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子井-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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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手里还攥着一块砖头。我迅速地扑过去按住他、举起了拳头!“干啥呢!还要把人家娃砸死不成?”远处一声大喝!回过头,张凤莲就站在我的身后,双手高举着一块砖头,但是却僵在了那里,猛然间还打了一个哆嗦,象被谁拍了一掌似的,手中的砖头也掉落在地,但很快身子却蹦了起来,指着李玉梅的墙头大骂:“碍你个球事呢,你狗逮老鼠多管闲事!”“噢,我不管,还让你把人家娃砸死?”原来是李玉梅院子的天宝。他是交通大学的学生,现在学校闹革命了,他也就辍学在家。但是在我的印象中,大学生都忙得很,不象我们小学生,好多大学生都是风口浪尖的人物。就连小舅,一个中学生,都忙着抄家串连,上省委门口静坐,刚把这一切干完又到农村插队去了。可这个天宝,怎么有心观看我和三娃子的打斗呢?直到今天我也没有想通:怎么就会在那个时候、那个地点,他,这么个人物,就出现在了那个墙头呢?仅仅只是一分钟吧,我的幼小的生命就会结束。那么今天,大家也就不会再看到这本书了,看到的,只是骨灰盒上我那稚气的面容和一双带着怨恨的眼睛。可是……真不知他是因为什么才出现在那里的?如果仅仅是因为偶然的话,我也要问,我怎么会有如此的侥幸,能避劫难于万一!也许冥冥中的神灵需要我来记录下这段历史,需要我把它向后人披露,总之,绝不是无缘无故的!唉,我也只能这样认为了。
“我在这儿也看了半天了,你娃和人家娃打架,你不拉开,还抱了砖头要砸人家娃,你还是不是一个街巷干部呢?”“我街巷干部咋了,你又没给我发工资,你管我街巷干部的啥事呢?你还是赶快上你的学去,少在巷子显眼!”“你敢和我到邵主任那儿去不,把你的所作所为向邵主任汇报一下?”“羞你个先人儿呢!你算老几吗,我跟你到邵主任那儿去,邵主任咋了?他也不能把我的啥事都管住,谁打俺娃我就要管呢!”“真是个泼妇!”天宝恨恨地离去了。“羞你先人儿呢,大学都让你这号儿人上了!”张凤莲蹦着,向天宝的背影又骂了一句。
当天下午,我就加入了天财的营垒。天财象欢迎勇士似的欢迎我:“听说你把三娃子打了一顿,打得好!三娃子这号人就要收拾呢,你只要到了我的营垒,收拾三娃子的时候还有的是!”而我已经不想再收拾三娃子了,倒不是惧怕张凤莲,我认为这次给三娃子点教训,只要他不再骂我也就行了。但是吴茂山的孙子勐子说:“三娃子是不会甘心的,你还要继续收拾他,收拾他就是给他妈看呢!不把三娃子的嚣张气焰打下去,他妈还会报复你的。你这回占了便宜,人家能饶过你吗?”也是的,按照张凤莲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那么,也就只有斗争了。但是我和勐子的家庭都有问题,这场斗争是不是有点阶级斗争的意味呢?勐子说:“天财他家三代都是贫农,就是来咱梆子井之前他还要饭呢!”我很不理解:“天财,那你为啥要和我们搅到一块呢?”“我还不就是看不惯他妈那些做法吗?三娃子带着娃们和我斗,也是他妈的主意,想把我们这些外来户撵走,我们一走,梆子井就成了他家的天下了。到那时候,你们的日子就更不好过了,所以三娃子一定要收拾!张婆娘爱她娃,只要收拾了三娃子,也就等于给他妈交乖了。”想不到天财还说出来这一番道理。也是的,这些外来户还没有走,我的日子就已经不好过了。原先总以为,三娃子带领孩子们是和这些外来户抗衡,现在看不过是要建立他的威信,而我,自始至终都是一个被侮辱与被损害者。因而,我决定,跟着天财勐子,和三娃子斗到底!
最后,天财又提出了具体的方案:“和三娃子不能明着斗。咱们收拾他,还要让他不知道,但是他心里头知道,知道又不顶用,只能受着,他妈也是干看没办法,他把咱也怎么不了。”“咱也就达到目的了。”勐子说道。这确实是一个完美的方案,可又怎么实施呢?天财说:“我考虑好了咱们就行动!”
最近,张凤莲也在紧锣密鼓地活动,听说她已经拟好了去夜大的名单,准备报送到公社去。但是邵主任看了后说:“这几个娃也没有啥事呀?”“还没啥事!陈寡妇的孙子前两天把俺娃打了,你不知道?”“你咋一说就是你的事情呢?咱们当干部要为群众多着想呢,不要总计较个人的得失。一开口就是谁把你娃咋了,要不就是谁可把你咋了。”“唉呀邵主任,我跟了你几年你还不了解我了,我当干部图了个啥吗?一分钱工资不拿,还一天跑到黑的,我还不都是为了这巷子么!”“你一分钱工资不拿也是实情,不过我也说了,这问题迟早要给你解决。你不能一说就你长你短的,咱们都是街巷干部,要给群众起表率作用呢,要给人树立一个好的形象呢。要让居民都相信咱,咱才能把干部当好,这巷子也才能搞好。不然我说,你还是要加强学习呢,要不断提高自己的觉悟呢,不要总是把自己的事放在前头……”她还没有听完就拧身走了。
回来后她就在院子骂开了:“噢,他是主任,他一个月拿四十块钱呢,他当然要给人个好形象呢。我图啥呢?我一分钱工资也不拿,我要那形象干球呢!一说就是咱要为群众多着想呢,那高调子谁都会唱!我现在说把这几个坏娃送到夜大去,他先蛮摇头。我就不信,你就没有求我的事了……”张凤莲说得不错,邵主任正有一件事情要求她。
最近一个阶段,由于物资奇缺,加之冬季又将临,梆子井贼满为患。今天这家的鸡被偷了,明天那家的狗又被烹了,甚至白家的驴那个硬硬的东西也被谁割了一截儿。于是邵主任来找张凤莲了:“凤莲,咱巷子最近贼多得很,你是治安委员,这事你要管呢。”张凤莲未置可否。“也就是让你摸一下情况,摸清了就让派出所来抓。”“情况我都向你反映了,你不管么。”“你向我反映啥情况了?”邵主任很诧异。“就是这几个坏娃干的!”张凤莲又把那个名单拿了出来,不过这次又添了几个。“上一次你说我是为了俺娃,这一次咱就抛开俺娃不说。这天财你知道吧,前天又把孙喜风老汉的三轮车轱辘卸了,你说这事情咱管不管?”“天财是个坏娃,到时候肯定要送到夜大去呢,但是他的行为还不能叫偷。现在先得把贼治住,不治住贼,咱的日子就过不安宁。人现在都穷,丢一件子东西几年都置不起……”邵主任对张凤莲的建议也未置可否。张凤莲呢,虽然勉强接受了任务,但是邵主任一走又骂开了:“叫我一个女人家逮贼去,贼还不把我逮了?你一天主任当上,工资拿上,啥事都不管,我反映的情况你连理都不理!噢,现在闹贼呢,你来寻我了。一说就是我是治安委员,我要负起责任呢;我一分钱工资也不拿,我负你个球责任呢!让把这几个坏娃送到夜大去,他就是不表态!行,咱就这样子抗着,看最后谁难看呢。”
最后难看的自然是邵主任了。梆子井贼患日甚,邵主任的门槛都能被踢断,老丈人也拿拐杖敲他的门:“老邵,贼都跑到你炕上了,你管不管?”就连白家的驴这两天也行为乖张:动不动就狂嚎嘶叫,挣脱了缰绳在巷子里乱跑。有一天,它跑到邵主任的院里,啃断了那棵细细的核桃树又踢了邵主任的门两脚,最后还撒了一泡尿离去了——它似乎也来诉苦了?于是,邵主任和张凤莲再次见面。
“我不是说让你了解一下情况么,你咋一直没个信儿呢?”“我咋了解吗?我也不能一黑了不睡觉呆在街上,我一个女人家你还让我逮贼去不成?”“谁让你逮贼了?你最起码了解一下么,看是咱巷子的人呢还是外来的人?”“外来的人没这个胆量,再说也不熟悉环境,除了咱巷子这几个坏娃没别人!我在巷子呆了这么多年,我还不知道啥了。不然我说把这几个坏娃早早送到夜大去咱就安宁了,你可不同意。”邵主任沉吟了一下说道;“那就先把天财报上去吧。”唉,邵主任也真是他老丈人说的,“耳朵根子软,经不住谁一两句话。”而天财在得知这个消息后却有了非凡的举动!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三娃子是非收拾不可了!”天财说:“把三娃子收拾了,就是去夜大我也值得!”“反正咱们都是三娃子他妈的眼中钉,”勐子说:“不收拾三娃子咱还得去夜大,收拾了咱说不定还去不了。”“对,”天财说道:“收拾了他就知道,咱们也不是好惹的了!”但是怎么收拾呢?如果按照他们的方案,收拾了还不能让三娃子知道,那就只能是晚上了,而且还必须远离梆子井,这样的机会微乎其微。所以,尽管说要收拾三娃子,也不过说说而已——三娃子也不是那么容易收拾的。
而三娃子在和我干了那一架后,气焰非但没有得到遏制反而更嚣张了。他对孩子们说,非要把我当众收拾一顿不可,可是他又怎么收拾我呢?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他营垒的那些孩子们也和她离心离德——完全是慑于他妈的权势才聚集在他周围的——况且我后面还站着天财和勐子,所以他说要收拾我,也不过说说而已。
我和三娃子是彻底闹翻了,无可挽回了。我想,这也许就是阶级的原因,我迟早都要加入天财的营垒,迟早和三娃子会有一场斗争,这是必然的!我甚至觉得,那天的行为才是我性格的张扬,我为什么总要把自己的本来面目掩盖住呢?为什么我压根也瞧不起的人我却要对他强颜欢笑呢?我这样做已经很久了,我感到很累也很悲哀。而自从那天后,我确实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就像丢弃了沉重的十字架,终于可以扬眉吐气地做人了!况且现在,张凤莲还能把奶奶怎样呢?奶奶已经是这样子了,大不了就是遣返。而根据目前的情况,她还把奶奶遣返不了:小环境总是要跟着大环境走的。当前社会各方已经实现了革命的大联合,建立了新的政权机构:革命委员会,祖国山河实现了一片红。如今,党内那个最大的走资派也被打倒了;革命的目的已经实现,革命似乎也该告一段落了。当年闹得风风火火的红卫兵也到农村接受再教育去了,剩下你一个张凤莲,还能成什么气候呢?
而张凤莲失去了社会各方的支持,也确实什么事情都干不成。邵主任一再说让她把街巷的秩序管一下,把情况了解一下,她不但不管还发了许多牢骚。为此,邵主任对她也有了看法:“她这个人就是私心太重,水平可太差,觉悟也不高,我看增选副主任的事也甭说了。”这就决定了她的命运,但她却蒙在鼓里,就像拴在车头的狗一样,追逐着那永远也吃不到的肉。她仍然在巷子里来回跑着,仍然要把她心目中的那些坏娃送到夜大去。
对于去夜大,我和天财勐子也做了种种的设想。勐子说:“不就是个‘*思想学习班’吗,这二年没学习我还想去呢。”我也有同感:这二年在巷子里打打闹闹的,时间一长也确实烦了,真想置身一个学习的环境,耳听窗外的鸟语,鼻嗅校园的花香,浸泡在那知识的海洋里。而如今,虽然实现了革命的大联合,可我们的复课仍遥遥无期。那么真正能学习的地方,也许只有夜大了?但是张凤莲为什么说,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