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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8章

梆子井-第148章

小说: 梆子井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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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对大舅说:“你也给娃点钱,娃现在上学需要钱。”“妈,我的钱……”“让你给你就给,说啥呢!”于是大舅掏出五十元给了我:“给,拿去花去!”我怎么能要大舅的钱呢,他的钱可来之不易!“你舅给你你就拿上,他应该给!”“我咋应该呢?”“娃跟我挖防空洞的时候,你在哪儿呢?娃还不是替你在挖呢!”“我回来不是打了李翠仙两嘴巴子么。”“你打了人家两嘴巴子,人家整我整得更美了!”“还是打得轻了!”大舅说。奶奶说:“你把钱存下,甭胡花。赶紧寻个媳妇,过二年再生个娃,就是一家子人了。”大舅已经过四十岁的人了,十年前奶奶给他娶的媳妇,他说:“我马上要结合进领导班子了,今后媳妇有的是。你现在给我找这农村的,我根本就看不上!”于是一脚把人家蹬了,而以后的情形大家都知道了,总归现在,他仍然孑然一身。但是他说:“我现在是正牌大学毕业的医生,不愁找不下媳妇。”听说大舅这次还拿到了毕业证,尽管这十年他都没有上学。二舅常常对我说:“你大舅的学历比谁都长!五八年就进大学,七八年才拿上毕业证,按这学历,都应该是博士后了!”最后他分到了一家医院,别人还是把他按名牌大学的毕业生看待。问他原先在哪儿就职,他说“劳改局医院。”当然这是二舅的主意,“谁问,你就说劳改局医院。”但是他却说,“犯人就不看病!”究竟是犯人不看病呢,还是当局不给犯人看病,他也没有说清。至于他的婚姻问题,也是几经磨折,直到五十岁上才找了一个寡妇,还带了三个孩子,而且也没有过多久!当然此是后话,暂且不表。

且说梆子井和我们家发生了这些事情后,我们国家也发生了一件大事。这年年底,党中央召开了十一届三中全会,决定把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来。与会代表,一致通过!至此,“*”也就彻底地结束了!

第八十六章

第一个学期结束了,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我背着书包回到了梆子井。张凤莲的门前围了那么多人,又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一个四十多岁的警察,站在那个立着的石碾子上正在讲话:“八年了!”他把食指和拇指叉开说:“凶手逍遥法外了八年,死者含恨九泉了八年,无辜者蒙冤受屈了八年!可是案子,却再简单不过。就是一个歹徒杀害了一个姑娘,作案过程也非常的原始,凶手也没有什么超人的智力,可是却被悬置了八年未破!老百姓一定要问:我们的公检法究竟是干什么的?”莫非小余的案子破了!凶手在哪里呢?这个警察好像也有点面熟,可一时就是想不起!忽然下面有人喊:“王科长,你给我们把破案的经过讲一下吧!”噢,原来是老王!他不是去了五七干校吗?不过也该“毕业”了!“我从干校回来后就着手抓这个案子。我查阅了卷宗后,发现好多细节都不合逻辑。首先,三噱一个五十岁的人,他抢小孩子帽子干什么?何况,他也不会骑车子——这都是当场试验过的。其次,被害者也是一个成熟的女性,在那种情况下必然要反抗。而三噱呢,又瘦又小,也未必能得逞。那么凶手就一定是年轻人,身强力壮且性欲强烈,而且他会骑车子,有抢小孩帽子的恶习。甚至他和被害者也不是偶然碰见,而是蓄谋已久的,所以这个人很有可能就在梆子井!而我们的侦破范围也只能放在梆子井!我总认为外来作案的可能性很小,因为偶然的事情总算很少!经过一段摸排后,发现有一个人完全符合以上两点。但是没有证据也不能传唤他,况且时间隔了这么久,他有些事情记不清也是常理,所以就必须拿到证据!也是这个凶手太蠢了,也可能是他的劫数到了,那天刘所长告诉我,说他说三噱死到里面了。他为什么要造这个谣呢?当然也有可能他是随口说的,于是就再让别人去探他,结果他仍然不改口径!显然,他是在制造一种气氛:三噱就是凶手,这个案子也就是这样了。虽然公安局还没有一个说法,他却已经定案了。目的就是让人们再不要提这个案子了,真可以说是欲盖弥彰!可是尽管如此,还是没有确凿的证据。有一些人主张传唤他,以他造谣这件事为突破口、展开訊问!我认为还是不行,他完全可以说他就是这么想的,原因吗,就是三噱到现在还没有放出来。但是除此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妥当的方法。这时有人建议,能否让一个姑娘乔装去引诱他呢,其场景就设计成那晚的样子,一旦他上钩就……总归也没有别的法子,试试吧,不行了再采用讯问的方法。于是,我们局的小赵就住进了梆子井,然后乔装打扮去引诱他。一连三五天也没有动静,难道凶手不是他?但是从各方面来看,只有他最可能,于是就继续等待。终于一天晚上,小赵穿着连衣裙走出院子,发现后面跟着个人,她想着也就是他,就一直不回头地向菜地走去。他在后面跟着,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走到那道土崖时,他果然窜了上去,从后面抱住小赵,捂着嘴,就要朝那个窑洞抱,于是案子也就这么破了。”说到这儿我突然觉得,当时也应该想到是大娃子,大娃子以前不是抢过我的记念章吗,而且他还有抢军帽的恶习,可当时怎么就想不到呢?

这时有人问:“三噱呢!咋不见三噱呢?”“我在这儿呢。”三噱也不知从哪儿钻了出来。八年未见,他老了许多。头发黑白参半,脸也近乎土色。尤其那双手,枯瘦。他扶着老王说:“没有党,没有王科长,我就完了。”“主要是党的恩情不能忘,”王科长说:“我倒没有什么。”“嗳,你就跟我的再生父母一样!”“你有什么话就上来说吧。”“我是有两句话要说呢。”于是老王下来,三噱上了石碾:“街坊四邻们,你们还认得我不?”“谁能不认得你呢。”下面说:“你不就是三噱吗?”“对,我就是三噱,钉鞋的。谁可说我死了,我还活着呢!”“你活着就好,俺也希望你活着。你到底要说啥呢?”“唉,我想说的就是,我在梆子井也没惹过谁,有些人咋光想害我呢?”他说的显然是毛老三了,毛老三已经死了,还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所以就有人说:“你现在也甭说那么多了,就说那反标是不是你写的?”“唉呀,上有天,下有地,我今儿在这儿凭良心说话呢,我就不会写字!甭说毛笔字,连钢笔字我也写不了!”“那你咋不给公安局说清呢?”“说不清么,咋说,人家都不信!”“咋能不信呢?”人们面面相觑,显然也不信。

“凶手出来了!”突然起了一阵骚动。大娃子五花大绑着被警察押出了院子,人们一下子围了上去,大娃子又低垂个头,一时竟很难看到。老王不断地说:“大家都让开,都让开,不要妨碍公务!”并且朝人群外望着说:“警车怎么还不来呢?”这时有人喊着要打大娃子,并且已经有人向他啐唾沫了。老王严肃地说:“不要这样子,他已经是罪犯了,应该由法律来惩办!”突然,小余的院子跌跌撞撞跑出来一个女人,披头散发地向人群冲来:“天杀的,是你把俺娃害了!”她喊了这一声就再也喊不出来,两手向空中伸着,扑天抢地地大哭起来。一辆警车呼啸着奔来,在人群前咔一声停了下来。于是人们让开了一条道,这回总算是看清了:大娃子脸色苍白、嘴唇发青;浑身颤抖,头也微微晃动,显然已恐惧到了极点。听说在他的房里搜出来不少女人的照片,全是裸体的。小余的妈突然从地下爬起、向汽车奔来。但是老王手一挥,大娃子被押上警车,门一关,留下了一缕尘烟!

雯雯的大哥又来了,对奶奶说:“给俺爸也平反了,把帽子摘了,可俺爸,唉……”“那你今后再甭说你爸了。”“不说了,再也不说了。俺爸实际也可怜!”听说雯雯也从农村出来了。“唉,下了四年乡才出来,最后还去了个皮鞋厂。”皮鞋厂,莫非是老陈的厂子?但听说是一家市级皮鞋厂,全民性质的。于是我说:“哪有什么不好呢?”“给俺爸刚摘了帽子,她就去个皮鞋厂!”莫名其妙,帽子和皮鞋有什么关系呢?实际上,雯雯的大哥现在已经很少来我家了。由于今后中学毕业再不下乡了,考学几乎就成了唯一的出路。因而雯雯的大哥就有了用武之地,整天给即将毕业的学生辅导,还业余为辅导班代课。他的经济状况也迅速改变了,再也不抽九分钱一包的羊群烟了。现在,他竟然让给我一根“中华”:“你尝一下,*就抽的这烟。”奶奶说:“他还是个娃,你让他抽啥烟呢。”我接过烟说:“奶,我都快二十五了,你咋还管我叫娃呢?”“你就是再大,在我眼里还是个娃!”雯雯的大哥也说:“我都快三十了,俺爸还说我是个娃。”“没了我说,你爸就是再不好,还是你爸!”奶奶说;“现在你爸也平反了,啥时候跟你几个兄弟妹子一块,到你爸的坟上去看看。给你爸烧根香,就说他平反了。”“姑妈,你咋忘了,俺爸是火葬的。”“看我这记性!现在老了,也记不住事了。你那阵儿可为啥要把你爸火化呢?”“不火化不行么,他是个右派,把他一火化就啥都没有了。”“那你就在屋里设个灵堂,把你爸祭一下。”“行,我今儿回去就办。”

我也好几年没有见到雯雯了,于是晚上又来到了这个四方形的院子,有四五年没有来了,一切却仍然依旧。只是舅爷的屋子香烟缭绕,桌子上供着舅爷和舅奶的像,香炉里焚着香。雯雯和她的哥哥姐姐们齐齐地跪在地下,拜了三拜后,天胜向上面说道:“爸,你平反了,你昭雪了,你的帽子摘了,你再也不是右派了!妈,你听见了没有?俺爸平反了,你和俺爸可以安息了!”上面一片静寂,下面却一片哭声……

且说我和晓梅虽然结婚了,却如同离婚了一样。我几乎很少回家,即使回去,也是匆匆地呆一下,并且从不在家里过夜。晓梅说:“你就不能在家里住一个晚上?”“住一个晚上干什么?”“你说干什么?”我郑重其事地对她说:“今后你是你我是我,井水就不要再犯河水了,希望你好自为之。”她却抖着结婚证说:“你就是想跑,也得把这张纸换了。”我也并不想跑,实在是学习太紧张。而一旦成绩下降就脸上无光,觉得对不起王老师和那份儿助学金,甚至对不起的人还很多很多。说心里话,我现在确实有一种使命和责任感:觉得我能上这个学,不仅是我个人的努力,同时也是社会的要求和期望!本世纪末就要实现四个现代化,你是一个青年,你应该怎么办?总之,社会再也不是那种无所作为的年月了,我也不应该再干那些无谓的事了!

况且现在,晓梅还想再生一个娃。并且反复说,她能生男娃,她妈给她算过的。“这个娃现在还是个计划外的,你生那么多娃干什么?”“再生个男娃,把你的形象继承下来。”继承形象干什么,奇谈怪论!另外,因为和她结婚,管段的小任还说了我一顿:“户口本是不能私自改的,你身为大学生,连这一点都不懂!”他在小余的案子中出了大力,我对他很敬重,因为以上几点,大学四年,我也没有和晓梅同房。

最后一个学期,这一天,小舅突然来到学校:“你快回去看看吧,你奶不行了!”奶奶怎么会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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