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记者-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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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晚上,独坐在空荡荡的小房子里,看着外面缤纷的彩灯,听着别人团聚的欢笑声语,心里说不出的忧伤。我从窗户看不到天空,看到的只是一堵又一堵的厚墙,只好让缕缕的思念随风飘向空际。是呀,身在异乡,心会变得格外的敏感,一个不经意的表情,一个简单的动作,一句随意的话,都可能在心湖里头激起层层涟漪。漂泊的酸楚,流浪的苦涩,像夜空里飘荡的烟雾一样,冉冉而升,在空中盘旋,久久无法散去。
屋里屋外都是寒冷,我缩在冰冷的地铺上,伴着孤灯,又想起了母亲。每年的除夕夜,母亲总会为我们铺上一张烤得暖烘烘的厚棉被,让我们穿上刚做好的厚棉鞋。母亲白天在田地里忙碌,到夜深人静时,总是就着油灯赶做棉鞋,作为孩子们新年的特殊礼物。母亲做的鞋,我们不叫棉鞋,都称为“暧鞋”,每到深秋,母亲总要用浓浓的米浆,用那一块块剪下来的布角、一片片的碎布条,小心翼翼地粘门板上晒干,揭下来就是一张五彩缤纷的布坯子。母亲用灵巧的双手,用自己种植出来的白棉花,夹在两层灯心绒布里,不知要拉断多少枚鞋针,不知要拉断多少根细棉绳子,不知要在煤油灯光下熬过多少个寒夜,总之,每到过年时,母亲总会用她那布满裂口的双手为全家人赶做出一双尺寸合适的暖鞋。在欢叫的爆竹声中,在除夕夜的炉火欢乐的噼剥声中,在大年夜香喷喷的饺子的热气腾腾中,我和弟妹们总能穿上这充满母爱的暖鞋,总会体会到浓浓的母爱。
在部队时,尽管我们都实行供给制,但母亲每年总要亲手为我做几双新鞋。刚入伍的那年春节,正在新兵连里集训的我收到了母亲千里迢迢寄来的一双棉鞋。当晚,在北部湾畔的海边,在阵阵拂面的海风中,我一边读着母亲的来信,一边双手捧着那双新鞋,心情就像身边的大海一样,怎么也无法平静下来。后来,我写了一首题为《亲情》的诗,发表在家乡的报纸上,至今我还记得一部分:读母亲的信/读得每个字/都生长成海岸的绿叶/四季翠绿着我的思念/手捧鞋垫/深看母亲/我看到家乡的山梁上/有袅袅升起的炊烟/染白了慈母头发/母亲无声的泪珠/母亲默默的牵挂/装满了沉甸甸的亲情/总是压弯我/思念的枝干
时光荏苒,转眼间七八年过去了。此时,当我端坐在我的那台二手电脑前敲出这些文字时,2004年的春节又伴着北方的严寒即将降临。此时的我,早已从南方流浪到了北方。在京郊一间矮小的平房里,我又一次重新陷入对往事的回忆之中。然而,此时我仍然是一无所有。我的命运似乎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改变什么,除了岁月的风霜在我的额头上留下一道道未老先衰的细密皱纹,除了时间的足迹在我的头发中撒下细碎的白发,除了世事的沧桑在我疲惫的心灵结出许多难言的感慨和忧郁,我依然是那个六年前的我:贫困、困惑、彷徨、痛苦和忧伤。从南到北,从一个失学的乡村少年成为共和国的一名海防战士,从一位四处漂泊食不果腹的民工成长为多家中央级、省级报刊的政法记者,我想,无论是从时间而言还是年龄上来讲,我应该算是成熟了。早该是成家立业抚养父母的时候了,可是我仍然像以前一样,除了写下一些新闻以外,似乎还是一无所有,想来不免惭愧至极啊成长的隐痛何其漫长呵,但是,我现在已成长为一个男子汉了。从贫困的家乡走到繁华的大城市,从乡村跨进南海边陲的军营,从温暖如春的南国走到雪飘四野的京城,我早就从一个激情澎湃、豪情万丈的幻想少年,变为一个脚踏实地、求真务实的男子汉。
现在,1997年春节,那个痛苦的春节,从我的身边流逝已有好几年了,但我至今记忆犹新。我至今都不情愿用往事的回忆去触及我的心疼,用伤感的思绪去触及我那孤独的成长过程。是的,不管过去还是现在抑或是明天,都没有人可帮我,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懂,也没有人让我懂。如果我成熟了,我就知道了——流浪的青春,流泪的青春,流血的青春。
第二章 从民工到流浪记者第15节 我是没有文凭的记者
1997年春节很快就过去了。春节过后,我四处找工作,但这个时候是一年之中最难找工的时候。从各地汹涌南下的寻工队伍,裹挟着百万的民工大潮,一浪又一浪地袭击着羊城。尽管我每天都奔波于羊城的大小报社,但每天都是抱着美好的希望而去,拖着失落而归。我从一位朋友手中借来两百多元钱,很快就花得差不多,又面临那种山穷水尽的生活。一天吃一两个馒头面包倒还没什么,最担心的是,又快到了该交房租的日子。春节前我虽也交了部分房租,但还欠着人家一个月的房租呢,滚到现在,有两个月的租金了。这对于我这个穷要面子的男子汉来说,真是一件难堪的事儿。此时,我又能上哪儿去弄钱呢?
看到那些同住一楼的人都按时交房租,惟有我一个人迟迟不敢上前。为了躲避房东讨债,在交房租的那天,我一大早就跑到了外面,又故意拖到晚上11时后才回来。第二天天刚亮,虽然我困得要命,还想倒在床上多睡一会儿,但因为害怕那个胖房东向我讨债,一大早就强忍着连天的呵欠,趁他们还没有起床时,赶紧溜出门去。
俗话说,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正月十五这天晚上,尽管我回来得老晚,但刚一进门,那个胖嘟嘟的女房东就和她儿子把我堵在了门口。听到他们的敲门声,我满面大窘,但此时又处可躲藏,只能硬着头皮,满面讪笑地开了门,红着脸告诉他们:现在没有钱,能不能等到下个月一起付女房东立即粗着嗓门叫喊开了:“啊呀,我说你这是怎么搞的么?上个月就欠了我的房租,怎么这个月还要拖着不给呀?这可不行,你今天就得付”横在在她身边的那个又白又肥、肥得像广州动物园里头那只大熊猫一样的小子,接过他妈的话茬,冲我喝道:“你还是做什么记者的呢?怎么穷得连两个月的房租也还不了呀?你交不起房租就不要再在我家里住下去了。”“是呀,交不起房租就不要再住这儿了。”那胖女人鼻子哼了声:“哼,除了我这儿,在广州这个地方,量你也没有地方去了!有种你就离开这儿”这母子一句接一句,在我面前声讨了十多分钟,惹得楼上楼下几位住户纷纷探过头来偷看,窘得我恨不行找个地缝一头钻进去。最后,见我实在没钱,那对母子只好悻悻地离开了。临出门前摞下一句:再等你一周时间,如果没钱你就得离开这儿
尽管受了一顿奚落,但我却没有理由怨别人,我只能怨自己。要是当初自己不随便跑到外面去流浪,要是不总是想找一家理想的报社,我也许到不了这种地步。哪种工作不养人呢?但是,不管怎么样,我决定不再在这儿住下去了。两个月的房租共600元钱,我是不可能在7天内还清的。反正都是欠着。我以后再还他们。我再也无法容忍这种寄人篱下的日子了,无法忍受随时都可能发生的羞辱!刚才这对母子不是说我没有地方可去吗?去他的,我就不相信我真的没有地方可去!
十五的月亮是滚圆滚圆的,但这个时候,天空上的明亮不属于我这孤独之人,不属于我这落魄之人。月亮被密密麻麻的高楼挡住了,那皎洁的光辉根本照不到我的面前来。仰望明月,我无处团圆,我心中只有孤独和苦闷。此时十五的月亮属于别人,连同这个万家灯火的城市。
我快速寻到外面一个小卖部,给朋友小刘打了一个电话,他此时正在海珠区一家小工厂做保安。我让他想法帮忙找一个保安的工作。小刘答复说:这段时间来找工作的人太多,他们单位早就满员了,工作的事只能等等看,不过可以让我搬过去与他一起住。我一听马上说:好,现在只要能找个住处就行,工作边走边看吧。我想今天晚上就过来,你过来接我吧。小刘还真够义气,半个小时后,他就骑着自行车从海珠区的江南大道赶了过来。
我简单地清理了一下东西,把我的那些书刊和从部队带出来的旧军装等有用的物品打包好,拿不动的全当作垃圾扔小房里。那个女房东和他的儿子不是说我没有地方去吗?他们不是嘲笑我除了他家里就没有别处住了吗?我这就走。明天,那一对胖得连路都快走不动的母子突然发现我不辞而别后,心里也该难受几天吧——当然只是因为不知上哪儿去找我追讨几百元钱的房租而难受。
当我在小刘的帮助下,用自行车推出我的所有家当时,我意识到:我这是在逃债呀?是的,我这是逃债,就像当初的杨白劳在大过年时躲避黄世仁和穆仁智那样,没想到我这位流浪记者也在现实生活中扮演了一回“杨白劳”的角色。现在,这段不堪回首的日子早成为我青春期中的特殊烙印。我当时这样做,是迫于无奈,是为了寻找一种新的活法。也许,世上再也没什么能比一个大男人为躲避几百元的债务,而在夜深人静仓皇而逃更丢人的了!
半年后,当我亲自把那600元钱还给了房东,并多付她200元作“利息”时,她不好意思地推脱了一会,最后到底还是收下了。当我再三要请她和家人吃顿饭,以表昔日逃债的歉意时,她怎么也不肯去。在此前,当我打电话告诉这位房东:我不会赖掉那笔账的,肯定会还,当然还有利息。她忙不迭地说:知道,知道,我就知道当过兵的人是最有出息的。你是文化人,哪会赖这点钱呢?看看,现在你不是省报的大记者吗?哈哈哈我经常在报纸上看到你的大名呢?
嘿嘿嘿!我也笑了。
这个时候的我,通过自身的努力已成为广州地区报业界黑马《南方都市报》的一名主力记者。此时,我每月都有三四千元钱的收入。
在小刘的帮助下,我当晚就住到了他那儿。当时他已从新港西路到了位于珠区江南大道的一家个体锯钢厂当保安,每月工资600元,住在工厂宿舍里,但伙食自理。这个时候的我,可真谓一无所有了,就是能进入报社做记者,也不可能当月就能拿到工资,每月的各类日常开支至少也得好几百元。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我只能暂时将我的记者梦尘封心中,就像在部队打背包一样,将所有的梦想打包进心底深处。待到夜深人静时,才能让自己的梦想像鸽哨一样,轻轻伴着诗情画意,在朦胧夜色中悄悄放飞。
第二章 从民工到流浪记者第16节 羊城再圆记者梦(1)
我的运气还不错。10多天后,该工厂有位保安家中有急事而离开,我顶了他的缺。就这样,我又成为了一名保安。工作也是三班倒,这儿的住宿条件与那个技校大同小异,只是铁皮房变成了低小的平房,而且由于是工厂,加工车间就在身边,每天轮流转的各种机器的喧嚣声,像针一样直往你的耳膜里钻,刺激得你浑身直起鸡皮疙瘩,让人心跳不止,六神不定,吵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涨大。刚开始那几天,我被那日夜不停的尖锐机器声吵得根本无法入眠,加上心事重重,一直处于失眠状态。直到几天后,我终于逐渐适应了这里的环境,下班后,我也能像别人一样,身子一挨床就