梆子井-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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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很有可能就是那四个了!而那四个也在积极地做着准备,其他的人都不足虑,主要还是这个不肯改悔的走资派,一定要批倒批臭,再踩上一只脚!唉,还是那些老套子,没有什么新招术!我瞅个空子向韩师说了:“韩师,明天的班我可能来不了了。”“家里有事?”“俺爷不在了,明天要下葬呢。”“那你可要抓紧,现在天热。唉,俺爸这两天也不行了。”“韩师,你准我假了?”“小常,办完事就赶快回来,这两天车间缺人。”这我知道,现在全车间只剩我和王发了,而王发今天还没有来,想必又去活动了?
下午四点,王发来了。在洗浴室他对我说:“我想过了,咱现在回去大不了呆上一年,明年招工还有咱的份儿。”“你根据什么这样说呢?”“根据什么?根据咱国家的就业政策,咱国家一直是低工资多就业。为啥给咱发十八块五呢,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都就业。咱现在回去了就算自动离职,办事处还应该给介绍工作。”“给你分的工作你不干,还给你介绍什么工作呢?”虽这样说,我觉得王发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低工资,多就业。”咱们国家的现状不正是这样吗?记得前几年主席还说了一段话,“我国现在实行的是八级工资制……”原话记不清楚了,大致意思也就是,低工资、多就业,是国家解决就业难的方向。由此看来,社会是不可能让一个青年长期无业的,毕竟对劳动力的闲置也是一种浪费。况且是象我这样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廉价劳动力!
但是,正因为是“低工资、多就业”,明年的情况就会好吗,就不会再给你分一个炼胶、让你学徒三年吗?无疑,王发的想法带有一定的偶然性。也许他认为目前的情况就是最坏的了,岂不知比这更坏的情况还会有的!看来他虽然对国家的政策有一定的了解,但是社会经历还是欠缺。而我就不同了,我既有三年的社会实践,又有大舅和舅爷之流的前辈可鉴。三年来,我的那些美好的愿望,无不在现实面前灰飞烟灭。我早已懂得了,什么叫残酷,什么叫无情,而命运之神也从来没有光顾过我!这次虽然分得工作不怎么样,但却不出我之所料。而以前我对事物的判断总是与事情的发展相悖。这说明,我正在一步步地走向成熟,而那个天真浪漫的少年形象早已在我的身上不复存在了。因而对王发的观点我不以为然:“你怎么敢保证,回去了办事处就一定给介绍工作呢?”“就是不介绍,也不过等一年,有什么了不起的?”“一年以后是什么样子,你也不敢保证。别说一年以后了,就是明天要发生什么事你也说不来。”“明天不还和今天一样吗?”“你就敢这么肯定,明天和今天一样?”还真让我说着了:明天,一九七六年七月二十八日,自然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紧接着,未来的一年里,中国社会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对当时,对二十世纪剩余的二十来年,甚至对今天都有着深远的影响,而且是当时的每个人都预料不到的!
第七十二章
半夜下班又去钟楼接了一趟晓梅,我们的班又重合了,她厂的车又照例晚了一个小时。“怎么总是晚点呢?”“有些人下班了不知道呆到厂里干什么。”谈恋爱吧,我想。接着,我向她说了明天要去铜川拉水泥的事。“你猜这一次我能挣多少钱?”“能挣多钱,最多十来块吧。”“十来块可不止,五十块钱呢!”“能挣那么多?”“你以为呢,一袋水泥给五毛钱,整整一百袋呢!”“就你一个人去?”“不止我一个。”“啥时侯能回来?”“明天晚上就回来了。”“行,等你回来就可以买自行车了!”这天晚上由于兴奋,竟然和晓梅同床了。晓梅说:“都快一个月了,你都没和我,今天这是怎么了?”“明天不就要挣钱了吗。”“挣钱了你就愿意和我……”“那当然了。”“那你今后还吃浆水菜不?”“不吃了。”“你瘦了。”“你怎么知道?”“你身子比原先轻了。”是的,有了钱我也得补养一下了,不然搞这种事情也有点力不从心……
第二天一早就来到西门外,同学正在那里等着,一辆卡车就停在路边。“啥时候走?”“马上就走。”他转身对一个四十来岁的人说;“李师,这就是俺同学,你看行不?”李师,身材矮小,其貌不扬,他看了看我说:“这小伙子还有什么说的呢,赶快上车。”我攀上车厢,发现上面还有一个人,用雨衣蒙着头,靠车帮坐着,无疑也是个小伙子。老李钻进车头,车子就启动了。同学说:“早去早回,我还等着你呢。”回来的时候是得好好谢谢他。
车子很快就出了市区,远离了古城。一路上黄尘滚滚,太阳又当空照着,这才感到这个人拿块雨衣的用处了。看来一定是一个老临时工,竟想得如此周到。旅途寂寞,我很想和他聊聊,可他始终用雨衣蒙着头,到中午时似乎还睡着了。往常这个时候我也正在睡觉,可睡觉又能干什么呢?徒然养精蓄锐,挣那十八块五!有时睡起来肚子奇饿,又得吃饭,又得花钱!我的钱来得不容易,所以我也就想方设法让它花出去也不容易,每花一分钱,都是非花不可的;每买一件东西也都物有所值。晓梅有时买回来的东西不能物尽其用,我会难受好半天。总之,一切不必要的开支全免去了,而一切必要的开支又压到了最低,可是仍然入不敷出,仍然紧巴巴的。所以这次回去,这五十块钱也要对晓梅说,暂时不要花,以备急需。可她却要买什么自行车,这么多年没有它还不照样过来了,再说也就晚上用那么一下,真的就非买不可吗?
他终于掀开了雨衣,睁着惺忪的眼,望了望天又望了望我:“你是啥时候上车的?”“一大早就上了。”他比我稍大点,看那样子,在社会上已经混了很长时间了。“也是来扛水泥的?”他点起一支烟问。“和你一样,揽点野活干。”“我可不是干野活的,我在这个厂都干了五年了。”果然是一个老临时工。“那你的工资一定很高了?”“也不高,就五十块。”五十块还不高!“你参加这次的招工了没有?”“没有。学徒三年,十八块五,我才受不了呢。”只顾眼前,不管将来,小市民意识!我怎么又这么清高呢,我现在不也在为米面柴油而奔波吗,不也和他一样,为了五十块钱,要去扛那一袋袋的水泥吗?
但是他说:“你能挣五十块,我可不行。”“不是说一袋五毛钱吗?”“对你是那样,对我还是一天一块七,因为我是厂里的临时工。”“那一百袋水泥我就全扛了。”“行,你全扛吧。不过老李要是在还不行,我得做做样子。”我想如果我不把一百袋水泥全扛的话,还挣不到五十块钱,况且对他也不公平。最后他提出一个方案我接受了:“我往你肩上放,你扛不就行了。”并且说:“这一趟完了还要来一趟呢,估计你挣上一百块钱都没问题。”还要来一趟,挣上一百块钱!如果这种事常有的话,三年的学徒期也就不算什么了。我突然感到他很亲切:“你叫什么?”“我姓刘,在家排行老四,你就叫我刘老四。”
黄昏,车到了铜川,在一家招待所门前停了下来。老李从驾驶室出来,朝我和刘老四挥了下手:“下车吧,到了。”铜川是西北的一座小城,人口不足五十万,但由于它丰富的煤炭资源以及周围遍布的石灰岩山峦,却成为西北著名的煤城和水泥城,而水泥则首推孙思邈的故乡耀县的最为驰名。所以一下车刘老四就问:“李师,咱拉的水泥是耀县的秦岭牌吧?”“秦岭牌咱用不起,咱就用铜川产的,也好着呢。”
刚进招待所,报纸上就赫然出现了这么一条:“今晨三点左右,唐山发生了里氏七点八级的强烈地震,死亡人口初步统计在二十多万,其它损失尚无法估计……”唐山,我国北方的工业重镇,上百万人口的中型城市,竟然在顷刻之间被一道蓝光摧毁了!
“今年的年份不好,”老李抖着报纸对司机说:“是个龙年,发生的事情就是多。”司机三十来岁,也其貌不扬,他接过报纸说:“我看这是天在收人呢,一下就死了二十来万。”“也就是,天怒人怨了。”司机没有说什么,似乎赞成老李的说法。刘老四躺在床上,左右看了看说:“这儿不会也地震吧?”老李反问道:“你怎么还怕死,活得比别人好?”司机却逗他:“也难说,这儿和唐山也差不多,都是工业重镇,大小也差不多吧,是不是,老李?”“哪里,唐山比这儿要大多了,顶这儿三个呢!”“哎呀,那死的人怕不止二十万吧?”“报纸上说是初步统计,我估计三十万都不止。半夜两三点钟,人正在睡觉,谁能知道要地震呢?”“说不定有人还正搞那事呢?”“真要搞那种事还好,还能捡条命。”“光屁股从房里跑出来?”“可不,那个时候谁还管那些事呢。”“这么说,唐山现在到处都是光屁股的男女了?”“那我可要到唐山去看一下了!”刘老四一下从床上蹦了下来。老李说道:“你不怕死了?大地震过后还有小地震呢。”“我想看看原始社会是什么样子。”老李也自言自语地说:“唉,唐山现在肯定回复到原始社会了。”“那我也得去看看了。”司机说。我认为要看原始社会也不必非去唐山,看看我们炼胶车间就行了。最近,由于天热,我们炼胶都不穿炼胶服,就在腰间系块破布,里面也没有裤头,纯粹的山顶洞人!不过我还是把唐山想象了一下:一片废墟,哀鸿遍野,哭声震天,那可真是一个死亡的世界!真没有想到,整日宣扬的共产主义没有来临,却具部地出现了原始社会,颇具讽刺意味!
刚躺下,外面就下起了瓢泼大雨,一阵紧似一阵,仿佛这里也要地震似的。老李说:“这下完了,明天怕是回不去了。”司机却问:“这会不会是地震过后的一种反应呢?”“也说不定还是地震前的一种预兆呢。”刘老四一听,竟然蹴在墙角浑身哆嗦。
第二天早晨,雨小了些,但却明确表示是不会停的:由大雨转成了中雨!刘老四披着雨衣到门外看了看又退了回来:“雨下得不停了,啥也干不成,还是睡觉吧。”老李坐在床上一只接一支地吸烟,可以看出来,他比谁都急。他是这次业务的主办,又是一个老采购员了,但碰到这样的情况也还是第一次。这么大的雨,又偏偏拉的水泥,没有别的办法,只有坐等天晴了。
司机也躺在床上吸烟,他倒不急:“老李,急也没用。下雨天基建上也干不成活,只要赶天晴把水泥拉回去也就行了。”“可谁知这天啥时候晴呢?”“也就是一半天吧。”“一半天?我看这样子,三四天也晴不了。”“不会吧,夏天的雨一般都下不长。”“可南方这时候正是下雨的季节。”“咱这儿可是北方呀!”
昨天刚下的时候,我也想着下三阵就不下了,谁知又转成了中雨;看来今天回去是无望了。司机说:“老李,不管那么多了,先让谁买点饭去,吃完咱就在这里下棋,等着天放晴。”刘老四主动请缨,买了点豆浆油条回来吃了。
吃完饭,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老李没有下棋,打开半导体听了起来:“价值规律在社会主义时期的作用已大大减弱,社会主义国家通过计划来调节商品的价格,使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