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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一路走来一路读-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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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舆论和畅通的媒体,仍是打开偏远小镇的精神封闭的重要因素。
  这是具有重要历史意义的判决。它们重申了法治的核心原则:任何人都不能把自己置于法律之上。在一个高度自治的社区里,你可以享受高度自治带来的个人自由,但是也必须服从法律的约束。自治社区的“黑”和“不黑”,只有一个公认的标准,那就是法律。法治的体现是,任何人和事,只要是合法的就能得到法律的保护,只要是违法的就要受到法律的惩罚。
  在研究20世纪60年代民权运动历史的时候,费镇谋杀案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因为它典型地表现了自治小镇上的民众和国家法律的关系。让我们深感震动的是,美国朝野在面对这样的民间“黑道”时候,表现出的理性和法治观念。法律永远是一把双刃剑。这把锋利的正义之剑,既能剪除邪恶,也会约束正义。这就是自由必须付出的代价。特别令人感动的是,受害者及其家人所表现出的尊严和忍耐,当他们看到由于法律的局限,正义不能伸张的时候,他们寄希望于法律的完善、人性的觉醒、制度的改良。他们不要求政府特事特办,乱世重典,他们不指望在法律程序之外的报仇雪恨。他们知道,法律是不能图一时之痛快而滥用的,为一时一事而不按照规则行事,会对制度造成长远的伤害。作为所有人共同契约的制度框架,只能完善,不能砸锅卖铁,因为所有人的长远利益,只有在这个制度舞台上才能实现。
  费镇谋杀案和联邦最高法院的相关裁决,在20世纪60年代民权运动历史和美国种族问题的历史中,写下了沉重的一笔。那么,今天,30多年以后,费镇是怎样的呢?
  在暮色苍茫中,我们驶进了费镇。
  五、重生的费镇
  天色已晚,我们只能在镇口的汽车旅馆里住下。在旅馆里,和柜台上的女士聊起来,我们直截了当地提起当年的谋杀案,问到今日的种族状况。
  这位从外地嫁到此地的女士说,她知道这个谋杀案,谁都知道这个谋杀案。她告诉我们,如今的费镇,已经变了。人人都看到了30年来的进步,人人都必须承认,今天的世界比30多年前“秩序井然的”种族隔离时代好。尽管今天有今天的问题,比如伴随着种族和移民问题的犯罪问题,但是谁都明白,今天相对于过去,是一种进步,是建立在人性觉醒的基础上的进步。她告诉我们,费镇仍然是典型的南方自治小镇,这儿的居民笃信基督教浸礼会,他们仍然有自己的价值观,行为作派仍然老式保守。在这个小镇的范围里,永远没有酒类出售,连小镇的饭店里都没有酒。但是,在小镇里工作的黑人,已经很多很多了。
  她还告诉我们,前些日子,从北方的大城市里来了一帮三K党的人,他们特地来到费镇,举行了三K党身穿白袍的集会和游行,想激发和动员这个著名小镇上“白人至上主义”情绪,还指望发展一些新成员。出乎他们意料的是,费镇的人们,当年的白人和他们的后代,警觉而冷淡地注视着这些外来的三K党。没有人,没有一个人,响应他们的号召。
  我们还得知,60年代发生在阿拉巴马州和密西西比州的一些迫害黑人的犯罪案件,在当年由于白人民众的偏见,检察官没有把握起诉而搁置,现在,30多年后,正一个一个地重新走上法庭,将罪犯绳之以法。密西西比州司法部的检察官,这些年来一直想在州法庭上重新起诉当年的费镇谋杀案,可是难度非常大,因为时间久远,很多关键证人已经相继离世了。可是,对于我们来说,我们看到了费镇的重生,这就够了。
  第二天,大晴天。森林里的费镇,沐浴在南方秋天的金色阳光里。我们悠悠地游览了费镇的老住宅区,那都是一栋一栋精心维护的老房子,房子、台阶、花园,优美得就像童话里一样。看得出,这儿的居民为自己的社区非常自豪,保养得非常尽心。镇中心有一条街,有饭店、电影院、快餐店、百货店,就像大多数有点年头的小镇一样。
  我们沐着阳光,离开了密西西比的费镇。
  第一部分 走路(一)老家的歌(1)
  ——那切兹镇法院地下室的新发现
  一、肯塔基老家
  不要哭了,我的女人,
  我们今天不哭了。
  我们唱一支歌吧,
  为那遥远的肯塔基老家。
  这是斯蒂芬·福斯特(Stephen Collins Foster,1826-1864)的著名歌曲《我的肯塔基老家》中的歌词。斯蒂芬·福斯特是19世纪上半叶美国最伟大的通俗歌曲创作者。我们这一代中国人是熟悉他的歌曲的。在除了样板戏和语录歌就什么也没有的年代里,我们曾经在那些已经翻烂了的歌本里寻找他的歌曲,抄在自己的小本子里,照着谱子慢慢吟唱。福斯特的歌,那真是如泣如诉的灵魂之歌。
  斯蒂芬·福斯特是出生和生活在北方大城市的人,但是他有一种游吟诗人的天生气质。真正打动他的是当时黑人教堂里的黑人们,从非洲家乡带来的那种火一般的节奏、嘶喊和基督教唱诗班天使般的圣歌结合以后产生的黑人灵歌。他创作了大量这种黑人灵歌风格的通俗歌曲,比如我们都很熟悉的《啊,苏珊娜!》、《老黑人》、《家乡的老人》、《苦日子不要再来了》等等。而他最有名的作品,还数《我的肯塔基老家》。在这首歌里,黑人们回忆家乡的美丽,鸟语花香,亲人的欢畅,可是,“厄运来敲门”,黑人们只得告别家乡。思念家乡的那种苦楚,对命运的无奈,对不平的愤懑,让你听过以后就难以忘怀,旋律会在脑海里一遍一遍地久久回响。
  到美国以后,新的流行歌曲排山倒海,而我们也早已过了照着歌谱学唱歌的年龄,可是斯蒂芬·福斯特是不那么容易忘怀的。特别是在肯塔基州旅行的话,你会时不时看到斯蒂芬·福斯特的痕迹。肯塔基州有名为“我的肯塔基老家”的州立公园,各地的商家也会时不时打出“肯塔基老家”的招牌。肯塔基州的州歌,就是斯蒂芬·福斯特的《我的肯塔基老家》。
  不过,我们自然会有这样一个问题,肯塔基州在美国南北方之间,密西西比河的东岸。要说地理位置,它在早期的美国位于比较当中的地方。斯蒂芬·福斯特自己并不是肯塔基人,那么他是在替什么人、在讲述一个什么样的“肯塔基老家”的故事呢?
  二、密西西比州的那切兹镇
  那切兹(Natchez)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老镇,它位于滔滔大河东岸的高坡上。镇的名字来自于原来在这一带生活的印第安部落的名字。18世纪初,法国人来到这儿,立即发现这是一个非常适合居住的地方,所以那切兹镇的历史比密西西比河口著名的新奥尔良还要早。几十年以后,小镇易手到了英国人手里。美国建国以后,当密西西比州建立的时候,这儿是第一个州府的所在地。
  那切兹的真正开始繁荣是在19世纪的上半叶。轧棉籽机的发明,使密西西比河下游的美国东南部成为“棉花王国”,而那切兹镇以得天独厚的优越地理位置,成为“白色黄金”的集散地。南方阳光地带盛产的棉花,运到这儿装船,顺河而下,出海运往北美东海岸的工业城市或者直接运往欧洲,又从欧洲运来家具、书籍、葡萄酒。在密西西比河边的庄园和城镇里,在堆砌起来的财富上,形成了一种奢华而优雅闲适的生活方式。
  可是,白色黄金不是天上掉下来的,那是由黑人那黑色的肌肤上流下的汗水凝结而成,还有福斯特歌曲里回响着的黑人对不公平命运的痛苦呼喊。那切兹的老法院地下室里的一个新发现,为我们回答了“肯塔基老家”的问题。
  三、地下室里的发现
  那切兹镇是密西西比州亚当斯县法院的所在地。1999年的一天,州档案部门的工作人员汉纳,带着几个人在法院的地下室里清理堆积如山的、历史上遗留下来的老文件。这是州政府一个计划的一部分,要把地方法院历史上的老记录用新的技术重新整理出来。他们翻出了一厚本红色硬封面的账册,封面上只有简单的《记录本》三个字。也许是因为这记录看上去不像是很老旧的东西,它不知什么时候被归置在20世纪50年代的文件堆里。汉纳打开记录本,细读两页,顿时被惊呆了:他看到的是19世纪50年代的黑奴买卖记录。
  这样的奴隶制度下的原始记录,现在已经十分罕见了。县政府和州政府立即将这些记录制成缩微胶卷,向公众开放。经过一番努力,全部记录被数字化,建立了数据库,供研究使用。《记录本》所记载的南北战争前奴隶买卖的历史背景,渐渐清晰地呈现出来。
  第一部分 走路(一)老家的歌(2)
  四、黑奴们从肯塔基来
  在棉花成为美国南方主要经济作物以前,这儿种植的是烟草和大麻。进入19世纪,南方开始种植棉花,突然需要大量黑奴劳动力。美国的奴隶制是北美洲在英国殖民时期遗留下来的一个历史难题。由于美国是一个自治州的联邦,各州俨然是个小国家。尤其在建国初期,美国联邦政府的权力十分有限。所以,在无法达到各州意见一致的情况下,美国宪法给各州解决奴隶制留下了一个渐进缓冲期。第一步是限定奴隶问题的规模,禁止再进口奴隶。美国国会在1808年立法禁止从非洲或其他地方进口奴隶。需要劳动力的南方棉花种植园主只得依赖国内的奴隶市场。
  肯塔基是种植烟草的蓄奴州中最北方的一个州,林地基本上都清理出来种植了烟草,市场饱和,种植烟草不再需要大量劳动力。肯塔基州偏北,地势又高,不能种棉花,奴隶劳动力出现过剩。恰恰在这个时候,密西西比下游各州需要更多的黑奴。这样,奴隶贩子们就开始从肯塔基州向下游各州贩卖黑奴。当时的肯塔基州政府,见黑奴买卖实在是有利可图,就开了历史倒车,竟于1849年废除了自己制订的禁止州际进出口奴隶的法案。鉴于州自治的原则,美国联邦政府对此无权干涉。于是,这里的奴隶买卖又突然兴隆起来,肯塔基州每年出口黑奴高达2;500到4;000名,全部卖往南方的棉花庄园。
  奴隶贩子们从肯塔基的庄园里采购黑奴,登记造册。为了防止逃跑,将他们用锁链连在一起,赶着他们来到大河港口。然后装上船,顺着俄亥俄河和密西西比河,来到那切兹镇,在奴隶市场上拍卖。这个时候的那切兹,有几十个大大小小的拍卖场。那切兹镇一下子成了当时美国南方规模第二大的奴隶市场。
  奴隶买卖对于奴隶意味着什么,我们现在很难想象。《记录本》上记载着很多相同姓氏的奴隶,男女老少都有。那时的奴隶大多已经失去祖先从非洲带来的姓名,他们的姓通常就是奴隶主家的姓。这些同姓的奴隶,显然很多原来是同一个主人,他们之间很可能是夫妻,是母子。密西西比州政府法律规定,奴隶贩子必须出示“奴隶证”,证明这些奴隶来源正当,采购合法。《记录本》就是奴隶证的登记记录。但是,在拍卖市场上,他们却被视同牲口。谁也不知道,《记录本》上同一个家庭的夫妻母子,后来给卖到了什么地方。奴隶的命运如秋风落叶,随风飘荡。
  肯塔基州的奴隶们,多数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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