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小民-第2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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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我,都看着我,先是深呼吸,再慢慢呼气,感受你的气将要呼重一点时,再吸气,直到气又到将要呼重一点的时候便停止一到两秒,就这么简单,就这么简单。”
孟有田此时面sè严肃,目光凌厉,全没有了平常笑眯眯的模样,这无形中对手下形成了压力。连小嫚都绷起了脸,一本正经地听着,不敢嘻笑套近乎。
“扣动板机时不要猛地用力,尽量利用手指的第一节与第二节之间来控制板机,慢慢用力拉直到子弹发shè。能不能记住?什么,大点声,再大点声。”
孟有田用威严的目光扫视了一圈,轻轻呼出一口长气,说道:“心里反复想着各个要领,认真去做,时间长了就养成习惯了。打仗时别看敌人多了,就着急,紧着开枪。要稳住,瞄准了再打,别瞎浪费子弹,别象菜鸟似的光想着放枪过瘾。好了,别杵在这儿了,都去练习吧!各组长,你们监督着,多练习测距。看谁xìng子急,就让他在草窠里趴到中午吃饭。再改不过来,就不要他了。”
急切的心理谁都有,孟有田也不例外,尽管这批人都有很大进步,但以他的标准衡量还是差得远,差得很远。特别是琢磨出远程引爆地雷后,孟有田便更有些急于求成,毕竟光靠他一个人是不行的。
一顿指导加训斥弄得这帮人都有些打怵,一个组长有些缩手缩脚地指了指,说道:“那个,队长,有人找你,找你哩!”
孟有田回头一看,不远处站着小全,他冲着队员们摆了摆手,转身走了过去。
“呵呵,看你把这帮人训的,一个个都没了胆子,那就不好了吧?”小全见孟有田走过来,笑着说道。
孟有田淡淡笑了笑,说道:“训练时嘛,那就得严,就得让他们知道自己那两下子还差得远。等到了战前,自然要狠狠地鼓励一番。”对此,孟有田当然不陌生,球场上的教练,那就是他的好榜样。暴跳如雷也好,激发士气也好,软一手硬一手,总能让球员让自己的意志表现。
“走吧,有新情况。”小全伸手作了个请的手势,说道:“岳培坤派了人来,带了口信儿,大家伙不敢确定是不是什么yīn谋?”
“岳老五派人送口信儿?”孟有田有些惊讶,难道他要反正,不能,不可能,那他想要干嘛?
小全边走边说道:“岳培坤的意思是咱们别在他们撤退的时候袭击攻打,他保证撤回去后,找个机会释放那些被抓的老百姓。”
孟有田翻了翻眼睛,冷笑道:“说得好听,让咱们怎么相信他?”
“是啊,大家也都这么怀疑。”小全说道:“还怀疑派来的人打着岳培坤的名义,其实是鬼子派来的,这里面有别的什么诡计。那个人说在九龙堂见过你,大家叫你过去商议,顺便也甄别一下。”
孟有田轻轻点了点头,岳培坤的心思缜密,连这点都想到了,所以才派了个认识自己的人。而且这家伙只传口信儿,不留把柄,可见其真的算计很深,是个不可轻敌的家伙。
边走边想,孟有田的思路逐渐有了改变。现在不是相不相信岳培坤的问题,而是凭游击队和民兵的实力,一不能把老百姓解救出来,二不能彻底击败敌人。sāo扰袭击当然不可少,当然不能让敌人轻轻松松地回去,但目标却有两个,岳培坤和王尚荣到底选择哪个作为重点呢?
或许可以答应岳培坤的条件,毕竟给了被抓的老百姓一线生路,鬼子扫荡失败后屠杀泄愤,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况且敌人撤退时肯定会用老百姓当挡箭牌,展开袭击也有些放不开手脚。
第九十五章将计就计?顺水推舟?
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沉闷,孟有田已经想好了主意,但看到胡嘉英突然带伤赶了过来,便一言不发,挨在窗边低着脑袋,不时斜着眼睛瞟着窗外的大树。
众人在之前都说过自己的意见,本来想听听孟有田的意见,见他突然不吭声了,也不好逼问,只能沉默地等着。
古庆山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他敏锐地意识到孟有田和胡嘉英之间的嫌隙,而孟有田的情绪又影响到了与他亲近的一伙人,包括小全、秦怜芳、白俊婷,还有几个村的民兵队长。无声地叹了口气,古庆山开口问道:“有田,岳培坤派来的人你见过了?”
孟有田抬头看了古庆山一眼,规矩而沉闷地答道:“刚才偷偷瞅了一眼,没错,是岳老五的手下。不过,不是什么重要人物,叫不上名字。”说完,他又微微垂下头,望着鞋尖出神起来。
古庆山沉吟了一下,说道:“现在大家基本上有两种意见:一种是答应岳培坤的条件,寄希望于他信守承诺,保全被抓的群众;另一种呢,那就是信不过岳培坤这个人,趁着敌人撤退,对其进行袭扰打击,趁乱找机会救出群众。”说着,他礼貌xìng地对胡嘉英问道:“胡指导员,你是刚到,对此有什么看法?”
“敌人的扫荡已经宣告了失败,岳培坤派人传信儿,说明敌人害怕我们,害怕我们打击他们。”胡嘉英还吊着条胳膊,军帽下隐隐露出点白sè的绷带,但他似乎正以此为荣,挥着右臂慷慨激昂地说道:“敌人害怕的,我们就要去做。岳培坤以老百姓为人质,想和我们谈条件,这是痴心妄想,这是yīn谋诡计。我们绝不与敌人谈条件,绝不妥协,要用英勇的战斗去打击他们,狠狠地打击他们。”
有的人脸上露出了赞同的神sè,有的人则有些忧虑,屋子里陷入了寂静。
孟有田凝神注视着自己的脚尖,那是秦怜芳送给他的鞋子,说是从支前物资中挑出来的,但孟有田知道那不过是借口。他在努力分散自己的注意力,胡嘉英的话让他感到很不入耳,听似慷慨激昂,但却毫无内涵,用大道理来掩盖战术和谋略的不足。不妥协,不投降,嗯,也就这么两条,并没有合理充分的理由来说明。
古庆山点了点头,把目光投到孟有田身上,低沉地说道:“有田,你的意见呢?这可是游击队和民兵的大事,筹划不当,那可要付出很大的伤亡。眼看反扫荡的胜利在即,我们可不能功亏一篑呀!”
孟有田的眼睛蓦然睁大,对呀,这不是耍个人意气的时候,他要对那些身有家室的战斗的人们负责,能少受损失,能多获战果,才是他应该做的。胡嘉英算什么,他是讨厌这个家伙,讨厌这个眼高手低、不切实际的家伙,但缄默不言岂不是认输示弱?
“孟大哥。”秦怜芳用殷切的目光望着孟有田,说道:“这次反扫荡,在没有主力部队的前提下,我们一直打得很好,取得了不少战果,也付出了不小的损失。现在是关键的时刻了,我们,群众,都希望有个好的结果……”
孟有田点了点头,游移散乱的目光坚定起来,深邃起来,缓缓说道:“打击敌人是肯定的,但我一直在想如何才能打得好,既能消灭敌人,又能武装自己。如果是没有缴获的战斗,我们能打一次,两次,甚至更多次,但终究会因为弹药缺乏而放弃。对于岳培坤提出的条件,我们应该考虑得更深一些,是不是放弃打击他们,并不是因为他们害怕,或是因为他们手中有被抓的群众,而是要考虑岳培坤所部在撤退时所处的位置。”
“所处的位置?”古庆山重复了一遍,微微眯起了眼睛,沉吟着说道:“有田,把话说得再清楚些。”
“我是这样想的。”孟有田的思路逐渐清晰,话说得更有条理了,“对于撤退的敌人,我们可以转换一种打法,将比较宽泛的沿路sāo扰袭击变成重点打击,重点打击撤退中敌人的后面部队,争取在敌人尾巴上切下一块,予以歼灭。这样做是相当有利的,一来可以既消灭敌人,又缴获武器弹药;二来已经脱离我们攻击的敌人应该不会很坚决的返回解围。也就是说,如果采取这种截尾打法,无论岳培坤提出的条件如何好,只要他的人马处在最后,也是我们打击的目标。反之呢,如果他的部队是在前头,不在我们的重点打击之内的话,他提出的条件也不是不能够接受。”
虽然说的很有条理,但还是有些拐弯,有些曲折,起码有些人没太听明白。胡嘉英的目光闪烁,张了张嘴,又闭上了,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我差不多明白你的意思了。”古庆山轻轻摸着下巴,猜测着说道:“如果岳培坤的人马走在前头,既然不是咱们的重点打击目标,就不如将计就计,和他谈谈条件,尽量保证群众的安全。如果他们走在后头,那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打的就是他。”
“是这样的。”孟有田轻轻点了点头,说道:“各个地方的地雷阵布好后只能使用一次,但使用的效果却有不同。如果是炸前面或中间的敌人,只是杀死杀伤,武器弹药,甚至伤员和尸体,也会被敌人所带走。如果炸后面的敌人,就可能有所不同,敌人可能丢盔弃甲,狼狈逃窜。”
“可要是岳培坤言而无信,跑掉后并不保证群众的安全,那怎么办?依你对岳培坤的了解,你能确定他能信守承诺?别忘了,他也得听rì本主子的话。”胡嘉英眯起了眼睛,紧盯着孟有田咄咄逼人地问道。
孟有田毫不示弱地盯着胡嘉英的眼睛,揶揄道:“看来胡指导员的伤很影响脑子啊,你没听懂我的意思嘛,与岳培坤谈不谈条件,与如何打击撤退的敌人没有什么关系。古书记都说了将计就计,你不懂这个成语?当然,如果胡指导员觉得截击敌人尾巴的战术不好,那就另当别论了。”
王八蛋,老子才不上你的当呢!要我给岳老五放的屁担保,那以后可是说不清的罪名。再说,你担心岳培坤出而反尔,怎么不想办法去救老百姓?跟老子玩这套把戏,你还嫩着呢!
胡嘉英被孟有田噎了一下,他没想到这个家伙的口齿如此伶俐,反应如此快,倒给自己出了个难题。截尾战术当然很好,他也听出来了,让他再想个更好的办法,他还真想不出来。
“有田哥的话呢,翻过来掉过去,是有些拐弯曲折,大家可能没听太明白。”小全打了个圆场,解释道:“首先呢,咱们要先确定下打击敌人的战术,是沿路不断袭击,还是集中打击敌人的押后部队;如果截尾战术能确定下来,咱们再看岳培坤的人马是打头还是押后,如果是押后,那没什么说的了,打就是了。要是打头,那咱们再说他所提的条件。这样一步一步考虑,也就清楚明白了。”
“我再补充一下哈。”孟有田举手说道:“如果岳培坤的人马打头,咱们也不是就放他们平平安安地走路。利用小型地雷阵炸炸鬼子,让岳老五知道咱们想打谁就打谁,既让他害怕,又让他明白咱们对他是手下留情了。”
“我觉得这个截尾战术很好,如果押后的是王尚荣的那些软蛋兵就更好了。”秦怜芳开始表明立场,当然还有她的理由,“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周旋战斗,我们民兵大队的弹药已经很缺乏,虽然有复装子弹补充,但准头、shè程和数量都无法保证,最好能通过这最后的战斗缴获一些。”
“别说你们民兵了,我们游击队也缺弹药哇!”小全苦笑着说道:“截击敌人的运输队,只搞到些粮食和军服,真是可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