人,风格高尚。从现在起,组织对你再次进行考验,希望你认真对待。”又是考验!既然我乐于助人,风格高尚,为什么不马上吸收我呢?“这是一个组织程序,是红卫兵章程规定的。不过这次的考验期可以适当短点,暂定为一个月吧。”还要一个月!我把林老师的话和我的顾虑对彭敏敏说了:“我怕经受不了这么长时间的考验。”“章程规定是一个月,不过我可以再给林老师说说。”“不必说了,就一个月吧。”如果让彭敏敏再去说,势必有走后门之嫌。想不到,入红卫兵居然也可以走后门!“我想你是可以度过考验期的。”她满怀着希望对我说。于是从这天起,我也就以一个准红卫兵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了。

这天,我们完成了一百里的急行军后,到了一个叫斗门镇的地方,清点人数时发现三班的赵保国不见了。“赵保国,赵保国!”林老师连叫了两声无人应答。有人说:“可能去厕所了。”可是派去的人回来后均摇头作答。直至天黑仍不见赵保国的踪影,事情似乎已经很明显:赵保国不是掉队就是逃跑了!但是掉队的可能性很小,各班有班主任,林老师又在队伍旁一直看着,因而赵保国很可能是逃跑了,但是他又能跑到哪儿去呢?赵保国的班主任说:“再等等。”可是吃完晚饭,赵保国也没有回来。

“赵保国逃跑了!”林老师说:“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各班必须就这个事情展开讨论。”于是,全连就在村外的打谷场上集中,就此事发表看法。张文庆首先站起来发言:“赵保国一惯自由散漫;在校时就纪律松弛,这次拉练又当了逃兵。演习时能当逃兵,真正的敌人来时就能当叛徒!我们队伍中总是有那么一些意志薄弱者,革命艰苦时他们悲观失望;条件一好,他们又会投机革命,他们加入革命队伍总是抱有个人的目的,赵保国就是这样的人!他的名字倒叫的挺好,赵——保——国,真正需要他保国的时候早不知跑到哪儿去了。呸,可耻!”他恨恨地向地下啐了一口。

接着,七班的苗世慧也站起来发言。他就是奶奶说的,家里也被抄了,但却是一个重在表现的典型。苗世慧的发言基本与张文庆相同,他在赵保国的名字上也大做文章。“赵保国应该叫他赵卖国才对!在革命过程中是没有中间道路可走的,不革命必然反革命!赵保国到哪儿去了呢?他不在革命的阵营,必然在反革命的阵营。现在,他早已被敌人收买,干起了卖国的勾当!赵保国一向贪图安逸、不愿吃苦,拉练中他能开小差,两军对垒时他就能当内奸。今后就叫他赵卖国,他是可耻的叛逃、内奸、卖国贼!”

林老师做了总结性发言:“拉练是一件极其严肃的事情,在拉练中纪律的要求是非常严明的。我没有想到在拉练中还会出逃兵,看来我对我的士兵也并不了解。赵保国事件在全连造成了很坏的影响,它严重挫伤了我们的士气,我为此既感到气愤又感到痛心。我的士兵居然当了逃兵,我这个指导员的脸上是没有光彩了。”林老师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儿,再次抬起头时他精神一振:“不过我相信,象赵保国这样的人,在我们队伍中只是少数;大多数的同学还是好的,还是愿意完成这次任务的。同学们一定要从这次事件中吸取教训,是什么思想导致了赵保国的行为呢?是资产阶级的贪图安逸思想。所以说,这实际是阶级斗争在我们队伍中的反映,他是一个阶级斗争的现象,不只是个人的行为……”最后,林老师表示,回去后一定严肃处理!

他们讲话时我一直在想,赵保国究竟跑到哪儿去了呢?但是不管是张文庆、苗世慧还是林老师,都没有涉及这个问题。

拉练很快就结束了。我回到了梆子井,只见赵保国站在茶馆对面正摸着毛驴的耳朵,毛驴静静站着任他摩挲,可见他们是一种非常和谐的关系。他住在白家小子的院子,与毛驴朝夕相处。此刻,他搂着它,轻轻地抚mo着。“赵保国,赵卖国!”抄家的时候他叫我狗崽子,我也回敬他一句。“你叫我什么呢?”他回过头诧异地问。“赵卖国么。”“嗳,你啥时候给我把名字改了?”“不是我,是苗世慧。他说你拉练当了逃兵,就是內奸,就是卖国贼,所以叫你赵卖国。”“我当逃兵碍他苗世慧啥事了?”“是林老师让大家就此事展开讨论,还说要严肃处理你呢。”“我就是要当逃兵,怎么了?”赵保国的脖子伸得比驴还长:“整天走路!一天一百多里,我的脚脖子都走肿了,再走下去我怕连命都没有了!再说,我也不是逃跑,我拉完屎你们就不见了,我不回来又怎么办?”怪不得当初有人说“可能上厕所去了。”看来也是实情。但从此,他“赵卖国”的名字却在校园里叫开了。

“你拉练回来了。”二舅在家。听说他已经调回来了,但是单位还没有确定,所以这个阶段就在家闲着。可舅舅是一个闲不住的人,他在上次建设的基础上又进一步完善起来。他给前院的那道墙加了一扇门,又把后院的茅厕填平了。这二年梆子井兴建了公共厕所,前院的人也不必到后院来了。更令我想不到的是,他在后院紧邻菜地的墙上开了一道门。这样我们就可以从这里出去,经过四知村再上大街,虽然绕了一些道,却免去了梆子井的烦恼。因而这条道也就成了我以后的进出之路,不知怎么,我对梆子井厌恶透了!而菜地这二年也彻底荒芜了。

“你发现有啥变化没有?”舅舅问我。“舅,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再干呢?”“等你回来等到啥时候呢?不过上次我也说了,这些活我不在的时候你也能干。”是呀,可我怎么就想不到呢?是我和赵保国一样,贪图安逸,还是没有感受到环境的压力?(在后一点上,我的感受要甚于舅舅!)都不是!“你看,咱家的环境险恶得很。”舅舅说:“前面有张婆娘和母老虎,后面这个回回也跟着起哄。但是人总是要生存的,怎样生存呢?就要想办法在这种环境中生存下去!你看我给后面开个门好不好?今后你就可以从那儿出进,我知道,你和我一样,对梆子井也没好感。”舅舅怎么把我的心思摸透了呢?“四知村的人际关系要比梆子井单纯得多。你看四知村整天谁吵架呢,静得就象世外桃园。哪象梆子井,整天你打我闹的,简直就是个市井!”

四知村的得名有两种说法:一说取自于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一说这里曾住着四个书香人家。其祖辈皆是清朝的进士,父辈则是留过洋的民国新人,孙子辈是现在的大学老师或工程师。而这四家的房子也一个模式,因而取名叫“四知村”。我倾向于后一种说法,因为那四个“四合院”的院子现在还摆着。也许是上述的缘故吧,四知村始终有一种文化的底蕴。这里环境幽僻,树木成荫,鸟语花香。“*”前,菜地里的蔬菜随着季节的更替而变换:春天,黄灿灿的油菜花引来成群的蜜蜂。夏天,褐色的竹架下红绿相间。红的是蕃茄,绿的是黄瓜。秋天,则是一片绿油油的韭菜香。冬天,比较萧索,可也满种着白菜和萝卜。儿时,园里的蕃茄和黄瓜我没少吃,可也没少挨看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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